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世上本沒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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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老三死了以後,家裏給說了門親事。

    這冥婚不是什麽光彩的事,知道的人自然不多。

    沈家的老管事帶著東西千裏迢迢回了舊宅,布置好了新房就接了新娘子過門。

    新娘子身段高挑,骨架很大,看著足有一米八左右。胸脯鼓鼓囊囊,比著一般姑娘要顯壯。

    蓋頭遮著她的臉,看不見長相——想來長得也不怎樣。

    到了新千年,願意給死人配冥婚的本來就不多。八字合已經很難得,又不是真過日子,誰還在意模樣。

    老管事把公雞塞進新娘手裏,拉著紅緞引著她來到堂前。

    廳堂裏麵擺著神像燃著蠟,桌子上麵放著一個金絲楠木盒。盒子正中貼著一張兩寸黑白照,上麵的人有張好看的臉。

    豪門少爺,年輕有為,出生就含著金湯匙。

    隻可惜再怎麽金貴,那也是個短命鬼。

    新娘子垂下眼眸,不再多做他想。

    老管事喊著號子,新娘子掐著那隻公雞拜了天地。

    晚上八點十八分,禮成,新娘捧著新郎牌位入洞房。

    ***

    夏日炎炎。

    白日裏悶燥了一天,夜裏十點,電閃雷鳴。

    新房裏麵燃著蠟,光線忽明忽暗。

    陸渝抱著牌位坐在床上,腹中早就饑腸轆轆。

    門外的老管事一走,陸渝立刻扯下蓋頭,解開扣子喘著氣。

    牌位被陸渝放在床頭上,到底是人家的地盤,多少還是客氣點。

    耳邊先是傳來一陣雜音,而後就有個男人說了話:“老陸,房裏有值錢的東西沒有?”

    “說好幹完這單就收手,別打其他歪主意。”陸渝肚子餓的慌,伸手從胸前掏出了兩個包子就開吃。

    “哎,哥哥也就是說說而已。”那頭的人聽到動靜訕笑討好,“陸啊,包子好吃不,我今兒早上特意排隊去給你買的慶豐包子呢。”

    再好吃的包子沒了溫度那也就是果腹而已。

    陸渝譏諷勾勾嘴,懶得跟同伴廢話:“幾點走?”

    “再等等吧,小左剛把你那屋的jiān kòng換掉,還有幾個jiān kòng要處理。”

    “成。”

    外麵雷鳴依舊,雨越下越大。

    陸渝手上戴著手套,小心把自己的痕跡都處理掉,回頭就見那個牌位正對自己。

    陸渝不信鬼,自然也沒什麽好怕的。

    他走上前,抬手就將牌位轉向了另一邊。

    耳麥那一頭傳來了熱湯翻滾以及咀嚼食物的聲音,陸渝側側身子冷笑:“老子空著肚子給鬼當新娘,你們兩個在車裏舒舒服服吃火鍋?”

    “哎呀,我們這不是先幫你嚐嚐滋味,等你出來就能一起吃了嘛!”同伴吃著肉丸哈著氣,賤兮兮問道,“給鬼當新娘的感覺咋樣?”

    “爽著呢,要不要進來試試?”

    “嘿嘿嘿,我可沒有你這福氣。那啥,我們吃著你聽著確實有點太殘忍,哥給你放點音樂陶冶下情操啊。”

    高亢的音樂瞬間想起,毫無準備的陸渝被震的一個激靈。

    操!

    陸渝摘下耳麥揉揉耳朵,腦子裏想的是出去以後先給那貨鬆鬆筋骨。

    不經意瞥了旁邊一眼,,陸渝瞬間愣在了原地——

    那個牌位不偏不倚,正正好好對著自己。

    剛才明明轉過去了啊。

    陸渝皺了眉,抬手把那個翻過來扣在桌子上。

    大概是記錯了吧。

    屋外依舊電閃雷鳴,陸渝坐著坐著,忽然就覺得有些冷。

    陸渝把耳麥重新塞回耳朵裏,裏麵的女高音正飆著歌劇,根本聽不到他的聲音。

    找了這麽兩個不靠譜的同伴,陸渝也覺得很無語。

    沒默契成這樣,居然也“成交”了那麽多生意,還真是奇跡。

    陸渝掏出手機,點開那條到賬提醒來回看了兩遍。

    錢已經賺夠了,等從這裏出去一切都能重新開始。

    陸渝臉上不自覺漾起溫柔的笑,像是回到了幼年時的情景。

    可是笑容持續不到三秒,等到再次看到那個正對著自己的牌位時,陸渝整個人都感覺有點不太好。

    耳麥裏麵的女高音歌唱家終於偃旗息鼓,取而代之是同伴的聲音。

    平時聽著感覺有些呱噪的聲音,而今聽起來堪比天籟。

    陸渝冷眼看著那個牌位,抬手按在耳麥上說:“老張,你說這個世界上有鬼嗎?”

    老張不知道陸渝為什麽忽然問這個,他聳聳肩往後倚在座位上,摸著肚子呶呶嘴:“信則有不信則無嘍!”

    “也是。”陸渝活了23年,從來不信什麽鬼神之說。

    他站起身來,再次把那個牌位放倒在桌子上。

    除此之外,陸渝還從床上拎起個枕頭壓在上麵——

    總不能掀開枕頭立起來吧。

    還不等陸渝給自己做完心裏建設,就見枕頭被不知名的怪力掀翻在地。

    那個牌位真的緩緩立了起來。

    不偏不倚,依舊正對著陸渝。

    臥槽!

    陸渝總覺得,要麽是自己瘋了,要麽就是這屋子裏麵真的有古怪。

    那頭老張還在絮絮叨叨,這頭陸渝就佯裝震驚開了口:“老張,你知不知道半夜遇鬼該怎麽做?”

    “啥?”

    “我這邊可能出了點問題,你先告訴我,遇鬼的話要怎麽做?”

    “那個,念24字啊!唯物主義催生出來的精華,神鬼都怕的。”

    此時此刻,陸渝也沒時間多想,他把耳麥往裏塞了塞,防備盯著那個牌位:“什麽24字你倒是快說啊!”

    “就是愛國守法,明禮明禮啥來著他娘的,關鍵時候想不起來了!你等下啊我去給你百度老陸,聽得到嗎?老陸!”

    陸渝正等著老張說話,耳朵裏麵先是一陣雜音之後就沒了聲音。

    對講中斷手機也沒xìn hào,陸渝出了一身冷汗。

    那個牌位直勾勾對著陸渝,像是盯上獵物的狼一樣。

    陸渝往左,牌位跟著往左。

    陸渝往右,牌位跟著往右。

    沒完沒了還。

    “我說兄弟,”陸渝嘴唇發幹,不自覺舔舔嘴唇組織語言,“咱倆也沒啥大仇你說對吧。好歹也是一起拜過把子的,你別這麽搞我成不?”

    話還沒說完,陸渝反倒被自己逗樂。

    也是神經繃得太緊,跟個牌位念叨什麽。

    不管是人為還是鬼作祟,他陸渝一個大老爺們,有啥好怕的。

    別說,這麽一想陸渝還真的就放鬆了不少。

    他撿起地上枕頭擋在胸前,慢慢朝著那個牌位進發。

    就在陸渝想著用枕頭壓倒牌位的時候,牌位卻忽然往前一挪,迎麵向著陸渝飛了過來。

    陸渝扔掉枕頭,回身一個掃堂腿將牌位踩在地上一分為二碾了開來。

    這還真不是故意的啊

    還沒等陸渝給這牌位道個歉,外麵忽然一個驚雷,直接把陸渝定在了原地。

    房裏的溫度越來越低,季節仿佛一瞬間從酷夏過渡到了冬季。

    陸渝用力想要挪動自己的身體,卻發現身體就像被凍住了一樣,完全不受控製。

    別說動動手指頭了,就連說話都說不出來。

    陸渝眼睜睜看著什麽東西從牌位裏麵飄了出來,站在自己麵前成了人形。

    這是個年輕的男人,他有著一張極好看的臉。

    可是就是這張臉讓陸渝恐怖不已——

    剛才在靈堂看到的,可不就是這人的遺像嗎?

    這個在沈家排行老三的豪門少爺,這個曾經被萬千少女喊老公的沈期年——

    如今變成了鬼,就那麽飄在陸渝麵前,黑亮的眸子定定看著陸渝,不知道在盤算著什麽。

    陸渝想跑跑不了,想暈暈不過去。

    就隻能跟這個鬼麵對麵幹瞪眼,一點辦法都沒有。

    平心而論,沈期年真的是長著一張漂亮的臉。

    即便是變成鬼以後,除了白了點,看起來跟人沒有太大區別——

    當然,如果不是飄著的話看起來應該更順眼。

    陸渝直覺對方沒惡意,試著想要跟他交流。

    可是他剛一眨眼,沈期年就來勢洶洶飄到了他麵前。

    事到如今陸渝心一橫,反倒是不怕了。

    大不了就是一死唄。

    死了以後都是鬼,到時誰怕誰。

    陸渝正想著怎麽跟鬼幹架呢,嘴上忽然一軟,跟著有什麽東西滑了進來。

    陸渝睜開眼,就見那張漂亮的臉就在自己麵前。

    沈期年睜眼看著陸渝,陸渝同樣睜眼看著沈期年。

    一人一鬼四目相對,嘴巴緊緊貼在一起。

    陸渝總覺得自己是做了一個噩夢。

    夢裏他們作假合了八字配冥婚,夢裏的他撞了鬼。

    這要是個女鬼還能算個聊齋故事,可是換成男鬼畫風就有點不對。

    男鬼沒殺他卻親他,這事想想就操蛋。

    更特麽操蛋的是,男鬼他還伸了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