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她睜開眼睛，看到了灰蒙蒙的天，這又是一個陰冷的天氣，她總是不喜歡這種天氣，因為深秋很冷，而她沒錢買衣服。她所有的財產隻有她身上發臭的單薄病服，一個撿來的破碗，一張用來鋪在大街上睡覺的報紙，和一個已經失憶的大腦。她不記得自己是誰，隻記得半個月前，她也是這樣在病房中醒來，身邊沒有任何人，她的大腦一片空白，想不起來自己是誰，竟然什麽記憶都沒有。病房裏很冷，又有一股很濃的藥味，她覺得自己呆不下去，於是，她跑出了醫院，流浪了半個月，整天在大街上乞討。

    想到了這些，她流下了眼淚，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哭，隻是覺得心裏很難受，就像有什麽東西卡在喉嚨裏一樣，讓她吃不下來自施惠者的麵包，她的腦海中浮現“尊嚴”兩個字，是因為這個東西的緣故嗎？

    既然已經醒了，她就不得不為生計開始一天的勞碌。她從報紙上起身，拿起身旁的碗，正想去她最常去的一條街，這時一個女孩從她身邊經過，她趕緊跪在女孩跟前。“行行好吧。”

    她聲音一向很小，說大了她就會臉紅，但女孩到底聽清了，給了她2塊。運氣真好，她可以買幾個包子，吃上一整天。她抬起頭，又有一個年輕的男子走了過來。她立馬跪倒在他的麵前，沒有抬頭看他，隻小聲地說：“行行好吧。”見這個男人好像沒有動靜，她抬頭偷看他，隻見這人正盯著自己看。他們就這樣互相看著，過了好一會兒，男人回過神了，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紅色的東西。她睜大了眼睛，是一百塊。她驚愕之餘，還不忘連連磕頭。男人笑了笑，轉身離開。

    自那以後，那個男人每天都會出現在這裏，拿著個公文包，好像是去上班。他每次見到她，都會慷慨施惠，也是從那次以後，她就沒挨過餓。一來二往，他們就漸漸熟識了。

    那天，男人甚至帶了燒餅去問候她，他們坐在那張報紙上，男人靜靜地看著她吃。

    “你說你失憶了，既然找不回記憶，為什麽不重新開始生活？我給你找了份工作，在一家餐館當fú wù員，雖然辛苦，但總比在大街上風餐露宿強，你覺得怎麽樣？”男人問道。

    “好，當然好，我也不想整天靠著你生活。隻是，”她咽下去一口燒餅，低著頭試探性地問道：“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我隻是一個乞丐而已。”

    “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就很奇怪，這麽年輕的女孩怎麽會在這要飯呢？一定有什麽難處。我那刻想起了我自己當年也有過這樣的窘境，但我挨過來了，所以我想幫你一把，讓你像我一樣渡過難關。你放心，我可沒有什麽企圖。”說完，他笑了一下，她的腦中迅速閃過一個人影，是個男人，也帶著這樣溫暖的微笑，看上去很年輕，當她想再看清楚一點時，腦子就突然疼了起來。

    “怎麽了？”

    “沒什麽，隻是覺得你剛才的笑容我好像在哪見過。”

    她最終答應了他去工作，他跟老板說，她是他朋友，老板很快就答應了讓她留下來。她深知這工作來之不易，不想因為做得不好被解雇，於是她很認真工作，看到她這麽勤勞，餐館所有人都很喜歡她。他和別人都叫她小勤。

    每次當他來看她的時候，她的同事們都會大聲地叫喚：“小勤，你男朋友來看你了。”然後就是一陣哄笑。不知為什麽，她對她們這種調笑並不感到反感，反而暗自竊喜。她知道，自己肯定是喜歡上他了。而且，她總覺得他看她的眼神也很不一般。果然，在她工作1個月後，他向她告白了，當著餐館所有人的麵。

    成了他李柯的女朋友後，她就搬去和他一起住了，他們在一起很甜蜜。他們去了很多地方，甚至跑去國外旅遊，像新婚夫妻度蜜月一樣。

    那天早上，她一如既往地趕去工作，下了樓才發現沒帶手機，隻好跑上樓去拿。開了起居室的門後，她看見了令她目瞪口呆的一幕，她的男友正在和另外一個女人親熱。她還未來得及發作，頭就痛了起來，然後腦海中就闖進了一些畫麵，記憶毫不留情地穿過她的大腦，記憶中，她推開了一扇熟悉的門，屋裏的一男一女正在親熱，她好像很生氣，衝過去和那女人打了起來，她們扭打到了樓梯口，然後，那女人推了她一把，然後，就沒有然後了，畫麵中斷，小勤倒在了地上。

    當她再一次睜眼的時候，同樣冰冷的病房，卻多了一個人，李柯。

    她已經恢複了記憶，整理了一下思緒，她很快就明白了所有的事，明白了為什麽她丈夫要假裝陌生人接近她，又演剛才那場戲刺激她，目的就是讓她恢複記憶。一個半月前的一天，她回到家，見證了她丈夫的出軌，然後和那女人起了爭執，被她推下了樓梯，她因此失憶，而她丈夫對她舊情難忘，先是找她，再是接近她，和她戀愛，和她旅遊，重複著他們之前做過的一切，但可笑的是，她怎樣都記不起來，所以，他才和別的人演了這場戲，終於讓他達成了目的。

    她沒有再聽他解釋，隻告訴李柯自己全都明白了，叫他先離開，好讓她靜一下。畢竟，她還有別的事去操心，她決定還是要去找那個人。

    她來到那扇熟悉的門前，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開了門。

    然後，那個人就看到了她。他變得很憔悴，身上一股酒味，胡子蓋住了他的下巴，頭發也亂糟糟的，本來無精打采的眼睛在看到她時突然發出了光，那是一種突然襲來的興奮。他猛然拽她入懷，緊緊抱著不放。“太好了，你沒事，醫院的人說你失蹤了，真是嚇死我了，太好了，太好了，你沒事。”她不吭一聲，任由他抱著，過了很久，他才恢複正常，不再抱她那麽緊，但雙手依然緊緊抓著她的手臂。

    “還有什麽好說的，你已經不要我了。”她無聲地哭著。

    “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這個男人很激動，“那天，我隻是喝醉了，被她送回家，她一直都喜歡我，這件事你也知道，那時，我眼睛看不清，把她當成了你，才有了後來的誤會，我更沒想到，你們還打了起來，在樓梯口，她推倒了你，索性你沒掉下去，隻是摔在了門口。我怎麽會想到李柯那天正在和別的女人tōu qíng，你又和那女人發生爭執，真正掉下了樓梯。對不起，我早該和喜歡我的那個女孩說清楚，但是我保證，我絕對沒背叛你。”他再次摟緊了她。“還有，我知道，李柯偷不tōu qíng你並不在乎，之所以和那女人發生爭執，是因為你把他們當成了我和那個女孩，是不是？這些我都知道，我懂你。”一滴眼淚滴在了她的手上，是他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是我的錯，我不夠信任你，”她邊哭邊說，接著他們坐到了沙發上，她抹去了他臉上的淚水，帶著眼淚笑著對他說道：“現在，讓我看看你的笑臉，你知道嗎，我在失憶的時候，經常看得見你的笑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