第九十二章

    陸西風腰間的青天白果葫激烈的震動起來，一陣陣白光閃爍，迫不及待的想要掙脫出來。{3w可陸西風虎雖傷，氣猶存，一口真氣含在丹田紫宮，胸腔赤殿，天靈神庭一線之間，硬是定住了它，任其千般折騰，就是無法恢複自由。

    葫蘆中的陸暖玉已經記得快發瘋了，外麵的景象他都能清楚看見，自己父親現在是什麽情況，他更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平常一種都不會動用，會傷其真氣的秘術，竟然統統被運用了出來。特別是後遺甚大的血化妝，都毫不猶豫的武裝在了身上。顯然，陸西風也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唯有用這固澤而漁，飲鴆止渴的方法，榨出最後，也是最強大的力量。

    “放我出去！！父親！我能幫助你！幫助你們！！”陸暖玉的聲音傳透了整個小世界。回應他的隻有飄動的白雲，颯颯的果樹。忽然，他想起了什麽，望向了果樹，眼神望穿了如虯攀的樹根，注視著莫名物。

    心中，響起了無數暗響，泛起了無數漣漪。

    忽然間，葫蘆不再做響了。

    陸西風以為陸暖玉是放棄了，就和之前一樣。但這一次他認為自己兒子做出了最正確的決定，這種死地之險，他不適宜踏入過深。自己拚死，也會創造出讓他存活的生機來的！

    世間上最盲目的，或許就是愛了。連廣博的天空，無垠的大陸都無法囚禁陸西風的心，現在卻被愛這一葉而障目，不知道是可歎可惜還是可悲。

    這時真身已經殺到了鬥篷男子的身前，可謂近在咫尺，道身更已經是如一頭發狂了的豪豬，背負荊棘也要斬落八臂修羅。

    “你們快…”鬥篷男子話還沒說完呢，萬道狼魂似的深藍就從四麵八方打了過來。同時一道比庭柱還要粗的七色鐳射蠻橫的掃來。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都沒有絲毫的顧慮在，有必殺之勢，但可惜的是，他也在被攻擊的範圍內。

    （就知道這些人無法信任！）鬥篷男子和彩虹男或者狼女都有交手過，特別是狼女，在一次劇情世界當中，他更是想效仿神話，用無形鎖鏈拘禁狼女，以達成任務。結果就是。現在隱藏在鬥篷下的身軀上，有一排至今仍為消退的狼吻印跡——狼女則被砍斷了四肢。

    無奈之下他也唯有解除某些封印，開啟自己隱藏的實力。他手中那不起眼的鐮刀瞬間打了百倍，在掌心急速旋轉，頃刻間百種颶風就湧現出來。

    鬥篷如百年老樹，上下生發，颶風是枝丫，頃刻間，一座颶風之樹就聳立在了天空當中。

    “我將贈與你死亡的微風和痛苦的狂暴！”

    風樹如神。在樹冠在上，一個裸露身軀，由縹緲之風編製的人形口中，說出了神明法旨般的話語。

    神樹的枝丫揮舞了起來。鞭開了一切攻擊，並且開始絞殺其中陸西風。

    此時，血解的八臂修羅已經重新凝聚，身材依舊是那麽魁梧。但衰敗之意卻怎麽都隱藏不住。

    十方殺機又如何，十死無生又怎樣，陸西風決心已下。八臂修羅他必殺之！

    “開！！！”

    道身崩碎雙腿，換成了力氣，瞬刹之間就突破了桎梏，逼到了八百修羅麵前。雙臂如群狼，在修羅身上啃食，片刻之間，後者被咬成了肉粽，健碩的八臂已掉了一大半，肉身洞穿無數，唯有頭顱神火不滅，凶氣熊熊。

    “陸西風，你已經失敗了！”

    八臂修羅如此說道，以勝利者之姿，肯定地說出了這句話。

    天空中，頂天立地的陸西風已經肉身崩壞，隻留下了一具斷肢殘身，由一縷氣苦苦牽扯。腰間葫蘆散發出弱弱微光，和之前的激靈不一樣，這次流出的是飽滿圓潤之光，讓陸西風破敗的身姿中，留下了一分生氣。

    道身身形閃爍，雖然時間未到，可神魂已滅，陸西風或許片刻之間未死，有一點意念殘存片刻，但這具道身是留不下來了。

    “哈哈哈！打我啊！你繼續打啊！！我現在給你時間殺我，你又能做些什麽？！你！已經！死了！！”

    道身咬牙切齒，緊握的雙手卻不禁漸漸鬆開，心神顫動，眼中雖然仇恨如火，熊熊燃燒，但本源已盡，再也燒不起來了。最後的力量，是化作了一道氣息，飄向了本身，想要吊住那一口氣，拖住一時。

    墜落中，沒人再去攻擊陸西風。陸西風已經死定了，這時候再去補一刀，或許就是給了他臨死前再咬一口的機會。麵對陸西風，再小心都不為過，反正都已經贏了，就讓他苟延殘喘一下吧。

    看著死敗的陸西風，狼女滿意的舔了舔唇，惡意滿滿。彩虹人則是目光不善，謹慎地調整著身形。敵人的仇人是朋友的情況下，敵人死了之後，‘朋友’就要捅你刀子了。

    （縱使英豪氣衝淩霄，難渡天劫幕下魂消。想不到，竟然還是被那個矮東西給批中了，一句道友請留步，竟然真真是躲不過去了。哈哈哈哈哈這就是我的命運嗎。

    我陸西風，不悔啊。死在強敵之下，隻是自己力量不夠。可是暖玉如何。）

    頂天立地的陸西風，在死前的最後一刻，想著的還是自己的兒子，陸暖玉。

    道身破碎的氣息流入身體，提起了最後一口氣。當他重重地摔在地麵上時，青雲白果葫飄飄而起，很是有仙韻。

    陸西風，再也沒有力量禁錮它了。

    隻見葫蘆一搖一擺，一點都不著急，就那麽飄著，口兒吐著雲霧，讓破敗灰蒙的天幕下，多了一份閑情淡樂。

    “暖玉…”

    陸西風呢喃著，在這一刻，他看到了自己最為牽掛的兒子。

    在他的頭上，又一抹混沌！

    陸西風終於壓製不住青天白果葫蘆，讓它掙脫而出。紅繩被解開。小錘子似的葫蘆塞緩緩脫落。本應是朵朵白雲出葫蘆的，但此刻流出的卻是縷縷的灰色的氣息，那是生萬物的五色神光逆轉，孕育一切可能的混沌氣！

    氣息暴露的一瞬間，整個空間，是的，整片天地都被定住了！沒有人能動彈，哪怕是片刻絲毫。這讓在場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了一種大恐怖！這種徹底的無力感！他們多久都沒感受到了？而且，就算如何運行己身，都還是無力反抗。

    “暖玉！！不要！快放棄！快把那碎片放下！！”身體殘破。鮮血淋漓的陸暖玉是混沌氣下唯一能都動彈的人了！不過，也隻限於動動嘴巴，勾勾手指，無濟於事。

    一捧葫蘆的碎片從葫蘆口中浮出，散發著混沌光芒，在它照耀下的，是一個穿著白雲圖案衣裳的男子，氣質雖然不同，但眉宇之間和陸陸西風卻又七分相似。正式一直都在青天白果葫蘆當中的陸暖玉。

    緩緩升起的身形被碎片接引上天，陸暖玉早就已經淚流滿麵了。

    “父親，你已經為我付出太多太多了！照顧了我二十多年，在輪回世界中幫我度過了無數次生死劫難。為了分了那麽多的心。我，就是你極致武道上的缺口，瑕疵，障礙。”

    陸暖玉點點頭。語氣哽咽。

    “暖玉！我是你父親，為你付出一切都是應該的！你不是我武道上的瑕疵或者障礙，而是我心靈的寄托處啊！現在的一切險阻我都能克服。你絕不能如此行事！！絕不能！此刻回頭還為時未晚啊！”

    陸西風力氣都用盡了，可現在，硬是壓榨出了肉身最後的一點潛能，拚盡了全力將身體一點點的往上撐起，想要多靠近葫蘆一點，將它收回，阻止現在發生的一切。

    陸暖玉沒有阻止自己的父親，因為他知道一切勸阻都是無用的，同時也知道，他父親現在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徒勞的。

    陸西風發現身體的速度遠遠不夠，心裏慌到了極限，就算是攻勢將他逼到絕處時他都沒慌張過！而此時此刻，他卻是聲音都發顫了，急忙說道：“暖玉！乖！聽爸爸的話，將程式逆轉吧！！聽爸爸的話！逆轉程式吧！”

    淚，混著臉上的血疤滾滾落下。它，比什麽都普通，但卻比太陽還要炙熱，比天魔還要動情。

    陸暖玉仰望天空，看著那被青劍、各人威能所打破的殘破天幕，感受著空間中降落下的冥冥之光，想著，空間外的不是宇宙，而是無限空間的夾縫。這片空間，就算遁逃出去，也再都無有生機。也再都沒有時間溝通空間，將各人傳送回去。

    此刻要存活，唯有斬殺一切敵人。之後，才有回歸的機會。

    “爸爸。”陸暖玉喚了一聲，然後，沉默了好一會，繼續說道：“你兒子暖玉，都二十五歲了，可還是活在你的庇護下，活在你用堅實臂膀頂著一切危險的天空之下。在現世裏，你是嚴厲的，在輪回世界，你是慈愛的。你給予我的一切，是那麽的厚重，那麽的溫暖。厚重得我無力償還，溫暖的我永遠都不想要離開。

    你盼著我長大，我也想著自己要長大。

    可，在你的天空下，我又如何自立呢。

    現在的我，做的不是叛逆的行徑，也不是所謂的犧牲。相比起我做了之後的結果，我更看重的，是從此刻做出的這個決定。

    我，終究是要長大了。

    嗬嗬，父親，你欣慰嗎？因為我第一次，肩負起了責任，開始明白，什麽是權衡。做了一輩子孩子的我，現在終於要變成大人了。

    一生太長，你兒子我是沒毅力用大人的身份去度過了，因為有太多艱辛和苦困，我肯定堅持不下去的。”

    說到這裏，陸暖玉還失聲的笑了出來。

    又沉默了一會，地麵上的陸西風已經是汗漿如雨，用盡了所有力氣的在挪動，口中隻能長大著，發不出一絲聲音了。

    “所以，就讓我這樣長大，然後死去吧。哦，不，是長大。然後變成能庇護父親你的存在。”此時此刻陸暖玉臉上的淚已經止住了，滿臉都是自豪！！長不大的孩子，最後成為變成能幫助父親的依靠！這是他一生的夢想啊！！

    （不！暖玉！我不要什麽庇護！我什麽都不要！我隻要你好好的活著！活著！！！）

    陸西風在尋找那時候的那種感覺，那突破力氣二道，無上威能，一意生萬千，一念造無邪的神之境界！可無論他怎麽回想，都無法勾動那時候類似的感覺！徒勞的，都是徒勞的。在混沌光下，一切造化都被其收歸所有。

    “一生太長。我隻爭朝夕。哈哈，多好的句子。被我盜來用，會讓它蒙塵吧。不過，管他呢，我都要死了。”

    葫蘆碎片逐漸化作了粉末，揮灑在陸暖玉的頭頂上。一時間，陸暖玉的天靈蓋都開始透明化了起來，青絲變成了縷縷混沌光，無風自擺。在下方的青天白果葫蘆的葫口。同樣是開始褪色，染上了一抹古樸。

    “一生太長！我隻爭朝夕！”陸暖玉暴喝，一臉怒容對著圍攻在陸西風附近的輪回者，吼道：“你們圍殺我父親！我絕不能饒恕你們！！縱使我魂飛魄散。我殺你們之念頭都絕不消亡！今日，我對你們，必殺之！”

    陸暖玉身體轉化的速度越來越快了，很快。半身都變成了宇宙狀，內含星辰，縷縷混沌光化作了無數世界、星球。不斷生滅，周而複始，畫麵含有無限奧妙。讓動彈不得的眾人都看的入迷。

    又揚起了頭，看向了天空，這並不是他惆悵了，而是他怕自己已經流不出來的眼淚，又順著臉龐流下去了。若此刻哭了，父親肯定會更加自責的。這樣不行，不能都要走了，還讓父親擔心。自己，都是大人了。

    說完這句話，他整個身體都化作了混沌色，最後人形消融，成了一片星雲，最後，又流入了青天白果葫蘆當中。同時，本來盡是白雲圖案的葫蘆，此刻是成了紫白色。點點星辰在上，朵朵星雲環繞，好像蘊有無數大世界。

    “容孩兒不孝，先行一步了！為您在路上斬落一切強敵！”

    “請昂首闊步。。”

    陸暖玉，終於完全消散在了天地當中。

    陣陣混沌光從寶葫蘆裏綻放，修複了在場所有人，包括這片天地的傷痕。一時間，猶如時光倒流，一切傷口都消失，每個人都恢複到了最飽滿的狀態。

    淚，終於流幹了。鐵打的漢子，山河撼動而我不動，青天傾倒而我不倒的陸西風，現在無聲地顫抖著，平舉著手，接下了落下的紫白色葫蘆。一個隻有巴掌大的俏孩童從葫蘆中飄出，滿臉歡喜，對陸西風很是親昵，又是貼著臉頰，又是抱著臂膀，又是親吻額頭。

    陸西風不知道是對葫蘆說，還是對小童說，“今天開始，你就叫暖玉。”

    寶葫蘆有名，喚斬仙。

    寶葫蘆有靈，名暖玉。

    嘴角的淚還鹹鹹的，陸暖玉“斬落一切強敵”的聲音猶在耳邊，很是勉強的扯起了嘴角，做了一個世界上最醜的笑容，對著小人兒暖玉說道：“寶葫蘆…”

    小人兒聽到陸西風喚自己，很是高興，然後又疑惑了，主人是要叫自己做什麽？

    “請、轉、身、”

    一字一頓，沉重如山。

    所有輪回者都驚訝到了極致，他們心中明白，現在在他們麵前的，是一種比他們高太多太多層次的力量，是絕對的碾壓，是神，是魔。他們是螻蟻，塵埃。

    逃，無力；戰，無機。

    能做的，唯有束手就擒，洗頸就戮。

    “不！我不甘！！”

    “媽的，死定了。”

    “神光之路，不死不滅，我必有重生之機。”

    “……”

    不同人不同反應，但結局一樣。

    暖玉不受控的化作了一片混沌雲，重回斬仙葫蘆（殘）中。下一瞬間，一片混沌飛閃而出，幾經轉折後，重回葫蘆。

    小人兒再次出現的時候，活著的，除卻陸西風外，再無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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