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外來人口

    孫平瑜到了縣城，先尋了處茶肆，喝了杯茶，整理了下發冠和衣裳，這才往信中說的客棧走去。

    “客官，吃飯還是住店，我們小店應有盡有呐。”孫平瑜剛踏入客棧大門，一個小二就很有眼力勁地過來招呼。

    孫平瑜朝小二點了下頭，道：“我找黃字二號房的主人。”

    “這位爺，請隨我來。”小二似乎被交代過了，聽到孫平瑜要找人並不奇怪。

    繞過後院，很快就到了，孫平瑜在門外站定，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抬手敲門。

    房門打開，門後麵是一個瘦削的中年男子，看著有些憔悴，但眼睛囧囧有神。

    “平瑜，你來了，快請進。”孔正維看到孫平瑜，心裏不由鬆了口氣，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師兄。”孫平瑜有些激動地喊了聲，才踏入門中。

    屋子裏的光線並不好，有些昏暗，且床和桌凳都很破舊，黃字房是最差的了。

    孫平瑜進去後，第一眼就是看到床上靠坐著的兩個老人，他走過去就跪到了床前，“師父，師母。”

    他仔細打量著兩個老人，皮膚暗黃，瘦得幾乎皮包骨頭。

    看到自己進門來，他們也隻是點了下頭，微微抬了下手，“平瑜，你來啦。”聲音低微屋裏，嘶啞不已。

    孫平瑜的眼眶不由紅了，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一般，非常難受。

    他啞著聲音問：“師父，師母，我這就去請大夫來為您們看病。”

    信裏沒說清楚，要不他就請吳柏青一起進城了。

    “正維，快讓平瑜起來，這地上涼著，可別病著了。”孔康同朝孔正維說道。

    “平瑜，別急，我們看過大夫了，實在是藥難買。”孔康同喊住孫平瑜，淡笑著說，“你別著急，我們好好養一養就好了。”

    孫平瑜低頭擦了擦眼睛，道：“師父，回家這陣子，我跟一位大夫學了些，我給您和師母診一診罷。”

    孔康同沒有拒絕，孫平瑜診了會脈，又仔細問了症狀，道：“我家在山上，臨近深山，如今正好有一位大夫長住村裏，偶有進山采藥，我去求幾帖藥來。”

    孫平瑜說完道：“要不，師父師母，您們隨我回村罷，好好養一養。”

    孔康同擺擺手，“平瑜，不用這麽麻煩。我們到這邊來，倒不是投奔你，隻是如今最安穩的地方怕是隻有這裏了。”

    “找你來，隻想讓你幫著尋處住處，如今這城裏，想找一處落腳的地方可真難。”孔康同不得不舍了麵子請學生幫忙。

    當夫子的，尤其是赫赫有名的鬆濤書院出來的夫子，自然有一番骨氣的，隻是這戰亂中吃的苦，見了那麽多的悲劇，其他的倒無關緊要了，活下來才嘴重要。

    “師父，這事包在我身上，我會尋到一處合適的地方的。”孫平瑜看了看，屋裏沒看到師嫂和兩個侄子侄女，他頓了頓，沒有多問。

    再看其他，行李好像也不多，隻有幾個髒兮兮的包袱皮在桌子底下放著，可見，孔家這次外逃並沒帶太多東西來。

    北邊到底有多亂呢，連鬆濤書院的人都隻能往南避難。

    孫平瑜先出門，他到櫃台那邊找掌櫃的，問了下情況，才知道孔家一家人全都擠在那間小屋子裏，嫂子和兩個孩子出門去了，所以他才沒碰到。

    他付錢訂了兩間玄字的客房，多交了好幾日的房錢，等孔正維找來，賬都算好了。

    “平瑜。”孔正維怔了會，握緊了拳頭，若是可以，誰願意求人欠下巨大的恩情呢？

    “師兄。”孫平瑜朝他點頭，“我們先把師父師母換個房間，完後再坐下聊聊罷。”

    孔正維點點頭，好在行李不多，兩位老人一人背一位，很快就搬完了。

    這時，客棧廚房也把煮好的麵湯端過來了，師兄弟倆喂著兩位老人吃了，看他們睡下，兩人才到另一間屋子說話。

    師兄弟兩人默默地坐在桌前，相對無言，好半晌，孫平瑜才問：“北邊情況很嚴重嗎？”

    “很亂，許多自立為王，不乏匪患，賦稅一日一個樣，百姓無法好好種地，沒什麽收成，大部分人都盡量玩深山老林裏去了。”

    孔正維眼睛盯著桌麵，“書院照理說是不需要擔心的，有地有田，加上先生們的威望，算是個安穩的地兒。”

    “隻是誰又能想到，還有劫匪看上了書院，霸占了去，最後大家也隻來得及把書都弄入密室堵死入口，便攜家帶口離開了。”

    “許多人往明安這邊來，以及隔壁的明西、明江，山林茂盛，戰亂的影響要小一些。”

    孔正維說著說著，臉上也不由露出絲苦笑，“隻是南邊看著安穩，卻不是那般容易過下去的，許多人因著水土不服而病倒。有的地方民風彪悍，驅趕外來者，此外山賊也不少。”

    “後來不知誰散發了個消息，說明安這邊更安全，由小鄭將軍把守，人人安居樂業，也接受流民，大家都往這邊來了。”

    說到這裏，孔正維的臉色一片凝重，“不說明安能接收多少人，關鍵是糧食足夠嗎？我們這些外來的人，能否找到謀生的路子？”

    孫平瑜安靜地聽著，沒有開口打斷孔正維的話。他在心裏分析著，明安地區是不小，但是多的是山區，並不那麽適合耕種。

    若是人口過多，勢必會有糧食危機，但結合之前夏收的事來看，前後就能說得通了。

    但在秋收之前，這些糧食能足夠？後續是否會有什麽手段？

    孫平瑜沒聽說過這個小鄭將軍，他是什麽樣的人呢？接受流民無疑會增加他的名聲和威望，但既然敢接收，後續肯定還有應對招數。

    “師兄，你們進入明安後，是直接過來明溪縣，還是有人指引？”孫平瑜覺得以孔家的性子，應當不會主動來明溪縣的。

    而他們到了明溪縣，請人送信給自己，定然是沒有退路了。

    孔正維搖搖頭，“來這邊的人要少。”

    孫平瑜點點頭，“師兄，我要出去看看，你跟我一起不？”

    孔正維想想父母都已入睡，便同意了，“剛來時我們問過了，城裏已沒底買房子了，就是想要租，也沒處去。”

    實際上，在縣城靠近城牆的空地上，許多人就隨便搭了個棚子住著。

    因為這些散亂的人口，縣衙的人手一直不足，而街上隨時都有各種衝突發生，當地人與外來人，外來人與外來人，衙役都忙得焦頭爛額的。

    孫平瑜要幫孔家找房子，把孔正維帶著，主人家見一見，心裏有些底。

    其實要他說，跟他們回村才是最好的選擇，然而孔家有孔家人的執拗，卻怎麽是不肯的。

    他們可以麻煩孫平瑜，卻不想麻煩孫平瑜的家人。

    孫平瑜帶著孔正維走了他認得的十幾家人，要麽是已經租給旁人，要不就是不想租的，走了一圈下來，一點收獲都沒有。

    最後一家的老太太輕聲說：“世道不容易啊，實在不行就去問問大人，他是父母官，這些要管哪。”

    孫平瑜頓了頓，還是去了，為了師父一家。當年他求學在外，孔家人待他如何，他卻是一分都不敢忘的。

    他隻是一個秀才，或許在普通人眼裏很高大上，但在這些大人眼中，卻是沒什存在感的。

    “盧捕快。”孫平瑜沒想在縣衙大門口會碰上盧捕快，忙行禮問好。

    之前盧捕快在村裏待了挺久，孫平瑜跟他有聊過幾次，知道這是個正直的人。

    盧捕快揉著額頭，為了那些外鄉人的事，他忙得腳不沾地，隻是衛大人那邊卻不肯給個明確的說法，隻說要等，到底要等什麽呢？

    聽到有人喊自己，他抬頭望去，見是一個熟人，嘴角不由彎了彎：“秀才公，怎有空來縣城？走，到我家坐坐。”

    因著孫平凡和姚香玉的關係，盧捕快對孫家人的感官很好，態度很是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