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走的時候，老人已經轉過頭，手中的鐵鍬豎立著，兩隻盤蛇般的眼睛盯著瞑措兩人所在的位置，然後一步步走了過去。

    “哪裏來的兩隻小蟲子？爬往墓地，你們不知道嗎？這裏不是蟲子可以來的地方。”

    老人的長靴在沒長草的沙礫地踩的很響，鐵鍬的尖端在地上摩擦出嗤嗤的聲音，在安靜的墓地好像一把拖在水泥地上的電鋸。

    他能輕易嗅出蟲子們身上的味道，那是鮮活的血的味道，還夾雜著魔鬼一般的自私與邪惡。所以瞑措和高平剛到達地道的出口時，老人就知道有兩個不速之客來了。

    “可惡的蟲子，在我們的家園裏爬來爬去，我一定要把你們的腦袋給扭下來，用鐵鍬一點一點敲碎，在把你們那醜陋的內髒挖出來，全部拿去喂野狗。”

    老人繼續向瞑措兩人靠近，但是握住鐵鍬的那隻手臂一根根黑色的青筋悄悄的凸起，在看不見的木把柄表麵，堅硬的木柄受到巨大的力量壓迫悄悄的凹陷。

    這一鐵鍬要是敲下去，可能真的能把一個人的腦袋變成被貨車碾壓過的西瓜那樣，哐當一聲紅色的漿液四濺開來。

    好在瞑措一直觀察著這個疑似村莊的原住居民的老人，他的一舉一動都收入在瞑措眼中，也包括這次暗暗的發力。瞑措朝高平喊了聲開槍，這個老人不簡單，走起路來搖頭晃腦，臉上沒有一絲血氣，給人一種怪異的感覺，特別是那雙渾濁發紅的眼睛，比毒蛇的眼睛還可怕，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裏麵跳動，不過距離太遠，他看不清。

    瞑措的話還沒說完，高平的子彈已經射出，聽到老人要把他們內髒挖出來的一刻，她的心便不平靜，之前在地道窗戶看見的畫麵再一次湧現在她腦海中，瞬間高平的小火山爆發了，憤怒猶如岩漿一般衝出充滿了她的大腦，讓她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扳機。

    一顆藍白色的子彈，像一根加長般的繡花針極速越過，射入老人的眉心，洞穿了他的腦袋。子彈在出來時，變短了三分之一，也變成了三顆小子彈朝三個不同的方向繼續前進。

    嘭的一聲，老人仰麵朝地倒了下去，後腦勺上三個細小的血洞流出溪流般諄諄的黑血。

    瞑措和高平起身走了過去，打量了一圈死去的老人，發現和普通的農民沒什麽區別，一身粗糙的麻布衣，黑黝黝的皮膚，幹黃開裂的手掌，典型的麵朝黃土背朝天經曆了風風雨雨的莊稼人。

    “平平小蟲子，你說我們會不會殺錯人了。”

    瞑措故意開個玩笑，想緩解一下平平姑娘緊張的情緒，雖然高平開槍了，但猶豫了太久，那是有點緊張的表現。如果是他，可能老人還沒有轉過身來就倒在自己剛剛挖好的那一個坑裏了。

    高平用女王的藐視看了一眼瞑措，知道他又開始沒正經了，在生化區是不可能殺錯人的，除了新兵幾乎都是喪屍和喪屍的家人。就算有還存活的正常人，能吃到一顆子彈那也是一種解脫，當進入陰間走在奈何橋上看到自己可能的未來時，他會感激自己是現在死，並帶著慶幸喝下那碗孟婆湯，等待下輩子的到來。

    不過經瞑措這麽一調侃，高平確實放鬆了一分，她的確有點緊張，因為不管怎麽說，不管在進入之前她見識了怎樣的血腥畫麵，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沒錯，但始終這是她第一次shā rén，雖然殺的可能不是人，但總歸小手有點抖，心肝有點顫。

    所以高平心情好了一分後，她又發現自己要開槍shā rén了。

    “你剛剛喊我什麽?”

    平平姑娘也就算了，她的名字帶一個平字，怎麽都勉強能說得過去，平平小蟲子是幾個意思，她小嗎？她像蟲子嗎?難道是說她長得難看?還是在故意罵她？

    等等，蟲子一般長得圓溜溜的，光禿禿的，毛茸茸那種瞑措肯定不敢說，那意思就是她沒身材唄，沒身材隻有一種解釋唄，小平胸。

    好哇，又在變向說自己平胸。高平剛剛冷卻下去的小火山再次被點燃，這次甚至沒給瞑措辯解的機會，就拿著鐳射槍雙眼噴發著火焰朝瞑措看去。

    瞑措眨了眨眼睛，溜溜的眼珠子轉了一圈，撒腿就跑。他不知道平平姑娘怎麽了，為什麽如此生氣，他不過是借用那個老大爺的話調侃一下，有什麽問題嗎？

    但他不敢去問高平原因，因為以瞑措多年的經耍liú máng驗現在去問無疑於找死，先避避風頭，待會在找平平姑娘唇槍舌戰三百回合。

    “混蛋，你給我站住，你才是小蟲子，你才是平胸。”高平拿著槍追了上去，她要用槍砸死這個滿口胡言的混蛋男人。

    “我是大蟲子，不是小蟲子，另外我不是平胸，我有胸，不信待會給你看。”瞑措一邊跑，一邊朝後喊。

    “無恥，liú máng！”高平特別想一把槍給甩過去，可惜不一定能砸到那個混蛋，居然和她比起胸來，還要向自己展示他那微微凸起的肌肉。再讓他說兩句，高平絲毫不懷疑瞑措會提出相互露胸的要求。

    下流，無恥！高平氣的咬牙，很想拿出一尊大炮來，瞄準瞑措就是一發，讓他見鬼去吧。

    可惜瞑措天生沒有什麽優點，就是腿有點長，跑的也快，高平追了小半天連他衣角也沒碰到，加上瞑措故意帶著高平轉圈圈，且墓地裏一塊塊墓碑阻擋在兩人中間。高平累的氣喘呼呼，臉上泛出了一圈紅暈，隻能眼睜睜看著傷害自己的混蛋逍遙法外。

    “平平，要不我們和好吧，以後你說什麽我都聽你的，隻要你原諒我之前所做的一切。”瞑措點燃一根煙，遙望東方，一雙深沉的眼看不出裏麵的滄桑，仿佛他的每一次眨眼都代表著曾經的一段傷。那是多麽刻骨銘心的一段情，讓這個男人如此惆悵，願意用畢生的努力來挽回填平那曾經的裂痕，甚至放下了自己的笑容和男人的尊嚴。

    汪……汪……高平看著瞑措那看破紅塵的一副成佛的鬼樣子，氣的牙癢癢，要不是顧及女人的矜持，她真想衝過去對著瞑措一頓亂咬。此時她竟有點想成為喪屍，肆無忌憚的吃一個人的肉，喝一個人的血...

    “咳咳，平平，我是真心的，但凡我有一句假話，天打雷劈，五雷轟頂，不得好死；死了之後上不了天堂，隻能下地獄，受盡刑罰折磨永世不得超生；還要下油鍋，滾火炭……額...還有...還有....”說到這裏，瞑措自己都忍不住噗嗤一笑，他真的編不下去了。唉，都怪年輕的時候書讀少了，胸中無墨，談吐都難。

    瞑措彈彈煙灰，轉過身去，準備給平平姑娘一個溫暖的眼神，他相信此時這樣一個充滿真摯的眼神過去，平平一定被感動到眼淚旺旺。

    可是，轉過身後，瞑措的眼淚卻汪汪成大海要流出來了。高平此時拿著鐳射槍對準了他，瞑措可以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正眉心和槍口隔空相望。

    “平……平……我呸，仙……仙女姐姐，您仙人有仙量，不要和我這種凡夫庶子一般見識，你在高高的天上如月亮一般璀璨，我在地上如泥土一樣暗淡，說的話和牛羊放屁沒什麽兩樣，你不要當真，千萬不要當真。”瞑措放下wǔ qì箱，雙手高舉投降，以表誠意，要是有一麵小白旗就更好了。

    “現在知道錯了，哼，晚了。像你這樣的liú máng我高平沒收拾一百個，也收拾了九十九個，還想騙我，門都沒有。”高平微微動了手指，她真的會開槍，不是對人開，子彈將會與瞑措擦肩而過，殺了這個男人是不可能，原因太多她一時不想解釋給自己聽。但嚇嚇他總歸沒錯，不將他的囂張的氣焰給壓下去，指不定後麵還要占多少她的便宜。

    可是高平沒想到自己微微彎手指的動作真嚇到瞑措了，她看到瞑措臉上的嬉皮笑臉在一秒鍾之內逐漸轉變成驚訝，兩隻小眼睛睜得大大的，一副不相信的模樣。

    哼，膽小鬼，這樣就被嚇到了。

    高平不免鄙視了瞑措一下，想到瞑措怎麽也救了自己，她便放下了槍，不在恐嚇他了，想著待會過去蹂躪一頓就完事了。

    可當高平放下槍，她發現瞑措臉上的表情並沒有放鬆下來，反而愈加濃鬱。

    等等！高平這才發現瞑措不是在看她，他的眼神好像在盯著自己的身後。

    身後？不是隻有那個死去的老人嗎，她也沒有聽到其餘的聲音，應該不會是有另外的村民來到這裏吧。

    那會是什麽呢？高平想轉身去看看是什麽東西讓這個男人震驚，當她才剛剛轉過半個身子，瞑措大喊一聲“快走！”，然後提起wǔ qì箱就跑。

    高平心裏不安，但身體已經轉了過去，然後她看見了曾經在影像中見到過的一幕。

    而當真正在現實中見到這一幕時，高平手裏的槍差點掉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