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靜靜地叼著煙，盡管隻剩下一條腿，但是依靠著拐杖仍然站得筆直。就像過去的幾十年裏一樣，不曾向任何勢力低頭。

    他最後狠狠地吸了一口煙，講煙蒂扔到腳下。此時他的腳下已經鋪滿了煙蒂，可想而知他在這裏待了多長時間。

    他身後站滿自衛隊隊員，一共一百二十八人。其中有一半是一些上了年紀，但是麵容堅毅的老人，他們的神情相對平靜。剩下的大多是剛成年的毛頭小子，他們的表情就沒那麽自然了。手指在扳機上抖動，要不是槍已經上了保險，說不定已經走火傷了隊友。

    詹姆斯遙望遠方像是一個迎接老朋友的友人，又像是伏擊敵人的士兵。他的眼中又惆悵，有滄桑，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同情。

    又大約過了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地平線的盡頭煙塵滾滾。幾輛越野車沿著這條坑坑窪窪的道路急速駛來。

    詹姆斯丟下手中抽了一半的煙，想了想似乎又覺得心疼，就撿了起來塞進口袋。

    “來了麽？”詹姆斯看著越來越近的車子，低聲說。

    刹車帶的哀鳴，輪胎與地麵的摩擦，伴隨著這兩個聲音，這些車在離詹姆斯等人十來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最先下車的是一個矮子。他的身材與傳說中的矮人有點像，身高堪堪一米六，但是身體極為粗壯。

    陸陸續續的，車上的人都下來了，一共33人。

    刀鋒是最後下的車，並不算高大的他此刻卻比其他三十二個人加起來都更有氣勢。

    詹姆斯重重的喘了一口氣，每一次見這家夥都這麽心驚肉跳啊，他暗想。

    詹姆斯的鐵灰色的眸子與刀鋒褐色的眼睛對視在一起，仿佛在不同於這個三維空間進行無數激烈的交鋒。

    就這樣，他們誰都沒有說話，好像希望靠眼神能把對方殺死。至於雙方的手下，詹姆斯一方不動手是因為沒有必勝的把握，刀鋒傭兵團的人則是根本沒有心情和一幫菜鳥交手。他們的力量是留給那個殺死他們夥伴的人的，可不能在這裏浪費。當然如果這些人真要阻止他們，刀鋒傭兵團不介意大開殺戒。

    十分鍾過去了，兩人同時收回目光。單從精神層麵的試探，他們兩個人是不分伯仲的。至於身體的交鋒，二人根本不是一個數量級的，完全沒有試探的必要。

    “那個人在哪兒？”刀鋒緩緩開口，聲音沙啞而怪異。那年將他幾乎斬首的一刀雖然沒有要了他的命，但是他的發聲器官受到永久性的損害。加上他當時沒有錢進行高費用的組織連接與再生手術，所以一開始的時候他選擇用電子發聲器代替自己的聲音。後來他有經濟條件進行手術時，卻不願意手術。對他來說，沙啞的聲音就像是一個鬧鍾，提醒自己永遠不能忘記十五年前的事情，不能忘記那首草原之歌。

    詹姆斯沒說話，從兜裏掏出兩支新煙，遞給刀鋒一支。刀鋒沒有接，詹姆斯隻好悻悻的把兩支煙都裝回去。

    “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那麽直接啊。”詹姆斯笑了一下，說道。

    刀鋒沒有接話。首先，說話對他來說是一個力氣活，其次，他沒有興趣和無關緊要的人浪費力氣。

    詹姆斯歎了口氣：“其實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不就是死個人麽？打仗那會兒你的戰友死的還少？要是一個個報仇的話你直接把地球，還有那幾個太空城滅了多好。”

    “而且這件事情啊，我也查過了，究其根本是你的人被雇主給坑了不是？要報仇你應該找那個坑你們的人才對嘛，在這裏費個什麽勁。來來，以前的中國有句古話是怎麽說的來著？有朋友從遠方來探望你的時候，大家應該一起樂嗬樂嗬。大家大老遠來的，一起吃個飯怎麽樣？”

    “那是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詹姆斯身後一名隊員小聲地說。

    詹姆斯回頭瞪了那人一眼，一副回去要你好看的表情。因為這一打岔，詹姆斯一方的人的氣氛化解了不少。

    這時，刀鋒又開口了：“那個人我自然會找他算賬。但是，殺我兄弟的人，我不能饒恕。”

    “不要逼我，麥克勞德。”

    麥克勞德是詹姆斯的姓。當刀鋒說出麥克勞德時，詹姆斯就意識到這件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

    “停手吧，這樣下去你遲早會被仇恨所吞噬。”詹姆斯低聲說，同時他身後的自衛隊員紛紛舉起槍，拉開保險栓。

    “被仇恨吞噬麽？”刀鋒亙古不變的表情終於有些變化：“我現在剩下的，除了兄弟，就隻有仇恨了。如果能為兄弟報仇，被仇恨吞噬又怎樣？我將化為仇恨，殺盡該殺之人，祭我兄弟之冤魂！”

    那個矮人一般的人率先出手，他從背後抽出一根棒子，然後不知動了什麽手腳，棒子的一端快速變形，很快就變成了一個人頭大小的錘頭，吞吐著暗紅色的火焰。

    一時間，他一個人的氣勢竟然壓過了詹姆斯一方一百多號人。

    詹姆斯神色一變，低呼：“東部戰區華北野戰軍203師第五特殊作戰部隊，火錘？”

    “有點見識啊，老家夥。”火錘嘎嘎笑著，一邊揮舞著那柄錘子。一時間，本就極為炎熱的氣溫又上升了一個台階。

    “能以一己之力阻擋俄羅斯一個坦克團的人，想不出名都不行吧。”詹姆斯淡淡地說：“不過我很好奇，你究竟為什麽要跟隨刀鋒。戰爭結束後中國應該是對待異能人，準確的說是你這種潛能戰士最為溫和的國家吧，你有什麽理由加入這個畸形的傭兵團呢？”

    “溫和？待我不薄？哈哈哈，TM扯淡！”火錘吐了口痰，罵罵喋喋。這時，一隻手搭上他的肩膀。

    “冷靜一點，我的兄弟。”一個隻剩一隻左臂的男人說。他的眼角已有了一絲皺紋，但是仍然沒能掩蓋他高貴的氣質。

    “丹尼爾皇子！”這個人不用使出什麽招牌手段就被詹姆斯認了出來。作為英國皇室最後一位皇子，詹姆斯曾經到歐洲指揮戰鬥的時候見過他。那時候他的右臂還是完好的，是個雖然高貴卻有些毛躁小屁孩。看這個樣子，戰爭結束後他也經曆了不少事情。

    “將軍，別來無恙。”丹尼爾行了一個皇室禮節，沒有過多的寒暄。

    刀鋒身後的人一個個站了出來，詹姆斯認出了一小部分，都是當年赫赫有名的存在，如今卻聚集在這裏。

    盡管人數不占優勢，但是詹姆斯明白即使他把自衛隊全部近千人都叫來，對方出動一個火錘就能使自己全軍覆沒。

    真是無法理解，刀鋒究竟是怎樣將這些可能都是敵對陣營的人聚集到一塊，又讓他們沒有隔閡的生活在一起的。

    仇恨的力量，真的無法匹敵麽？想到這兒，詹姆斯腦中突然浮現出一個長著欠揍的婊子臉的混蛋，不由得一笑。

    刀鋒略微有點驚訝，他以為詹姆斯即使沒有被他們的戰力震懾的失態，也會心生退卻。但是他笑了那麽一聲算是怎麽個回事？而且笑得那麽猥瑣，難不成在麵對他們刀鋒傭兵團的精銳他還有什麽非分之想？

    驚訝歸驚訝，刀鋒永遠不會因為這種無聊的事舔著臉問別人：“你剛才為什麽笑啊？有什麽搞笑的事情說來聽聽？”

    詹姆斯笑完，對刀鋒說：“你走吧，他現在不在這裏。”

    刀鋒瞳孔一縮，閃過一絲怒氣：“麥克勞德，別人害怕招惹貧民區，但是我不怕。你，不要逼我。”話畢，他身後的傭兵齊齊上前一步，氣勢瞬間暴漲一倍。自衛隊員中心理素質不好的臉色發白，拿槍的手都有些抖。還好詹姆斯提前在貧民區的入口處攔住了刀鋒，不然單憑這氣勢就可能嚇死幾個心髒不好的老百姓。

    “我當然知道，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刀鋒嘛，我這個小小的貧民區自然是容不下你的。”詹姆斯一改嚴肅的表情，甚至有些賴皮：“不過，有些事你要想清楚。你在這裏動手惹得可不僅僅是一個貧民區那麽簡單。到時候你就算叫我麥當勞也沒用”

    刀鋒沉默了一會兒，揮了揮手，示意手下暫時住手。

    “那我想看一下事發現場行了吧。”刀鋒妥協了。畢竟他也不想鬧得太過。這次來地球主要是來調查刀疤眼死亡的幕後黑手，至於殺死刀疤眼的凶手隻是順手為之。要是對方不在貧民區，自己又大動幹戈的話，貧民區背後的人臉色恐怕不會好。

    “隨你便。”詹姆斯側身讓開一條道。

    刀鋒深深看了詹姆斯一眼，回到車上。不一會兒，越野車發動機轟鳴，刀鋒的人開車慢慢駛進貧民區。

    “對了，那個地方前幾天已經徹底扒沒了，能找到什麽線索就看運氣吧。”詹姆斯見車隊緩緩跑動，突然喊了那麽一嗓子。

    居中的越野車停了一下，又開走了。在後視鏡中能看到刀鋒憤怒的表情。

    詹姆斯心情看上去不錯，能看到刀鋒那張麵癱臉因為憤怒而扭曲，他的心情相當不錯。他將那隻抽了一半的煙掏出來，點上，愜意的吐出了一個煙圈。

    “老大，把他們就這樣放進去好麽？”一名自衛隊隊員擔心地說。剛才那群人的氣勢實在太過駭人，他害怕那些人一個不高興就把貧民區給拆了……這個地方大多是簡易房或者戰前的民居，可經不住這幫人倒騰。

    詹姆斯揮揮手，滿不在乎地說：“沒關係，到時候的損失都是他們來陪。說不定還能敲詐一筆。”

    不知為何，詹姆斯有些期待一方野悠與刀鋒見麵時的畫麵。按一方野悠的秉性估計不會認得刀鋒吧。不過刀鋒認不認識他呢？

    詹姆斯是少數知道那場突襲戰內情的人，自然知道那晚擔當清道夫工作的人是誰。

    新仇加舊恨，那個混蛋有的受了。

    天河喝著冰鎮可樂，看著越野車緩緩駛進貧民區。

    一開始他還在為沒法在貧民區喝到溫度適宜的可樂而苦惱，在他看來貧民區應該是那種不通電的荒涼地帶。不過來到這兒以後，發覺情況比自己想的要好得多。至少冰鎮可樂是可以喝到的，否則他隻能讓手下每天去S市市區跑一趟買冰塊來了。

    他是半個月前到達這裏的。一開始他將注意力放在了空間站旁的那個毀掉的倉庫裏。不過那裏實在是被燒得太幹淨了，加上事後有專業人員清理現場，他幾乎沒找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後來，他通過空間站站長的描述，知道格利德一開始是去的一趟貧民區，才在這裏潛伏了兩周。

    經過調查，格利德來的那天發生了三件奇怪的事。第一就是不同尋常的大暴雨，第二是他們貧民區的倉庫被炸。第三是那天的一個月前，一艘來曆不明的飛船墜毀。

    第一點基本可以排除認為的可能。他研究過近三個月來的氣象圖，知道那場暴雨雖然大得驚人，但是是以合理的理由，在正確的時間發生的自然災害。

    至於後兩個事情麽，聽說墜毀的飛船就放在那個倉庫裏，而倉庫是在格利德到的當天被炸毀的。

    所以也許可以作出一個假設，格利德來到這裏就是為了那艘飛船，或者說是飛船上的什麽東西，什麽人。

    結合S市倉庫被燒毀，要麽格利德是與其他勢力爭奪那件東西是時打壞了倉庫，要麽，那是一個活物，而格利德沒有徹底將他鎮壓，反而燒毀了倉庫。

    結合格利德副官給萊奧蒂娜的報告上說過格利德從貧民區帶回來了兩個人，天河確定，那其中一個人應該就是飛船上的東西。

    至於為什麽不是兩個人都是，因為其中一人是有**明的，是S市本地人沒有錯。

    “一個小女孩？有什麽特殊的地方呢？”天河一邊喝著可樂，一邊想著。

    這時，一個穿著黑色西裝，酷似diàn yǐng黑衣人中的特工的人走過來，在他耳邊說著什麽。

    “哦？那就有意思了。”天河看著越野車帶起的塵土，露出玩味的笑容。

    “走，咱們也去湊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