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一點，沈瀲覺得已經麻木的心髒又開始抽痛了起來。

    餘酒餘酒……

    這兩個字似乎成了克製她的魔咒，念起來心髒就隱隱抽痛。

    她並不笨，餘酒沒說完的她全都想到了，不但她以後前程要艱難，甚至這可能成為她的黑曆史，除非有一天她的成就超過了教授，不然她永遠是被趕出實驗室的失敗者。

    她道，“學姐，我明白了。”

    餘酒拍拍她的肩，“你明白就好。”她微微一笑，“以後要加油。”

    沈瀲確實不笨，她不再胡思亂想之後，失誤率肉眼可見的下降，沒有表現的很出色，至少不再礙手礙腳，教授勉強同意她留下，沈瀲鬆了口氣，對著餘酒道，“學姐，真的謝謝你！我那幾天不知道為什麽總是走神，現在總算回過神來了。”

    她之前一直想在教授麵前積極表現，展露自己的天分，可是她的積累擺在那裏，又有餘酒太陽一樣在那裏，她壓力太大，出錯頻頻，現在她明白了自己想要什麽，整個人規規矩矩的，隻是對餘酒更加的親切，她之前很低調，沒誰想過她家世如何，可她現在時不時的就帶著點東西來實驗室，送給餘酒的東西更是價值不菲。

    “學姐，我看它的時候就覺得很適合你，現在一看，我的眼睛果然不錯。”這是一款限量款的水晶發圈，上麵是個小王冠，在燈光下流光溢彩，襯的餘酒越發的皮膚白皙。

    餘酒摘下來，“怎麽能總要你的東西。”

    沈瀲就像是補償她什麽一樣，堅決的送給她，餘酒給薄路寧打diàn huà說起這件事，“沈學妹太客氣了，我隻是幫她解決了一些問題，她就老送我東西，弄的我都不知道該給她什麽。”

    現在薄路寧說起來沈瀲來就煩，因為沈瀲老纏著餘酒，弄的和他打diàn huà的時間急劇下降，本來見不了麵夠委屈的了，打diàn huà每天也就那幾分鍾，每打到一半，還要被餘酒說，“沈學妹過來了，我先掛了。”時間久了，誰受得了啊！

    他本來沒多想，隻覺得沈瀲真的膩歪，之前說過她一次了，不會找家教啊，老纏著餘酒做什麽，沒本事去什麽實驗室，嘩眾取寵，現在一聽陡然覺得不妙，這沈瀲是不是性向不對啊，看上餘酒了？不然怎麽老纏著她啊？

    想到這，薄路寧頓時急了，這萬一被個女人搶了老婆，他麵子放哪裏？不說麵子，就是餘酒他也不準備給誰啊！

    可實驗室雖然不是天高皇帝遠，可這是封閉式的，現在要進行重要實驗，外麵的保安又回來了，他可進不去，他焦灼的很，對沈瀲厭惡的與日俱增。

    眼看到了春節，薄路寧想著她至少要出來一兩天吧，誰知道隻打了一通diàn huà，薄路寧握著手機，心裏那叫一個不是滋味。

    不但餘酒沒出去，沈瀲等人也沒出去，實驗做到了關鍵地步，教授都要走火入魔了，日子都記不清了，誰也沒敢去提醒他，沈瀲等人被使喚的團團轉，也沒力氣去想這個了，幾個月的實驗下來，他們每個人都瘦了一圈，隻是強撐著一口氣，一人嚷嚷著，等到這個項目完了，他一定要狠狠的睡他三天。

    餘酒比他們還累，她和教授兩人算是核心，他們聽到業內傳聞有個實驗室在和他們做一樣的實驗，同樣臨近尾聲，誰搶先發布論文，誰就擁有一切，落後一步的泯然於眾，餘酒和教授兩人在趕論文，力求在對方完成之前把論文寄出去。

    晚一步就是天堂地獄之差，科研界的殘酷就在於此。

    沈瀲每天忙的恨不得倒頭就睡，她的手指已經從原先的白皙變的發黃，指甲縫邊沿的huáng sè怎麽都洗不掉，她想，自己以後過的就是這種生活麽？

    兩次被碾壓的體無完膚，再親自感受了科研的殘酷，之前過度依賴餘酒的筆記本，讓她剝開這些，她發現自己已經沒有辦法獨立完成一項新的實驗了，她每做一個，就不由的想，如果是餘酒呢，餘酒會怎麽做？她會有什麽想法？在意識到這種問題後，她明白了，自己真的完了。

    她失去了自己的思路和創新性，餘酒成了一個魔咒，死死的捆住了她，除非有一天她超越了餘酒，不然她永遠無法掙脫。

    她也已經失去了超越她的勇氣。失去了這些，她隻能做一些基本枯燥的實驗，可是這不是她要的。

    她知道餘酒在同時寫兩篇論文，全都是關於這次實驗的，而且都是要投向世界頂尖雜誌的，兩篇都是她獨立署名，教授隻在後麵冠上了一個不痛不癢的通訊作者，隻要這篇論文發布，她就會再次成為焦點人物，身上的光環會更加明亮。

    她眼睛閃閃發亮，你將來會做出更多的成就，發表更多的論文，一篇論文對你而言不算什麽，而我有了它，將會以一個比較體麵的方式退場。

    她心道，我會補償你的。

    ……

    等餘酒和教授的論文寄出去，這個項目終於算完了，薄路寧得到了消息，立刻驅車趕過去，“怎麽瘦了那麽多啊。”

    餘酒本來就不胖，骨肉勻稱，現在她臉頰上的肉全都不見了，露出來的手腕上也全是骨頭，薄路寧本來還想追問下沈瀲，現在隻剩下心疼。

    接下來的一個月當中，薄路寧真的想法設法的把她掉下去的肉全都補回來，埋怨道，“你進的是實驗室還是集中營啊。”

    餘酒道，“這次是大項目啊，我有兩篇論文要寫，辛苦點也值的。”

    薄路寧看她眉目含笑，一點都不覺辛苦，心道好好好，實驗就是你的真愛，我就是個不受寵的小妾。

    不過他也愛看餘酒在屬於她的舞台上發光發熱，明亮璀璨，有著誰都無法比擬的光。

    他想小妾就小妾吧，別人想當還當不上呢，不要以為他不知道論壇上對著她的tōu pāi發花癡的男人。

    可這種輕鬆愉快的日子沒過多久，新一期的雜誌發布了，他眼尖就看到了上麵她的名字，他立刻說了聲恭喜，在他印象裏，能在這這種學術雜誌上發表文章的都是牛人，他就是不太清楚，但是大二就獨立發表的總不能一抓一大把，她可是名副其實的天之驕子。

    他為了餘酒高興，卻發現她的臉陡然毫無血色，抓著雜誌不可置信，他想起來她說的兩篇，他安慰她，“以你的年紀一篇已經很厲害了，以後還會有機會的。”

    像他，想都不敢想在這上麵發表文章。

    可她依然臉色蒼白，甚至還有點驚慌，她眼睛對上他的，他發現她眼圈紅了，眼底還帶著殘留的不可置信，他聽她說，“這篇論文不是我的麽？”

    什麽？

    他看向她抓著的那頁，作者上寫著,lian·shen。

    沈瀲？

    餘酒的聲音也帶著不可置信，她的手抓著他的胳膊，像是抓著什麽浮木，重複了一遍，“這不是我的論文麽？”

    ……

    這件事教授也知道了，實驗室的其他人也知道了，餘酒薄路寧趕來的時候，整個實驗室鴉雀無聲，看她蒼白著臉進來，全都麵露同情，此時他們對薄路寧進來也不打算追究了。

    其中一人把手機放到桌上，“教授，沈瀲的手機打不通。”

    此時實驗室唯一缺的就是沈瀲，教授臉上尤帶著震怒，完全沒想到他實驗室裏會這樣的事情，餘酒寫論文的時候，他就在她身邊，很多思路還是他們兩個人一起交流才出來的，登上這篇論文，很多措辭改了，但是核心的東西完全沒變，實驗數據也完全一樣，就是餘酒辛辛苦苦寫出來那篇論文的翻版，而現在署名上寫得卻是沈瀲。

    科研圈也和其他圈子沒有什麽區別，有時候辛辛苦苦查找各種資料，寫一篇論文，最後登的就是另一個的名字，受害者完全沒地方說理去，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可教授從來沒做過這種事情，也不準許手下的人做這樣的事情，“打！接著給我打！打不通就直接給我去找人！”

    難道她還能不要學位了？

    教授看到臉色蒼白的小弟子，隻覺得自己識人不清，讓她受委屈了，他道，“這論文就是我們看著你寫的，我們都能給你作證！走，我們去找院長！”

    其他人也沒想到沈瀲居然會做這樣的事情，“她這不是自絕死路麽？”

    做了這種事情，科研圈那麽小，隻要稍微一宣傳，她以後還怎麽混？薄路寧也大怒，居然敢怎麽欺負他的人？虧餘酒之前還幫她這麽多，真的養不熟的白眼狼！

    他的人可不能這麽白白受欺負，在他們去院長辦公室的路上，他就打了個diàn huà。

    他們一行人行色匆匆，麵沉如水，有人認出了教授和餘酒，不由的猜到底出了什麽事情，等他們到了院長那，發現消失不見的沈瀲居然就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