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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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是一天比一天冷,  6爻、玄戈還有武鹹三個人站在音樂節場地的外圍,  旁邊梧桐樹的葉子落得厲害,  沒一會兒,  又一片葉子掉到了6爻頭上。

    玄戈正想伸手幫他拿下來,  就聽見6爻小聲說了句,“先不要動,”接著又解釋,  “觀梅數的算卦方法是無事不算的,葉子這麽巧落到我頭頂上,正好可以算一下。”

    作為玄術界鄙視鏈的最底層,  武鹹對陣法師以外的職業都非常好奇,  他看6爻頂著片葉子掐著手指算卦,心裏跟著緊張,“怎麽樣怎麽樣,  有新進展嗎?”

    伸手摸了摸頭頂上的梧桐葉,6爻自己也有些糾結,  “還是和之前的卦象差不多,  會死很多人,但是方位算不太準,  也算不出來到底是什麽原因導致的。”

    他們打車來的柚子音樂節現場,  因為隔得遠,又遇上堵車,  到達時都快下午一點了。

    但麻煩的是,  到了現場,  還是沒辦法確定他們要找的地方是不是這裏。

    “果然甲木級別的考試好麻煩。”武鹹嘴裏咬著根枯草,光頭都沒那麽明亮了,他想了想,“你說,我們要不要分頭行動?我去那個什麽農副產品展銷會看看?”說著,他肚子就叫了起來,伴奏伴得十分精準。

    於是一致決定先把午飯吃了再討論。

    場地還在調試設備,到處都人來人往的。找了小推車買盒飯,三個人到了角落的一張石桌邊,把買來的盒飯放到了上麵。

    玄戈幫6爻把一次性竹筷掰開,交叉著相互磨了磨,等上麵的竹刺都被磨幹淨了,這才遞給6爻。接著,又把自己餐盒裏6爻喜歡的肉絲全都夾了過去。

    吃了一口白飯,武鹹突然覺得這飯的味道怎麽這麽苦呢。他正準備啃塊白蘿卜安慰一下自己的內心,就現前麵有幾個人走過來,眼神不小心就對上了,對方還挑釁地朝他吹了聲口哨。

    咽下嘴裏的蘿卜,“以我爺爺的名義誓,這絕壁來者不善啊!”

    來的是五六個年輕男人,嘴裏叼著煙,手臂上有看不懂的紋身,走路時雙腳邁得很開,一晃一晃地看著難受,就怕周圍的人不知道自己是找事兒的。

    隔著腰高的欄杆停下來,為的黃毛看著幾步開外的6爻三個人,“呸”的一聲把煙蒂吐到地上,“這裏不能吃飯,傻嗶啊這都不知道?”

    又打量了一圈,“喲,看起來不像是來兼職的,來幹嘛的?不他媽說清楚,今天可是沒辦法從爺爺這兒走的!”

    武鹹抹了抹嘴,正想說什麽,忽然看見6爻朝他搖了搖頭,他下意識地就沒說話。

    這時,一直坐著的玄戈突然就動了,也沒看清楚是個什麽動作,手上才掰開的竹筷,霎時間就和丟飛鏢一樣往後一扔,帶著勁道,正好戳在了黃毛的眼皮上,對方吃痛,”啊“地慘叫了一聲。

    緊接著,玄戈站起來,左手撐在欄杆上,肌肉緊縮,整個人就躍了過去,長腿順便一個橫掃,直接側踢在兩個衝上來的小嘍囉臉上,力道之大,那兩個人躺地上好一會兒都沒能站起來。

    武鹹看著都覺得自己腮幫子在隱隱作痛,手上拿著的筷子也驚掉了,趕緊湊到6爻旁邊,“這什麽展?你們以前的仇家?”

    “不認識的人。”6爻視線牢牢地定在玄戈身上,回答得挺簡短。

    “這怎麽就動手了?”武鹹說著,還揮了揮拳頭,眼神興奮,“那我們要上去幫忙嗎?”雖然他覺得按照玄戈的架勢,解決那幾個人隻是分分鍾的事情

    “那幾個人身上,沾著明顯的陰煞之氣,很濃。”6爻抿了抿唇,“看來,我們地方是找對了的。”

    武鹹總覺得這時候的6爻表情挺嚴肅的,平時像威化千層餅幹,又軟又甜,現在有點像壓縮餅幹,有些冷硬磕牙,猜6爻是擔心玄戈,於是決定安安靜靜地不說話不添亂。

    結果安靜了沒兩秒鍾,“臥槽,這拳頭肯定是練過的吧?不鏽鋼做的?”他看著看著,覺得玄戈這架打得耍帥值滿點,忍不住就想拿手機錄下來,以後觀摩學習。

    正在這時,一直安安穩穩站他旁邊的6爻突然動了!隻見6爻用著和之前玄戈差不多的姿勢,手撐在欄杆上,一下就躍了過去,步子也不知道怎麽跨的,將將幫忙擋了從背後砸向玄戈的鋼片,但那一下明顯很痛,6爻整個動作都滯了滯。

    正當武鹹反應過來準備上去幫忙時,就看見6爻活動了一下手臂,然後左手扯了偷襲那人的胳膊,一扭一拉,右手抓住對方的衣服,直接就——

    把人拽了起來,丟到了邊上的花壇裏!

    沒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武鹹站原地咽了咽口水,覺得這世界好像徹底變了——軟萌的6弟弟呢?剛剛自己是不是看見了幻覺?

    6爻自己也驚呆了,他低頭盯著自己的雙手,握了握五指,有些反應不過來——自己剛剛好像真的把人扔出去了?

    擋到6爻前麵,玄戈回頭,先看了眼6爻的手臂,確定沒問題,這才歎了口氣,笑意十分明顯,“寶貝兒,下次我們稍微給別人留點麵子。”

    被這一聲“寶貝兒”叫紅了耳尖,6爻沒來得及瞪玄戈一眼,就又有人衝了過來。

    再次打趴下了一個,6爻活動了一下有些酸軟的腳腕,皺了眉,“有點不對。”

    “嗯,這些人都不知道自保,躺地上了都要爬起來,再衝上來。”明顯不符合常理。

    6爻擰眉,朝著一邊的武鹹喊,“有沒有什麽清心法陣之類的?”

    武鹹也已經現了不對,嘴裏正咬著一支筆,手上拿了一根炭條一樣的東西,在木塊上飛快地畫著什麽。

    這邊,6爻又把一個胳膊都脫了臼的人一拳揍趴在地上,沒個幾分鍾肯定起不來,他收回手,有些震驚地看著自己的拳頭,像是不明白自己力氣怎麽變這麽大了。

    “小貓,專心。”玄戈趁著空隙,揉了揉6爻的頭,不過也覺得這架打得心裏煩躁,隻有七個人,偏偏打了這麽久都還沒解決。

    武鹹那兒突然吼了一句,“我這裏好了!”說著,就把手裏的陣牌丟給了6爻,“巽二、坤一、離五!你三個我六個!”

    點了頭,6爻直接按著武鹹說的方位放好牌子。另一邊,武鹹也擺好了另外六塊,隨後直接盤腿坐下,結了個手印,“明心悟淨,應變無停……”

    隨著他結印的手勢和說話的語不斷加快,原本平放在地麵上的木塊,像是被一股大力壓著,逐漸陷進了泥土裏。

    6爻拉著玄戈退出了法陣的範圍,觀察著倒在地上的人的表情。

    差不多過了半分鍾,領頭的黃毛脖頸像是被什麽纏住了一樣,猛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幾秒後手又一鬆,整個人都昏迷了過去。

    武鹹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草屑,“這空氣也太不好了。”

    6爻點點頭,從這七個人身上被逼出來的陰煞之氣太濃,他左眼都有些不舒服。正想揉揉,就現有溫熱的手輕輕捂在了自己的左眼上。

    是玄戈。

    他本能地緊張了半秒,又很快放鬆下來。

    沒過多久,七個人都暈了過去。武鹹去把木牌撿回來,站一起商量,“這場地確實很有問題,我們應該沒找錯。”

    “他們身上的陰煞之氣,”6爻回想起之前的情形,“像是近距離接觸過有關的東西才沾上的。”說著,他走過去把硬幣放到其中一人的眉心處,又拿起來,攏在手心搖了搖,算了一卦。

    “目標物不少,位置很分散,藏匿很深,不好找到。”

    於是接下來,三個人就在場地裏到處溜達,這時候,舞台已經基本搭建好了,很多來參加音樂節的人已經到了現場,來來往往都是人,所以6爻他們也不怎麽打眼。

    最後是在一棵樹下找到的東西,用黑布包得嚴實。打開布袋,露出來的,是一個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石娃娃,閉著眼睛,嘴彎著,笑容看起來十分詭異。

    武鹹把娃娃翻過來,果然在底上看見了一個方形刻紋,表情霎時就變得嚴肅起來,“魚涸陣。”

    聽到這個名詞,6爻瞳孔一縮,“那個把困在陣法中的人當作魚,然後慢慢將‘水’抽走,最後讓‘魚’慢慢幹涸而死的陣法?”

    “就是這個,你知道?”

    “嗯,我在書上看到過,但是沒真正在現實裏見過。”

    武鹹點頭,看了看亂糟糟的會場,“其它的石娃娃肯定就在這附近,這個音樂節的規模比較小,相應的地方也不大,但想要把魚涸陣做出來,至少要四十九個娃娃才行。”

    說完,他沒忍住又摸了摸自己的光頭,“為了個考試,宋老師竟然這麽大手筆!不過,我們到底要怎麽才算是把考試給過了?是把陣法破了就算,還是其它什麽?”

    另一邊,薛緋衣到了江城,就直接去找了宋老師。

    看見薛緋衣,宋老師還挺驚訝,“小壯你怎麽來了?”

    “宋老師好久不見!之前聽爺爺說,您老毛病又犯了,晚上總是睡不好。之前從a省回來,順路就給您買了安神的香,睡前點上,聽說效果不錯。”

    宋老師把東西接過來,“太有心了。”她笑道,“是不是不放心6爻和武鹹?”

    “我前年也參加過這個考試,有什麽好擔心的?”薛緋衣不怎麽在乎,還是笑眯眯的,話鋒一轉,“不過您知道,武家就武鹹這麽一根獨苗,6爻的媽媽當年又幫過龍婆婆,那兩位倒是擔心得很,這才把我攆過來看看。”

    “說起來,他們這次的考題倒不難,就是解決一個音樂節中途,因為設備故障,台上一個演員會重傷。隻要阻止了這個事情,他們考試就算是通過了。算方向、定位、找人這些,肯定都難不倒他們兩個。”

    從宋老師那裏出來,薛緋衣摸了摸下巴,問裝睡的清河,“你說6爻和武鹹那個傻光頭,能應付嗎?”

    清河沒理他。

    “小清河,爸爸錯了,爸爸不該沒經過允許就親你!”

    還是沒理他。

    感受到了清河的堅定,薛緋衣隻好抱著自家星盤,準備去音樂節看看,他預感總是不太好。

    城南。

    兩人都覺得這次的考試內容,應該是識別出音樂節現場的陣法,然後破解掉。現在已經識別出來了,就算是完成了一半。那在二十四點之前完成,時間還算是非常寬裕。

    武鹹在紙上寫寫畫畫的,按照地形設計了好幾種魚涸陣的擺法,三人根據這個圖,在場地轉悠了一個多小時,找到了接近三十個石娃娃。

    這些娃娃擺在一起看十分詭異,每個娃娃的表情都很誇張,姿勢也不同,多看幾眼就覺得瘮得慌。

    6爻摸了摸自己的左眼,擰眉,“空氣好像變得更不好了。”

    而整個會場裏的人,似乎都開始受到影響。

    現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又有幾個人因為莫名其妙的事情扭打在了一起,旁邊沒有人勸阻,還都在喝彩加油。

    6爻抿了抿唇,快步走過去,站到中間,拉開了正肉搏的人,又分別拽了雙方的手腕,往上一滑再狠狠一按,確定好幾分鍾手臂應該都沒力,這才往旁邊跨了兩步,以打製打十分粗暴地分開了另外兩個人,“行了,演出快開始了。”

    可能是痛感讓這幾個人清醒了一點,雙方各自說了句狠話,沒再撕扯。

    武鹹從另一邊跑過來找6爻,看了眼天色,神色擔憂,“我覺得今天這事情有點邪乎。”他晃了晃手裏提著的二十幾個娃娃,“玄戈在那邊,他一找一個準。”

    看著人越來越多的場地,6爻突然開口,“我們聯係宋老師吧。”

    “啊?”武鹹摸了摸腦袋,“那我們的成績會作廢的。”

    “這情況,”6爻看著周圍人臉上怪異的表情,斟酌道,“你覺不覺得,今天這考試不太像考試,我的意思是,就算是甲木的考試,應該也不會拿人命開玩笑。”

    武鹹點頭,“也是,”他習慣性地摸了摸自己的光頭,笑起來,“那作廢就作廢吧,明年重考就行了,人命最重要!”

    “嗯!”

    但是他們卻現,手機信號不知道什麽時候全都消失了,根本沒辦法把電話打出去。而此時,整個音樂節的開始時間竟然比預定的提前了兩個小時,大屏幕上,連三十秒倒數都已經啟動了。

    完全沒有察覺到異常的人群開始激動起來,一眼望過去,全是揮動的手和表情亢奮的臉。

    突然,6爻心裏一跳,他五指收緊握住手心的三枚硬幣,朝舞台上看去。就見一個男歌手吉他的弦竟然斷了,出了刺耳的”錚“聲。台下觀眾正一片噓聲時,那人雙膝跪地,直接倒下了,鼻孔裏有黑色的血流出來。

    大屏幕把情況投影得非常清晰,但奇異的是,現場的人都像是瘋了一樣,沒有人覺得擔心或者害怕,氣氛反而更加激烈了。連台上同一個樂隊的人,也像是沒有現一樣。

    “陣法已經啟動了!”

    “不可能!”武鹹聲音有些急,“我們已經破壞了魚涸陣,不可——”這時,他看見了不遠處站著的人的麵相,眼神帶上了幾分不可置信,“他們……”咽了咽口水,武鹹聲音艱難,“他們臉上都帶上了死氣。”

    “我們確實破壞了魚涸陣,但是這場地裏,很有可能布置的嵌套陣法,不止一個魚涸陣,或者不止一個要人命的陣。”

    望著滿場像是失去了心智的人,6爻聲音變得堅定,“這絕對不是一場考試,不確定宋老師那邊知不知道我們的情況,但現在,隻能靠我們三個了。”說著,他看向不遠處的玄戈,對方像是有感應一樣,也看了過來。

    等玄戈走到身邊,6爻看向對方的眼睛,“你咬我。”

    玄戈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伸手把人抱在了懷裏,把拉鏈外套往下褪了一點,又拉開了裏麵的黑色針織衫,露出雪色的肩膀。他湊到6爻耳邊,“我輕點兒,忍忍。”

    說完,他俯身,用舌尖濡濕了肩膀上的皮膚,直接咬了下去。

    武鹹還沒懂這是個什麽操作,就看見6爻手上拿著蓍草,五指翻轉,飛快地算起卦來。

    “場地裏套了七個陣法,陣眼分別是坎位,東南二四,離位,北一七,震位,東北三一……”

    一個坐標一個坐標地報出來,武鹹反應也很快,知道這是6爻用什麽方法激了自己的潛能,連忙把位置全都記了下來。

    收好東西,武鹹語很快,“那我去找那幾個小陣的陣眼,順便給周圍布置個法陣出來,壓一壓。”

    “那我去找魚涸陣的陣眼。”6爻拉好肩上的衣服,語氣鎮定,“看這情況,魚涸陣肯定快要啟動了。”說完,看向了玄戈。

    “貓兒,我做什麽?”他站在6爻很近的地方,彩色的燈光晃過他的臉,顯得眉眼深邃,眼神十分專注,也十分溫柔。

    沒等6爻說話,他先開了口,“我知道了,我幫著武鹹,他一個人搞不定。”

    6爻點了點頭,然後就看見玄戈往前走了一步,下一秒,自己就被熟悉的體溫包圍。他感覺自己被玄戈抱在了懷裏,對方低下頭,耳語,“注意安全,我一會兒就過來找你。”

    “嗯,你也是。”

    聽見回答,玄戈親了親6爻的脖子,站直之後,又細致地幫他整理了衣服,沒再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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