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夏夜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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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文辛苦,  謝謝大家  七點,  上早晨最後一堂課都來不及了。

    盛昱龍眯著困乏的眼睛,  他今天睡的特別好,以至於到現在還很困:“遲到了?”

    “怎麽辦,  都七點了。”

    “那就別去了,就說身體不舒服。你現在去也晚了。”

    陶然想到趙友中那嚴厲的眼神就有些犯怵,還真的認真考慮了這個建議。現在第二堂課估計都開始上課了,他現在去,  還要當著全班老師和同學的麵敲門開門,  還要跟解釋,  想想就覺得窘迫。

    盛昱龍說:“再睡一會。”

    陶然怎麽可能再睡得著,起來洗漱了一下,下去買了早餐。

    不過盛昱龍卻睡了懶覺,  沒有起。陶然說:“你再不吃,我買的包子和粥就涼了。”

    盛昱龍這才坐了起來,  大概是今天睡的好,所以心情也不錯,把陶然留給他的包子和粥吃完都沒吃飽。

    陶然上午去學校,果然在課間的時候被趙友中叫到了辦公室,不過這一回並不嚴厲,反而勸他說不要太用功:“學習固然重要,  可是身體更要緊,  你六叔說你天天看書到半夜,  早晨又起那麽早,  身體怎麽吃得消,晚上早點睡,早晨就能起早一點,其實時間是一樣的。”

    陶然隻是點頭稱是,才想起盛昱龍和趙友中是認識的。

    從辦公室回來,柳依依見他麵色如常,便問說:“老趙有沒有罵你?”

    陶然搖頭說:“沒有。”

    “他脾氣那麽壞,竟然沒罵人。”

    柳依依好像不是很喜歡趙友中,這也不奇怪。趙友中長了一張不錯的臉,但整天蹙著眉,好像學生都欠他八百萬,據說他隻有在高考之後的謝師宴上才會笑。

    因為家裏有被子,所以陶然沒有買新的。上午去學校的時候告訴盛昱龍如果天色轉晴就把那有些黴的被子都拿出來晾曬一下,結果今天陰天,估計被子也沒曬成。

    盛昱龍今天回來的很早,他進門的時候見盛昱龍在沙上看電視,見他回來,就把聲音調小了一點。兩個人一個在客廳看電視,一個在臥室寫作業。盛昱龍十點的時候推開他的門說:“陶陶,六叔帶你去吃宵夜吧。”

    陶然還在長身體的時候,在家都有吃宵夜的習慣,自己隨便吃點零食或者下點麵。如今到了盛昱龍這邊,廚房雖然有卻隻是個擺設,顯然是沒辦法做飯吃的,肚子卻已經養成了固定習慣,一到點就餓了,一聽盛昱龍說要帶他去吃宵夜,立馬把書本合上了。

    他們到了紅房子小區那條商業街上吃烤串,正好碰見了周強和一個女的也在那擼串,兩桌便拚湊成了一桌。正吃著呢,陶然就看見那個大波浪的女人朝他們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說:“龍哥,出來吃宵夜呢。”

    周強回頭看了一眼,說:“呦嗬,去哪浪了,這才回來?”

    那大波浪也不理他,笑著就要往盛昱龍腿上坐,盛昱龍的大長腿微微一晃躲開了,那大波浪這才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旁邊,笑著看了陶然一眼,說:“小帥哥,咱們又見麵啦。”

    陶然笑了笑沒說話,大波浪注意力也不在他身上,轉而對盛昱龍說:“可好久沒見你了,上次約好了說去的,等了你大半夜,你怎麽沒去呢,姐妹們都帶了伴,就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尷尬死了。”

    “有事沒顧上,最近忙的很。”

    大波浪比顧蘭要豐滿很多,和她手上的紅指甲一樣豔麗:“你少蒙我,那天我一姐妹在街上都看見了,你身邊站了個妖精呢。”

    周強叼著煙提了提褲腰帶:“龍哥身邊妖精可不少,你說的是哪一個?”

    大波浪聽了有點惱,說:“你這帶的又是誰呢,也不介紹介紹。”

    周強說:“我女人,龐麗英。”

    龐麗英是個內向的女人,不大愛說話,看得出性格很溫順,陶然跟她很合得來。大波浪顯然跟龐麗英不是一路的,大概家雞看不上野雞,野雞看不上家雞,總之眼神很是有敵意。盛昱龍說:“要不你也吃點?”

    大波浪搖頭:“我減肥呢。”

    周強笑道:“龍哥就愛你大屁股大胸的,你可別減沒了。”

    大波浪笑著罵他,卻沒有要走的意思,就在盛昱龍旁邊依偎著說話。

    盛昱龍見陶然隻吃肉,拿了一串蔬菜給他,陶然放在盤子裏沒吃,盛昱龍就開口說:“陶陶,你別光吃肉,青菜也吃一點。”

    大波浪笑道:“小帥哥,你吃那麽多羊肉,今兒打算去哪瀉火啊。”

    結果她話音剛落,就被盛昱龍伸腿蹬了一下她的板凳,一下子把她連人帶板凳蹬出老遠:“少在孩子麵前浪。”

    大波浪很委屈,她看陶然也不像小孩子,起碼得是高中生了,現在的高中生什麽不知道啊,開句玩笑怎麽了。大波浪大概也覺得在那有點礙事,便又說了幾句話,挎著包便走了。

    回去的路上,陶然忍不住問:“她是誰啊,不是你女朋友吧?”

    “不是。”從商業街到他們住的地方要穿過一條狹窄陰暗的街,這條路最近,但路燈很少,隔老遠才有一個,地上有些積水,要小心點走,陶然就緊跟在盛昱龍後頭,本來想問那蘭姐呢,是不是,又怕問多了尷尬,心想還是算了。

    晚上兩個人又是一個被窩睡的。一起睡過兩次之後,好像就有點習慣了,陶然本來想定兩個鬧鍾,又怕吵到盛昱龍,說:“我明天一定不能再遲到了。”

    “我跟你們班主任趙老師打了招呼,遲到也不要緊。”

    “你跟趙老師很熟麽?”

    “我跟他二弟是同學。”盛昱龍說,“他對你怎麽樣?”

    “挺關照我的。”陶然說。

    不知道是不是吃多了羊肉的緣故,晚上睡覺的時候陶然覺得有些熱。他感覺盛昱龍也熱,因為被窩裏明顯感覺比昨天要暖和。兩個人挨著肩膀,倒沒有更多的接觸。盛昱龍說:“你爸白天打電話叫我轉告你,說別每周都往家裏跑了,好好在這邊呆著,他們有時間就來看你,也就半年,很快就過去了,一切以學業為重。”

    “我來的時候我媽已經跟我說了,這周我不回去。”

    盛昱龍說:“正好,你來了我也沒帶你出去轉過,星期天帶你出去玩兩天。”

    陶然說了聲好,人已經漸漸地睡著了。窗外響起沙沙雨聲,突然轟隆隆響了一聲雷,把陶然給驚醒了,窗口一明一暗,緊接著便又是一陣低沉的轟鳴聲,1998年的第一場春雷,引來了連綿多日的春雨。

    盛昱龍不知道餘家的事,劉娟都大概跟他講了一遍。陶建國說:“別提了,傳出去我們整個大院都跟著丟人。”

    盛昱龍沒什麽表情,問說:“那孩子多大了?”

    “好像比陶然大一歲吧,十九?”劉娟有些不確定,“他家原來在另一個大院住,去年不知道什麽原因房子賣了,在我們大院租了樓下張嬸家的房子,大家夥都不大能看上那家的人,所以沒什麽來往。”

    “十九歲也成年了,怎麽沒搬出去?”

    “一個高中生,哪有那麽大的能耐,聽說那孩子學習成績倒是不錯,不知道往後還能不能上學,他媽讓他輟學呢。”

    “我們這都巴不得能培養一個大學生出來,她家倒好,要拖兒子的後腿。”陶建國說起來也是氣憤。

    “可能是家裏有什麽困難?”盛昱龍說,“也養這麽大了。”

    “養,算哪門子養,養孩子不是說給他口飯吃,給他衣服穿就是養了。養人又不是養條狗。”

    陶建國見劉娟語氣有些衝,便道:“好了,別提她家的事了,一提你就一肚子氣,跟你又有什麽關係。”

    劉娟就氣笑了,院子裏的女人沒人喜歡餘歡的,提起來都是她這副樣子。

    盛昱龍有事要回去了,家裏人都出來送他:“你的背心陶然給你洗了,還沒幹,等他下午走的時候我讓他給你帶著。”劉娟說。

    走到樓下的時候,正好看到餘和平從家裏出來。劉娟小聲說:“就這家的孩子。”

    盛昱龍便看了一眼,十九歲的餘和平,看著隻有十六七的樣子,身形瘦弱單薄,個頭隻有一米七左右,整個人陰沉沉的,叫人看了就不大舒服。陶然也在旁邊,跟餘和平一對比,秀朗俊挺,簡直叫人如沐春風,差別非常大。

    送盛昱龍走了之後,陶建國沒回去,他要去廠裏一趟。劉娟和陶然回去,看到餘歡一身搖曳生姿,挎著包從房間裏出來,看見他們,還衝著他們笑了笑。

    母子倆當做沒看見似的,餘歡也不生氣,哼著歌走了。

    “瞧她那樣,”劉娟很是不屑,“一把年紀,還穿的跟妖精似的。”

    餘歡在她們這個歲數的女人裏太另類了,不知羞恥,言行放蕩。這院子裏的男人,哪個沒被她哥哥哥哥地喊過一聲,二樓東側寡居的劉大爺,都快六十了,她還一口一個哥哥,聽得人起雞皮疙瘩。

    “每個月帶回來的男人都不重樣,在她那洗頭店裏搞不就完了,還往家裏帶。”劉娟最後又忍不住補了一句。

    院裏其他女人對餘歡的惡評或許有嫉妒的成分在,但劉娟一點沒有,她是真的看不上餘歡。她的價值觀人生觀世界觀,都和餘歡有天壤之別,她理解不了,看不過去,因此當著陶然的麵尤其要表現出來,她希望兒子能跟她審美一致,不要給她帶一個餘歡這樣的,哪怕是有點類似的兒媳婦。

    餘歡出門是去找梁成東的。

    梁成東是長海大學的教授,老家是長明縣的,家裏還有個老母親,平時隻有周末才回來。餘歡覺得她得抓緊時間和梁成東約會才行。大概是家裏有個喪門星,讓她心裏很是不安,唯恐一不留神梁成東會跑了。她知道梁成東喜歡自己,不過是喜歡她長的好看,脾氣也好,對她的過往所知不多。她的過去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她也深知紙包不住火的道理,所以覺得她能做的,就是在讓梁成東知道她的過去之前愛上她。

    一個陷入愛情的男人,可以牢牢地把控在女人的兩腿之間,她很有經驗。

    兩個人去了人民公園轉了一上午,中午的時候梁成東送她回來,餘歡在小區門口買了菜,說要做飯給他吃。

    梁成東為人內斂沉靜,她知道這樣的男人要娶的女人,必然是個賢惠的主婦。賢惠不是唯一條件,卻是必要條件。她要讓梁成東知道,她可以很女人,美豔妖嬈,也可以很賢惠,上得廳堂入得廚房。

    回到家她就開始做飯,家裏的飯平時都是餘和平做,她已經很多年沒下過廚了,好在年輕時候的廚藝還在。梁成東在客廳裏坐著無聊,便要過來幫她摘菜,餘歡哪裏肯,推說:“廚房就不是男人該進的地方,你隻管在客廳看電視,一會就好了。”

    梁成東隻好又回到客廳裏,剛打開電視,就聽見了房門開鎖的聲音。他立即站了起來,看向門口,就看見餘和平背著包進來,看到他的時候愣了一下,僵在了原地。身後一條白灰色的小狗冒了出來,無聲,但凶狠地看著他。

    廚房裏傳來熱油下鍋的“滋滋”聲,梁成東笑道:“和平吧,回來了?”

    餘和平頭很長,幾乎遮住了眼睛,“嗯”了一聲,便背著包進了臥室裏頭。那條狗也跟著溜了進去。梁成東有些尷尬,看了看廚房,便朝餘和平的房間走去,敲了敲門,也沒聽見餘和平說請進,就自己推開了。

    結果就看到餘和平放下書包,回頭看他。

    梁成東經常和年輕人打交道,便主動開口道:“我是不是該向你自我介紹一下,我姓梁。”

    “我知道。”餘和平說,聲音有些弱,“你叫梁成東。”

    梁成東笑了笑,說:“你媽在廚房做飯呢,快做好了,出來洗洗手準備吃飯吧。”

    他說著便出來了,順手掩上了門,回頭看到餘歡端著一盤菜出來,好奇地看著他,便說:“和平回來了。”

    餘歡的笑容有瞬間的凝滯,隨即就笑著道:“和平,跟梁叔叔打招呼了麽?”

    餘和平在房間也沒有說話,梁成東說:“打了,很乖的一個孩子。”

    “他從小就呆呆的,不愛叫人,你別放心上,還有一個湯,我盛出來就能吃了。”她說著便又進了廚房,嘴裏還喊著,“和平,陪你梁叔叔說句話,客人來了別總在房間裏呆著。忘了我昨天晚上跟你說的話了?”

    餘和平這才從房間裏出來,去洗手間洗了手,然後坐到了餐桌旁。梁成東問:“聽你媽媽說,你都上高中了?”

    餘和平點點頭說:“高三。”

    “那豈不是就要考大學了,有心儀的大學麽?”

    餘和平垂著頭沒說話,梁成東說:“要不要考我們學校,長海大學也還不錯。”

    沒想到餘和平一聽,立即抬起頭來了,嘴巴動了動,問說:“你是長海大學的?”

    梁成東說:“我是英文係的老師,你要報考我們學校的話,或許我還能幫一點忙。”

    餘和平掩藏在劉海底下的眼睛似乎有短暫的光芒,隨即又垂下頭去,小聲說:“我成績沒那麽好。”

    梁成東就笑了,大概看出餘和平的自卑和敏感,便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頭,將他的劉海拂了起來。餘和平身體有些顫抖,抬起頭看他。

    梁成東愣了一下,沒想到餘和平長那麽好看,巴掌大的小臉,眼睛生的尤其好看,給整張臉都增加了不少光彩。隻是仔細看才現,餘和平的臉頰略有些紅腫,額頭上有道疤,剛結痂。

    “打架了?”梁成東吃驚地問。

    餘和平立即撥開他的手低下頭去,聲音有些慌亂,說:“沒有。”

    梁成東說:“高三了,好好學習,別叫你媽媽擔心。”

    餘歡端了湯出來,看了看他們兩個,眼神似乎有些防備。梁成東便說:“跟和平談了談他學習上的事。”

    “他成績不好,嚷著要退學呢,說不想浪費家裏的錢。”餘歡說。

    “我不想退學。”餘和平忽然抬頭說,看到餘歡那慍怒的眼神,又低下頭說,“我不想退學……了。”

    “都高三了,怎麽能這時候退學呢。”梁成東說,“等他考上大學,過幾年你的好日子也就來了。你要是有什麽困難,跟我說。”

    餘歡笑了笑,沒說話。

    家裏難得做這麽豐盛的飯菜,又有梁成東這樣英俊而多金的男人在,餘歡心情很好。餘和平很安分,表現的很規矩,除了低頭喂骨頭給腳下的小狗,隻時不時地偷偷打量梁成東。

    三十八歲的男人,坐在那裏腰杆筆直,穿著白襯衫,黑色馬甲,袖口的扣子扣的一絲不苟,薄薄的嘴唇,下巴略有些堅毅的輪廓,帶著禁欲氣。他的聲音磁性而渾厚,拿筷子的手修長而白皙,手指甲也修剪的齊齊整整,整個人溫和而幹淨。

    梁成東是個好男人,跟餘歡以前找的那些男人都不一樣,餘歡知道,身為餘歡的兒子,餘和平跟他吃了一頓飯,就也知道了。

    他從他母親身上學到的唯一本領,就是看男人的眼睛很毒辣,知道什麽樣的男人隻是露水姻緣,什麽樣的男人值得托付終身。或許他在和梁成東在一起吃第一頓飯的時候,心裏就埋下了邪惡的種子。隻是那時候隻是覺得這男人很好,要抓住,梁成東就是在他即將溺水的時候抓住的浮木,他抓著梁成東,隻為更好地活。

    盛昱龍果然跟他媽先前告訴他的那樣,不常在家,除了開頭兩天,後麵一連五六天都沒回來。陶然很快就適應了一中的生活,住的地方也漸漸地熟悉了。紅房子小區很大,有十幾條街,靠大街的是大房子,四戶一棟,裏頭是一棟十六戶,小區中央有個小學,一個幼兒園,還有個叫紅旗的電影院,這附近最繁華的地方都在紅房子小區裏。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紅房子雖然如今沒落了,但住在這裏的大部分還是社會地位比較高的一群人,經濟決定教育程度,所以他們一中有很多學生都是紅房子小區出去的,個個品學兼優。陶然的新同桌柳依依,就是紅房子小區的,倆人放學都是一起回來。柳依依成績也非常好,在班裏名列前茅,兩人互幫互助,很快就建立了友誼。

    這就是離家遠的好處,要是擱在縣高中的時候,他如果和哪個女生一起上下學,就算他媽沒看見,也會有街坊鄰居叨咕到他媽耳朵裏去。防女甚於防川,劉娟一直對陶然身邊的女生秉承著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原則。但是十七八歲的男孩子,哪有不想和女生交流的,即便不是愛慕的關係,也有那種和女孩子交流的虛榮和男子漢的自我認同需求。陶然覺得自己自控力很強,說不會談戀愛,就不會談戀愛。

    “那邊是個鴿子房,”柳依依指著遠處一處閣樓跟他講說,“那條街現在是花鳥街,你要是想買花,就去那裏買,就是現在品種比較少,再過幾個月,就什麽花都有了。”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記住: 手機版閱讀網址:(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