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十四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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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輕柔的鈴聲響起。
隨著一聲輕響,床頭的台燈亮起溫馨的乳白色燈光。睡眼惺忪的郭棟撐著手從床上坐起,然後將床頭來電燈光閃爍不休的手機抓了過來。
來電顯示是一個備注為“大東”的人打來的,郭棟一個激靈,多年的從警生涯所帶來的無時無刻不在的危機感讓他幾乎瞬間清醒。他趕緊接通了diàn huà“喂,大東,什麽事?”
diàn huà那頭,一個急切又氣急敗壞的男音急促的響起“郭隊,緊急情況,趕緊來下呂浦春暉路,又死了一個,跟前麵十三個一模一樣——嘟。”
後麵的話郭棟已經沒心思聽下去了,他掐掉diàn huà,翻身下床套上褲子拿了件外套就往門外跑。
現在才淩晨4點50,初秋的浙省甌海市籠罩在微涼的薄霧中,刺耳的警笛聲劃破黑暗,警車閃爍的特殊燈光xìn hào掃射在急速行駛的警車兩邊,自高空鳥瞰,一輛輛警車穿梭在錯綜複雜的城市道路上,不管車輛是從哪裏出發,行進經過哪條道路,它們的最終目的隻有一個地方——下呂浦春暉路!
當郭棟趕到現場的時候,現場已經被重重圍起來了,半條春暉路封路,交警就位,從劃龍橋路到歐迪路之間這一段已經禁止通行,這半條路所有的出口全部都有jǐng chá站崗,小區大門封閉周圍小區居民一律不準從這段路上大門進出,必須從其他大門繞行,為此整個甌海市局出動了近三百警力!
炎黃人自古以來就喜歡看熱鬧,好奇心人人有,哪怕現在是淩晨,被警笛聲吵醒的周圍居民、還沒回窩的夜貓子等等已經裏裏外外圍了幾圈。
電視台的采訪車停在人群中的不遠處,“解說甌海——實時快訊”的主持人朱玲帶著她的shè xiàng在人群最前麵封鎖線外跳腳,不管她怎麽軟硬兼施,警戒的民警就是不放她進去,氣的朱大xiǎo jiě柳眉倒豎,就想罵人。
正在此時,郭棟撥開人群擠了進來,朱玲看見他臉上一喜,伸手就揪住郭棟的衣角:“郭子,趕緊帶我進去!”
郭棟將自己的證件亮給警戒的jǐng chá看了,正伸手撈起警戒線準備進去,扭頭看見朱玲沒好氣的翻個白眼:“大xiǎo jiě搗什麽亂,回家去,這現場是你能看的嗎?”
朱玲死活揪住郭棟的衣服不放,沒好氣的道:“怎麽不能看?就許你們封鎖現場,封鎖消息?現在是民主社會了,太祖都能讓人民祭拜,怎麽你們甌海市公安局比太祖權利還大?麻溜的,讓我去看看,據說這個跟前十三個一樣——”
話沒說完,朱玲也不敢說下去了,因為郭棟的臉已經換上了一副冷漠的表情,從警十五年,身居刑警支隊長掌重案組七年,經曆過生死,也殺過人!郭棟冷臉眯眼的表情,不過二十八歲的朱玲哪裏受得了這種壓迫?
郭棟沒有理會快被自己嚇哭的朱玲,將自己的衣服從朱玲手中抽出,對著朱玲身後同樣被他嚇到了的攝影吩咐:“小侯,帶著朱玲回去,別瞎摻和。”
“好的。”
攝影侯文老老實實的聽從安排,單手扛著**,一隻手來拉朱玲:“玲姐,我們回去吧!聽郭哥的。”
郭棟沒心思理會朱玲的情緒,伸手一撈彎腰鑽進了封鎖線。
下呂浦春暉路是甌海市有名的紅燈區,被封鎖的道路兩邊密密麻麻的全是一小間一小間的洗頭店、洗腳房、àn mó店。這些都是掛羊頭賣狗肉的,平時都做些不正經生意,郭棟也有所耳聞,不過他負責重案,對於這些有傷風化的店鋪也未過多關注,隻不過自古以來窯子就是是非之地,不出事則以,一出事絕基本就是出人命的大案子,郭棟也向上麵打過報告,卻都如石沉大海。
他也知道,有白就有黑,這個世界總是複雜的,作為一名人民jǐng chá,他自認為自己是稱職的,不然也不會快四十了還單身,青春的熱血拋灑在一件件大案子裏,抓過毒販、抓過銀行劫匪、抓過連環shā shǒu,所經曆的槍林彈雨直接可以拍一部電視劇大片。
所以當他的報告沒有回應的時候,他就沉默了。
不過現在他卻有些後悔,一路走來,看著兩邊的門店卷簾門全都抬起,裏麵的失足女被拉在門口一個個記筆錄,再想到發生的案子,隻能無奈歎息一聲。
事發現場在春暉路一個分叉的小巷子口,已經被一層篷布圍得嚴嚴實實,普通民警都沒資格接觸現場,由刑警隊重案組接手,從篷布裏麵透著光亮,遮擋的簾門前站著一群人,有男有女,幾個男的皺著眉頭吧唧吧唧抽煙,兩個女同誌抱著肩膀搓著手禦寒,一群人小聲交談著什麽。
正聊著呢,幾人看見郭棟走了過來,立刻圍了上去。
“郭隊”“頭兒”“老大”“你可算來了”
等幾人胡亂的叫了一通,郭棟伸手從大胡子陳舊垂手中接過遞過來的一根利群隨手塞進嘴裏,又從國字臉的劉義軍嘴裏摳出煙嘴給自己點上吧唧了一口,轉手又將煙頭塞回男人嘴裏,然後才睨了一眼門簾吐著煙問道:“魯法醫在裏麵呢?”
“對,頭兒。”回答他的是另一個絡腮胡子孟廣東,孟廣東生的牛高馬大,身高180,體重80公斤,體格強壯,是重案組副組長,郭棟的左右臂膀,第一大將。
“發現情況的是一個環衛大媽,筆錄已經做完了,大媽3點40起床,4點準時到下呂浦春暉路清理街道衛生,4點10左右在劃龍橋路和歐迪路中間這個胡同口發現地上一大團黑影,大媽眼神不好,再加上天太黑,不知道到底是什麽,還以為是垃圾或者喝醉了的人,結果湊近了一看,給嚇一跳。”
“大媽人呢?”
“給送局裏了,等老人家休息會兒再仔細詢問下情況,就是——”
“就是什麽?”
“頭兒,我來的時候趕在魯法醫之前,雖然魯法醫就比我晚到三四分鍾,我還是望了一眼,情況跟前麵十三個一模一樣。”
郭棟正夾著煙的手抖了一下,抬起頭來嚴肅的問道:“真一模一樣?”
他沒有發現,其實他的語氣裏麵帶著緊張和。。。。。。恐懼
其實不隻是他,重案組裏的所有人都處於淡淡的恐懼之中,特別是兩個女孩子,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她們穿著毛衣卻還是感覺到冷,於是用手搓著給自己取暖,說到底不過是心裏的恐懼讓她們下意識覺得冷罷了。
重案組的威名,在郭棟接手七年之後,戰功赫赫,即便是裏麵的兩個巾幗娘子:姚玲、陳屏,也是經曆過當年的連環凶殺案的。
當年那個專門奸殺女性的變態shā shǒu,在shā rén之後喜歡把屍體用刀剁碎,每個案發現場就是一個屠宰場,鮮血滿地,骨肉為泥,屍塊殘渣人體組織到處都是,屎尿胃液溶解物分泌物灑滿現場。這樣殘酷惡心的場景讓一個當時幹了二十年的老公安直接腿軟,結果兩個娘子軍愣是吐了繼續看現場,看了吐,吐了看,愣是堅持每次看現場,積極分析,最終重案組合力那個shā shǒu繩之以法。
即便是當初那樣的情況,兩個當時還年輕的女孩都沒有這種恐懼的意識!
重案組這群人,哪個不是經曆過大案經曆過血腥的?
可是這件案子,卻實在是。。。。。。
初秋的太陽終於升起,略微冰涼的陽光透過薄霧灑在水泥鋼筋的怪獸身上,光明驅散黑暗世界迎來白天,閃爍的警車燈光在光芒下終於不再刺眼,被盤查了幾個小時的失足女也被一輛一輛的警車拉回警局,今天的甌海市新聞隻會播出市局重拳掃黃,抓捕失足女若幹的消息。
現場發現的東西,已經經過市局第一法醫魯益初步解剖了,郭棟和孟廣東就跟著魯益一起坐在一輛急救車裏,中間一張平板床上蓋著白布,從白布上隆起的曲線看來,裏麵似乎是個人。
魯益是市局第一法醫也是市局有名的冰美人,由於工作性質,三十四了還單身,相親好幾次,人家一聽她是市局法醫立馬就打了退堂鼓,魯益似乎也不熱衷於相親戀愛結婚,反而對屍體解剖尋找線索推斷死因充滿了狂熱,整個一醫學殉道者。
要是平時能和冰美人隔得這麽近,郭棟也好,孟廣東也罷,肯定會多看幾眼飽飽眼福,可今天兩個男人都沒了心思,三個人,六隻眼睛都愣愣的看著那白布覆蓋的東西,沉默中連呼吸都極其輕微。
警車開道和交通管製雙管齊下,這輛急救車速度極快的開進了市局,司機仗著自己的高超技術飛快的扭著彎停在了剛剛興建的法醫中心,車剛停下來,立馬踏踏踏踏圍上來數十個強壯的幹警,在一大群幹警如臨大敵的表情中,六個強壯的jǐng chá彎著腰鑽進急救車,然後將平板床抬了下來,那輛急救車跟著火了似的,呲溜一聲飛快的跑掉了。
六個強壯的jǐng chá在兩個荷槍實彈的武警保護下將那輛覆蓋著白布的床送進了市局重金組建的法醫解剖室。
急促的腳步聲穿過走廊,等到板床被送到解剖室裏,六個jǐng chá和兩個武裝jǐng chá才算鬆了口氣,敬了個禮然後快步離開。
解剖室裏隻剩下了魯益和郭棟,其餘人都沒資格看接下來的東西。
魯益先戴上一雙新的pe手套,然後再戴上一雙新的乳膠手套,最後還套上一雙新的橡膠手套,然後冰美人吸了口氣,拿著一把解剖刀開始切割將白布死死粘住的膠帶。
郭棟伸手從兜裏掏出一支煙,吧嗒一聲點燃,對此魯益並沒有像以前一樣強調解剖室不能抽煙的規矩,而是專心割膠帶。
不一會兒,膠帶都被割斷了,魯益伸手揭開白布。
“不知道該說驚喜還是驚嚇,這具屍體跟前十三具一模一樣”
“男性,年齡暫時不詳,姓名不詳,身高172,目前體重15kg”
“死亡原因初步結論:全身細胞幹枯壞死,血管裏血液凝結成血塵,肌肉脫水就像肉幹,全身器官老化,不,用老化並不足以形容,應該說全身器官氧化,就像塵封的古墓被被無規矩的破開,陪葬金銀器氧化一樣。”
“他肚子裏已經全部粉了,沒有任何完整器官,在我刨開的那一瞬間,也或許早就粉了,隻是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麽。”
“跟前麵十三具一樣,科學無法解釋,我無法解釋。”
“跟前麵十三具一樣,胃溶物,腸道溶物都在。”
“很奇怪,是麽?”
“從胃溶物,腸溶物的狀態,我初步推測”
“死者最後一次進食不會超過十二小時!”
“跟前麵十三具一樣,這是一具新鮮的。。。。。。幹屍!”
郭棟眯著眼,嘴裏叼著的煙一口沒吸,煙灰太長掉在了地上,解剖室憑空掛起一陣風吹散了煙灰。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心裏的寒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