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舊愛已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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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院後第一天上班,高遠發覺氣氛有點怪。

    幾個女生換好衣服,擠在櫃台嘰嘰喳喳地說著什麽。平時這個點是謝姐開班前會,今天不見謝姐,大家擠作一團。

    “在說什麽?”高遠站在她們旁邊。

    “你知不知道,高遠,昨晚上牟川老婆生啦。”一個叫徐芳的女生轉頭對他說了一句。

    生了?這才六個月就生?

    高遠疑惑,掃了一眼大堂,的確沒看到牟川,心裏五味雜陳。

    “你們怎麽知道?”高遠多問一句。

    “昨晚上我也在醫院,我表妹生孩子,我看見牟川的!”徐芳十分肯定地說。另外幾個女生紛紛點頭。

    高遠不再多問,隱隱為牟川擔心,六個月,孩子的情況肯定不太好。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高遠回頭看,是周茵茵。

    仔細一看,周茵茵也很怪,脖子紅著一大片。

    “你怎麽了?”高遠問道。

    “我沒事啊。”周茵茵笑。

    “脖子,紅的。”高遠指了指她的脖子。

    周茵茵縮了一下脖子,往上提了一下衣領,盡量遮住那一片紅。

    “今天怎麽都怪怪的。”高遠搖搖頭。

    “高遠,今晚上,你來我家吧。”周茵茵深呼吸一口氣,定定地看著高遠。

    高遠也看著她,周茵茵表情嚴肅,不知道她什麽意思,問:“有什麽事嗎?”

    “很重要的事,你一定要來。”說完,周茵茵就上櫃台了。

    高遠一頭霧水,聳了聳肩,也上了櫃台開始工作。

    沒有領導在,高遠抽個空去廁所抽煙。他猶豫著要不要給牟川打diàn huà,他那句“我喜歡她”對高遠而言,簡直就是挑釁。可是作為同事,甚至作為曾經的兄弟,都該打個diàn huà問問他的情況。

    高遠猛吸了一口煙,掐滅,摸出diàn huà,打。

    男人,沒必要計較那麽多,陶楠都說了隻是喝多了,當時自己和陶楠也沒什麽關係,隻能說牟川自己沒有照顧好葉子。

    “喂。”

    “你老婆怎麽樣了?”高遠問。

    “不好。”牟川聲音疲憊又低沉。

    “孩子呢?”

    “也不好。”

    說完這些,再沒有其他的話可以說了,再說就要說到他和陶楠的事情。高遠不想再提他和陶楠接吻這事,如今他和陶楠藕斷絲連,隻想這事過去。兩個人沒有誰掛diàn huà,靜靜地聽著對方的呼吸聲。

    高遠聽到那邊護士在喊:“家屬,家屬,家屬在哪?”

    牟川掛斷了diàn huà。

    高遠歎了一口氣,說不出的滋味。

    銀行的工作枯燥壓抑,高遠的朋友不多,牟川算是最好的一個。這一下子因為接吻的事失去朋友,失去女朋友,高遠感歎世事無常。

    突然手機又響了,頭條消息:一夜爆紅大才子身陷抄襲門!!

    高遠鄒眉頭,他不愛看著這些消息,打算刪掉,卻沒注意點開了。

    才子,抄襲,原作者狀告高遠掃了幾眼關鍵詞,打算關掉,卻瞥見配圖上的男子有點熟悉,點開,放大一看陳澤昂。

    這不是牟川的朋友嗎,他抄襲?

    高遠立刻從頭到尾仔仔細細把這篇新聞看了一遍,陳澤昂新出的一本書大賣,沒想到原作者跳出來說是原先投給了冬夏出版社,沒想到書卻跑到了陳澤昂的出版社,還以陳澤昂的筆名出版。原作者狀告冬夏出版社,陳澤昂和陳澤昂所在的出版社。

    下麵一大堆“抄襲死全家”之類的評論。

    高遠仔細看了兩遍,冬夏出版社陶楠所在的公司。

    下班時,周茵茵先做完,決定等他一起走。高遠抬頭對她說:“你先走,我還有一會。”

    “那我先回去做飯,你做完直接過來吃。”周茵茵戀戀不舍。

    高遠快速紮完賬,開車衝向冬夏出版社。

    一路上,高遠不知道為何,心跳特別快。他突然意識到,昨天中午找陶楠,陶楠居然下午不上班,肯定有問題。

    到了冬夏出版社樓下,高遠摸出diàn huà打給陶楠:“你下樓,我接你下班,再問你一點事。”

    “我在家。有什麽事,diàn huà裏說吧。”

    高遠心裏一驚,果然有事。“這個點,你一般都沒下班,今天這麽早?”

    陶楠不說話。

    “是不是出事了?”高遠焦急,聲音急切。

    “怎麽,你也來看我笑話?”陶楠突然大叫。

    “我不是,我想幫你。”

    “幫我?高遠,你省省力氣吧,昨天你問我和牟川的關係,你就擺明對我一直都沒有信任。我們現在沒什麽關係,而且,我和你在一起的兩年”陶楠哽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高遠說不出話,他突然覺得自己無比失敗,興衝衝想要幫忙,卻被人當頭澆了一盆水。

    “你自己想想吧,我和你在一起兩年的時間,我對你好,你對我不冷不熱,我決定疏遠你,你又冒出來對我好,有什麽意義。兩年,我都不認識你什麽同事和朋友,你現在關心我,不就是想弄清楚,我有沒有給你戴綠帽子嗎!我那天就是親了他,跟你有關係嗎!我還是那天晚上才知道他是你同事!”陶楠掛了。

    高遠握著diàn huà,久久說不出來話。

    夕陽照過來,高遠覺得光線刺眼得睜不開,抬手擋住光,不知不覺,竟覺得眼眶有點濕。

    高遠敲開周茵茵家的門,周茵茵穿著黑色的細吊帶裙開了門。高遠這下看清了,不僅僅她的脖子是紅的,胸前也是紅紅的一大片。

    桌上三菜一湯,兩副碗筷、兩隻酒杯、一**紅酒擺得整整齊齊。

    高遠慢慢地換鞋,坐在桌邊。

    早上高遠對周茵茵的邀約還摸不著頭腦,現在進了門見她這幅樣子,高遠已經猜到了**分。

    他決定不多說話,看看周茵茵到底要怎麽說。

    周茵茵給酒杯倒上酒,遞給高遠一隻酒杯,幹杯。

    高遠沒有表情,機械地幹杯。

    “茵茵,你說吧,什麽事情?”高遠沒喝酒,放下酒杯。

    周茵茵愣住了,輕輕地抿了一口酒,晃了晃酒杯,一口仰頭幹了。

    酒杯碰到桌子,“噠”地一聲。

    “高遠,上次我問你,你還愛我嗎,你沒回答我,我自己回答了,你現在回答我,好嗎。”她知道自己平時對高遠獻殷勤,他都接著,看起來好像自己已經打入他的心裏。可是她看不出他的喜怒哀樂,他一直都是那樣,不鹹不淡,不冷不熱。

    高遠不說話,眼睛看著酒杯壁上掛著的酒珠。

    “我的心裏有你,一直都是你。”周茵茵握住他的手,輕輕放在自己胸口。

    高遠沒有動,眼睛也沒有動,任由她握著自己的手。

    “高遠,上次我和你去你家,就是,車禍那天晚上,我在你家,我看出來阿姨不太喜歡我。你放心,我會讓阿姨好好認識我的,她會喜歡我。你看我們一起經曆了車禍,也算同生共死的人了。”周茵茵動情地說,緊緊握住他的手。

    高遠換了一下坐姿,眼睛看向別處。

    “高遠,我們結婚吧。”她決定孤注一擲。她要正常人的生活,她要有家的溫暖,她要有人愛,胸口的一大片紅提醒著她繼續做王奇善的玩物沒有好下場。

    高遠把手抽了回來,坐正了,對周茵茵說:“茵茵,我現在不想結婚。”

    周茵茵看著他,覺得他真的變了,除了第一次見麵,他在她麵前露出過曾經的那個傻樣子,這之後再也沒有任何不得體。她對他拋媚眼,對他曖昧兮兮,他像個黑洞,接住了,吸進去,不給任何反應。

    她的直覺曾經告訴他,這就是沒戲,他不在意,所以沒反應。

    可惜,她不信,她要賭一把,王奇善那天發怒的樣子逼得她更想賭一把。

    “什麽時候,你什麽時候忘記我的?”周茵茵不死心,追問。

    “不知道。”這是高遠的實話,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你剛見到我的時候,明明,很驚訝。”周茵茵心裏的小女人跳出了出來,她咬著她的神經,不相信五年前對自己愛得那麽堅定的人會變成如今這個冷漠的高遠。

    “五年沒見,是很驚訝。”高遠定定地看著她。

    “所以,你心裏的人是誰?是那天讓你開車分心的那個女生,是那天來看你你媽媽把我支走的女生,是不是?”周茵茵低下頭,她感覺到眼淚快要湧出來了。她是驕傲的,在他麵前一直是,她不願意把感情失敗的落魄表現在他麵前。

    即便他心裏沒有她,她也非要在他心裏留下漂亮驕傲的樣子。

    “茵茵,你吃吧,我回去了。以後,我們還是同事。”高遠站起身,要走,走到門口,開始換鞋。

    周茵茵看著他換下拖鞋,穿皮鞋,係上鞋帶,起身,打開了鎖扣。

    “啪嗒”一聲。

    這個聲音驚醒了她,高遠要走了,這一走很可能再也不會再來了。隻會留下這一桌沒有動過的飯菜和整個屋子的空蕩。

    胸口隱隱地燙得發痛,王奇善不可能跟老婆離婚,不可能娶她,不可能給她踏踏實實的溫暖和感情。

    驕傲有什麽用,驕傲可以留住ài rén嗎!

    “你別走!”周茵茵撲上去,哭著拉著高遠的手。

    “高遠,我求你了,你別走。”眼淚流在他的襯衣上,襯衣濕了,貼著他的皮膚。

    這一幕對於高遠來說太熟悉太熟悉,五年前,女生宿舍樓下,他對她說了同樣的話。如今,同樣的話,兩個人卻換了過來。五年對於高遠來說是什麽呢,這五年,這道傷疤經過無數次地撕開愈合,撕開愈合,早就變成了一小塊皮膚增生。

    高遠不忍心直接拒絕她,任由她一直哭,直到她的哭聲小了,才說:“茵茵,你會遇到特別愛你的人。”

    周茵茵明白了,他再不屬於她了,他現在隻是客氣和禮貌。

    她突然覺得自己異常可笑,眼淚隻有在ài rén的眼裏才會得到安慰和尊重,在不愛的人眼裏,這就是吵鬧。自己穿成這樣,胸前的紅一眼就看得出來,他有問過一句嗎。

    周茵茵放開了手。

    高遠推開門,走了。

    門內,周茵茵轉回頭看著一桌子的菜和酒,擦幹了眼淚,一步一步走向餐桌,鎮定地一口菜一口酒。

    男人會拋棄你,但食物永遠不會。驕傲留不住ài rén,驕傲可以留住自己。

    高遠下樓開車,他知道自己要去哪裏了,瘋狂地踩著油門,朝陶楠家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