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繡坊之行

    自晉惠公駕崩當日起，禦繡坊的氣氛就很緊張。

    先是精加工了姬十三的龍袍，緊接著又趕製宮中所有人的孝服，繡娘們還來不及喘口氣，姬十三又在登基大典上宣布了大婚的日期。

    大婚！

    而且還是隆重至極的大婚！

    如果說禦繡坊的人在做晉惠公的喪服時，還能允許有些瑕疵，那麽在新王大婚的服飾要求上，不必姬十三命令，禦繡坊的管事當即勒令要做到毫無瑕疵，任何細節都不容有失！

    一朝天子一朝臣。

    也不怪禦繡坊勢力，這句古話一語就道破了宮中眾人的心態。

    所以，當桃夭兒嫁衣的版型做好之後，禦繡坊的總管忙不迭地傳信，想請桃夭兒本人親眼看看是否還有修改的地方。

    桃夭兒與梨枝走近禦繡坊的時候，見到的就是等在門口處的管事。

    “陶女郎！您來了？”管事哈著腰，對桃夭兒的態度恭敬又熱絡。

    他隻抬頭看了一眼，便低下頭，沒有再直視桃夭兒的臉。

    “是啊！”梨枝沒察覺到異常，滿臉興奮。

    “嗯。”桃夭兒注意到了，卻沒有在意，她現在滿心滿眼，都是她的嫁衣！

    “衣服已經準備好了，請！”管事躬身，退後幾步，把路讓給桃夭兒。

    桃夭兒深吸口氣，即將看到自己的嫁衣，她有些緊張，還有些忐忑……

    前世她還沒來得及穿上自己的嫁衣，就已經重入輪回。但是如今，她終於有機會穿山它，與瑜郎成親！

    想到此，桃夭兒對管事笑笑，邁著輕快的腳步走進了禦繡坊

    管事已經提前做好準備，所以桃夭兒進門後，並沒有瞧見想象中忙得熱火朝天，不可開交的場麵。

    諾達的殿宇中，放滿了寬大又整潔的桌子，每個桌子前都坐著一個繡娘。

    這些繡娘是第一次見桃夭兒，雖然早就聽說準王後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兒，但是當她們真的見到真人的時候，還是被震住了！

    膚若凝脂，芙蓉顏色，耀如春華，寥落星辰……這哪裏是“美人兒”可以形容得了的？

    也許是因為她迫不及待想看到自己的嫁衣，神情流轉間，眸中的兩汪清泉便顯出幾分粼粼的光彩。

    繡娘們望著桃夭兒，說不出話來。

    一時間，禦繡坊裏安靜得鴉雀無聲！

    桃夭兒正處在激動興奮之後，倒是沒有注意到繡娘們的眼神有些不對勁。

    她仔仔細細地掃過殿中的桌子，卻發現每個繡娘的桌子上除了針線畫筆，沒有一塊布料堆在上麵。

    這裏是禦繡坊，怎麽沒人在做衣服？

    難道除了她的嫁衣，這些繡娘們就沒事做了？

    不過那些都與她不相幹，桃夭兒微微側頭，有些心急地來回巡視她的嫁衣呢？

    在繡娘們呆愣的目光中，管事見氣氛有些僵硬，趕緊“咳咳”幾聲，打破了寂靜！

    接收到管事的提醒，繡娘們驟然回神，連忙低下頭，不敢在桃夭兒麵前無禮。

    “那個，我的嫁衣呢？”

    從桃夭兒到禦繡坊隻有片刻的時間，管事安撫住了繡娘，正要轉身帶桃夭兒去成衣庫，就被她搶先問了。

    “在裏頭！陶女郎你隨微臣來！”

    管事反應過來，知道桃夭兒是等不及了，當即領頭帶路，朝內殿走去！

    桃夭兒與梨枝立即跟上！

    “那位就是王上心悅的女郎嗎？”

    一個正值青蔥歲月的繡女喃喃自語，出神地望著桃夭兒的背影。

    “看來也隻有那樣的花容月貌，才能讓王上動心……”

    那繡娘旁邊桌子上，是另一個圓臉繡女，她回憶著桃夭兒的相貌，聲音中滿是豔羨。

    “你們就別想了！以陶女郎的相貌，與王上正是絕配！看看那件嫁衣，若非生得如陶女郎一般貌美，誰還能壓得住？”

    說話的是一個出嫁的姑子，見幾個年輕的繡女心思不定，她忍不住插插嘴！

    這位姑子平時嘴上不饒人，是禦繡坊資格較老的繡娘，她一開口，頓時沒人再吱聲了。

    管事已經帶著桃夭兒進了內殿，將身後的竊竊私語拋在腦後。

    從外殿走進去，裏麵有幾個內殿，內殿的空間不大，但是都開著門。

    忽然，桃夭兒從一間敞開的門裏看到一抹白色，好奇地問：“那是哪裏？”

    “嗯？”

    管事腳步頓住，隨即衝著桃夭兒指的方向看去。

    他看了一眼，他的臉色立即就變了！

    “陶女郎，那裏是處理下腳料的地方，實在是髒汙，您還是隨我來看嫁衣吧！”

    管事的臉色有一瞬間的不自然，下一秒，他又重新恢複了熱絡。

    “哦，好的。”

    桃夭兒隻是隨口一問，見管事不欲多談，從善如流地點點頭。

    管事頓時鬆了口氣。

    接著，一行人入殿。

    踏進內殿的門，桃夭兒就再沒有心思想其他事了。

    她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堂中正中央的架子上那是一件絳紅色的紗裙。

    也許是考慮到大婚是在夏季，所以這件裙子的領口處有些透，布料垂直往下，極為順滑。

    桃夭兒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這件精致至極，華貴至極的紅裙，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在她長久的凝視中，管事的拿起一把方尺，輕輕碰了下這件嫁衣，下一秒

    整條裙子上，忽然閃過粼粼的金色。

    流光溢彩，忽隱忽現！

    “主子，你的嫁衣……真漂亮……”

    梨枝望著那件高高掛起的裙子，眼睛閃閃，臉上的羨慕之色都要溢出來了！

    “是啊。”

    桃夭兒眼睛眨也不眨，輕聲說。

    在管事討好又自豪的笑容中，桃夭兒停了停，慢慢朝前走去。

    真美……

    摸起來，也很舒服……

    桃夭兒幾乎是癡迷地撫上裙子的袖子，那些金光還在閃爍著，她不由得撈起來細細打量。

    “這上麵繡的是，鳳凰？”

    她盯著金色的繡線，順著線的脈絡從衣襟看到衣擺，忽然看明白了裙子上繡的是什麽！

    “是啊！陶女郎，王上的大婚服侍與您的嫁衣，雖然料子不一樣，但是這龍鳳呈祥，應該得相配！”

    “琴瑟和鳴，這樣才不愧您的王後之位啊！”

    管事笑嗬嗬地說著，見桃夭兒神色微動，沒有一絲意外。

    “龍鳳呈祥，琴瑟和鳴……”

    桃夭兒低聲重複著管事的話，指尖觸著順滑絲涼的料子，眉眼處，慢慢浮現出大婚時的場景。

    到了那一天，她會穿著這件華美的嫁衣，在世人的見證下，跪拜天地，跪拜先祖……

    就此，佳偶成雙。

    她再不必在世間尋覓歸處，麵對貴女們，也能理直氣壯地挺直腰板，說：瑜郎是我一個人的！

    “陶女郎，這嫁衣的款式還滿意嗎？要是有什麽想修改的地方，盡可以提出來！”

    管事見桃夭兒愣愣地盯著手中的嫁衣，不由得提醒道。

    “嗯……”

    桃夭兒摩挲著手中的紅色布料，心不在焉地應了聲。

    在管事的等待中，她忽然抬頭，努力逼走眼中開始蔓延的水光。

    幾秒後，桃夭兒眨眨眼，勉力維持著正常的表情！

    “我沒什麽想改的，這件嫁衣，真的很漂亮……”

    “我，我很滿意！”

    桃夭兒說完之後，用力咬唇，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慢慢低下頭。

    “謝謝你們。”她輕輕地說。

    桃夭兒進禦繡坊不久後，一個神情怯怯的宮女也來到了這裏。

    宮女望著滿屋子的繡娘，小聲地問：“請問，管事在嗎？”

    “你有什麽事嗎？”

    “你是哪個宮的？主子是誰？

    “管事不在，暫時沒空見你！”

    管事在陪著桃夭兒，自然不知道外麵有人來找他，那宮女到禦繡坊隻來過寥寥幾次，從沒見過這種陣仗，一時間，下意識地倒退幾步！

    其實，為了桃夭兒的到來，管事特意吩咐繡娘們把手頭上的活兒收起來，所以桃夭兒來的時候，所有桌子上都幹幹淨淨，沒有任何雜物！

    難得的清閑，讓繡娘們有些放鬆，見到一個宮女來，不由得七嘴八舌起來。

    “管事的，是不是不在？”

    從眾女紛雜的聲音中，宮女努力捕捉著重要信息，隨即反問了一句。

    繡娘們靜了一瞬！

    “在啊，就在裏麵呢，不過你進去之後要等會兒才行呢！”

    終於，一個年長的姑子打破了安靜，雖然是提醒，但卻皺著眉。

    “好的。”

    聽到有人解惑，宮女眉頭鬆了鬆，隨即低頭謝過，徑直朝內殿的方向走去。

    就在她剛剛離開外殿的門，繡娘們又開始侃上了。

    “那個宮女是不是第一次來啊？我以前好像沒見過她！”

    一個繡女見宮女走了，勾著頭嘀咕。

    “不，我記得她來過！前些前先王……的時候，她來拿孝服的。”

    坐在她後麵的繡娘朝前湊近，小聲地回答反駁道。

    在繡娘們眼裏，一個小宮女，身份是怎麽也比不上桃夭兒這個準王後的，所以談起她時，沒有人多嘴站出來阻止。

    宮女出了外殿，麵對眼前幾個大開的門，不知道管事究竟在哪裏。

    呆站了會，她終於提步，隨意挑了一個方向走

    此時的她並不知道，她選的方向恰恰好就是管事所在地！

    隻不過，那個小殿裏的人不僅有管事，還有桃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