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果還如此天真，不用別人動手，幹脆我親手一掌打死你算了，免得以後你死在自己的天真愚蠢之下，讓我心痛。”

    我——”

    暴怒的符厭越說越氣，他舉起手就要給符夏一耳光。

    冷不防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製止住了符厭接下裏的動作。

    符厭，你在幹什麽？”

    符厭扭頭看去，卻是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身邊的大巫公咒朧麵色不善的看著他。

    符厭恨恨的放下手，氣呼呼的不願意說話。

    咒朧大巫公，是我惹巫師生氣了，不關巫師的事。”

    即便符厭生氣，可是符夏能夠在符厭的語氣動作中感受到巫師對自己的關心與愛護，而且這段時間的接觸下來，符夏能夠清楚的感覺到符厭對自己那種亦師亦父的嗬護，這讓從小就珍視感情的符夏將符厭當成了自己最親的人之一。

    所以他沒有對符厭的生氣產生任何逆反，而是趕忙對咒朧解釋。

    是符夏想問如何能夠讓父親陪符夏，符夏不想父親如凡人一般早逝。”

    好孩子。”咒朧轉怒為喜，巫子這麽重感情讓他極為欣賞。

    重感情的下一代對於任何門派和族群來說，都是極為讓人讚賞的，雖然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在他們這種活了無數年的老家夥眼裏看來極為累贅的感情非常可笑。

    但是如果自己的未來一代是個沒心沒肺冷血異常的家夥，又怎麽能讓人放心？

    特別是符夏身為王嗣，如果短時間內就如同他們這些老家夥一樣變得心冷如鐵，那麽對於巫族的未來，恐怕不是好事。

    桀王前車之鑒尚在。

    夏桀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暴虐、好殺的夏桀冷血殘忍，一絲人情味都沒有，最後讓整個大夏為他陪葬。

    不過大巫公符趄的探查結果他也知曉，對於凡人的壽數問題，他也沒有太好的辦法。

    但是他卻不能放手不管，畢竟巫子符夏的地位特殊，即便是巫殿不刻意對符夏特殊對待，但是畢竟血脈地位在那兒擺著，咒朧也隻能盡力安慰。

    巫子符夏啊，這個問題，就連大巫公吾都沒有太好的手段解決啊。畢竟，凡人終究是凡人，即便是——”咒朧咂咂嘴，還是沒敢說出禁忌之詞，畢竟巫言祭咒的約束之下，咒朧要是不當心點，恐怕咒言發作，他被咒言反噬之下灰灰了去。

    所以巫子要看開點，塵世種種於你已經毫無幹係了。”咒朧岔開話頭：“所以對於凡人的壽數麽——”

    突然想到了什麽的咒朧突然拍拍頭，他氣惱的揪著頭發嚷到：“啊呀，吾卻忘了，凡人的壽數問題，其實很簡單啊！”

    真的？”

    符夏睜著眼睛問道。

    是很簡單嘛。無非就是用各種奇珍異果或者靈丹神藥給凡人服下，延壽百十年輕而易舉嘛。”

    當然，要是你有能力找到蟠桃、人參果或者不死藥一類的東西，便是讓你父親無痛無災活個幾千萬把年也沒問題呐。”

    說不定到時候你死了你父親都還活著。”

    即使符夏已經習慣了大巫公咒朧有時候會犯腦殘病，陡然間聽了咒朧這話還是讓他眼角抽搐。

    不過符厭倒是不滿的先嚷到：“大巫公，你說什麽呢？”

    啊呀，大巫公腦子糊塗了，巫子符夏當然活的比他父親要長，至少巫子活個萬把年沒問題嘛。”

    大巫公您還是別說了。”符夏幹笑兩聲：“您還是說說延壽的問題吧，咱們巫殿有什麽延壽的東西嗎？若是有的話，要怎麽才能給我？”

    咒朧還沒來得及細細解釋，符厭倒是搶先打斷了他的話。

    巫師先不滿的看了一眼大巫公，然後才看著自己的巫子：“巫子符夏，若你想用外力給你父親延壽，恐怕不是一件好事。對你對你父親來說，甚至對我巫殿來說都不是好事。”

    為什麽？”符夏有些不滿，他知道巫師不會騙自己，但他還是想弄清楚原委。

    符厭搖搖頭，那邊的大巫公咒朧卻在他之前又搶著開口了。

    這個我來告訴你。”

    凡人壽數終有天定，一筆一筆都在生死簿上記著。我等非人若是用靈丹妙藥天材地寶延壽增強修為，都有劫數。更何況是凡人？”

    或許凡人無事，但是給他延壽的人一定有事。”

    天道最是公平，正因為公平所以最是無情。”

    你要給凡人延壽，輕則修為大退、災劫纏身，禍事臨門。重則直接被天道厭棄、因果不斷、身化飛灰。”

    即便是你的出發點是為了盡孝，孝子為天道讚賞，但是為了盡孝就逆天改命將凡人壽數延長，天道不會坐視不理。”

    所以你肯定會付出代價，至於什麽代價誰也不知曉，畢竟天心難測。”

    但我有一點可以肯定，以你現在的修為，你要想給你父親延壽，你肯定折進去。這個結果我等不會接受，所以呢，小巫子，除非你變強，強到能夠承受天道譴責還能活下來，並且損傷不會太大，否則，延壽的事情你就別想了。”

    頓了頓，咒朧的聲音幽幽的，語氣清淡但冷冰冰的意味讓符夏的心也冷了。

    巫子，你如果敢隨意的損傷自己，吾發誓，你父親必定短命。”

    你可以把這個看做是威脅或者是迫害，但是，你的命現在不屬於你自己，你的命屬於我巫族。”

    大巫公咒朧的話給了符夏一擊絕殺，如同冰雪一樣讓他的心都冷得發痛。

    而且符夏絲毫沒有懷疑咒朧的話，即便是自己父親同樣是姒姓王嗣，但是一個沒有可能覺醒血脈的王嗣對於巫族來說，可有可無。

    所以，自己不能夠變強的話，隻能屈從於別人的安排。

    終有一日——”符夏咬著牙，眼神極其猙獰。

    終有一日你要是成為巫神，不用你動手，隻要你說你看不慣我，我立馬抹脖子自殺都可以！”咒朧輕笑著用手比劃了一下：“到時候不用說你找靈丹妙藥天材地寶為人延壽，便是你直接闖進幽冥閻羅十殿勾了生死簿，都沒人敢反對你。”

    前提是——你得有那麽強啊！”

    巫子，便是巫尊符咒，如今也不敢說能擅自闖進幽冥殿勾改生死簿啊。”

    你以為人人都是那隻運氣逆天的猴子，根本不用付出代價麽？”

    嬉笑了一陣，咒朧大巫公點點頭隨手撕開空間去了。

    符厭搖搖頭，看著又被大巫公打擊了的巫子，伸手牽起巫子的手往前走。

    不用擔心，符夏。”符厭的聲音突然變得溫和：“終有一日，你會得償所願的，到時候你想保護誰，你就能護住誰的。”

    在此之前，你要認清楚自己的處境啊。”

    大巫公咒朧的話雖然尖銳刻骨，但是他說的，卻是赤裸裸的現實啊。”

    符夏任由符厭牽著往前走，整個人沉默著。

    漸漸的也有三三兩兩的巫出現了，這些巫有走向與符厭方向一致的，也有從那個方向出來的，巫們見了符厭和符夏都熱切的打招呼，符厭倒是一個個都回禮，符夏卻是任由自己思緒亂飄，根本沒聽到別人說了什麽。

    好在巫們見符夏在走神，加之符厭也幫著解釋之後，也不在意符夏的失禮，倒是好多熱心的表示能不能有什麽地方能幫忙。

    符厭委婉的都幫符夏拒絕了，畢竟這個問題符夏自己不想清楚，沒人能夠幫他。

    一直到被符厭拉進了一間寬大的巫殿，符夏才被鬧哄哄的人群給驚動回過神來。

    他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進了一間寬大的巫殿，這間巫殿不似巫族其他巫殿一般燈光幽暗，而是燈火通明。

    雖然同樣沒有窗戶引進陽光，但是百十顆拳頭大的明珠點綴之下，這巫殿亮的如同白晝。

    一群巫們或矜持或興奮或交頭接耳的交談。

    而小丫頭符冥正抱著符夏的腿，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符夏。

    符夏哥哥，符夏哥哥，今天是領月例的日子，你怎麽不開心啊？”符冥歪著腦袋，臉上帶著嬌憨：“是不是符夏哥哥的玉錢少了所以不高興呀？”

    啊？符夏一愣。

    倒是符厭知道符夏一直走神，所以走過來彎腰拍拍符冥的小腦袋。

    小符冥，乖，你符夏哥哥還沒去領玉錢呢，他隻是在想其他事情罷了，符厭巫公這就帶著符夏哥哥去玉錢去了！”

    哦。”符冥乖巧的點點頭：“符厭巫公，符夏哥哥再見。符冥也先回黑髏殿了。”

    符厭和符夏目送符冥一蹦一跳的去了，轉過頭來的符厭問道：“想通了麽？”

    符夏搖搖頭：“還沒有。”

    符厭嘿嘿一笑：“以後有的是時間想，今天是領月例的日子，可不能讓符籙巫師等急了，否則巫師要發火的。”

    說完符厭拉著符夏往殿裏繼續走，遠遠地符夏看見一個白發白須老巫麵無表情的坐在一張人高的桌後，那巫身邊站著五六具同樣麵無表情的巫傀儡。

    符厭拉著還沒搞清楚狀況的符夏快步帶到這巫的麵前，本來身材高大的符厭在這巫的麵前微微躬著身子討好的道：“符籙巫師，許久未見了。您這身子一向可好？”

    胸有八口銀棺的符籙翻了翻白眼，亮著一口大白牙沒好氣的道：“屁的不好。你個兔崽子一年也不回來看我一回。”

    咱們的符厭大人是有大出息了啊，自從入了知守，這巫殿反而成了別處了。”

    你自己可說說，你入知守六十多年，回來過幾次？”

    符厭的身子躬的更低了，他臉上帶著幹笑：“巫師別生氣，都是符厭的不是，隻是巫尊有令，為了我巫族利益和榮光，符厭隻能一呆數十年不回巫殿。符厭是上月回來的，巫師不在，所以符厭一直沒見到巫師。”

    不知道一別多年，巫師身體可還好？可還能喝酒吃肉。”

    符籙看著低聲下氣的符厭，臉上的表情軟了下來，他看著自己一手教出來的巫子，如今這個巫子也成了巫公，還帶著自己的巫子來到自己麵前。

    符嬰一脈目前是傳下去了，至於符夏未來如何，那就不是他符籙操心的事情，而是該符厭操心了。

    巫族的巫師和巫子之間的關係，因為眾多大巫沒娶妻生子，所以更像是父子關係。巫師若逝去之後，留下的一應資產，除開巫殿所有的以外，個人所得全由巫子繼承，所以符籙看著自己這個多年不見的巫子，啞著嗓子輕聲道：“回來就好。”

    符厭啊，如此許多年，辛苦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