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位長老正在萬華山商議大事，而顧玄也正在徵心殿前麵的開闊庭院裏開始了他曠古爍今的試驗。他取出七弦琴，輕輕拂去琴上的灰塵，凝視了一會“灑塵”那古樸的形狀，然後便席地坐定，將七弦琴放於自己的雙腿之上，默默運轉陽歌旋，靜心凝神，細想那天音琴上的陽調之音，又想起在來時路上所見村莊塗炭，生民哀號，四野凋蔽的淒慘景像，內心生出了悲天憫人之心，如若有那樂土，能夠讓百姓安居樂業，天下大同，那該是多麽美好的事情！

    音由心生，音成而曲成，曲既成則琴音起：淳風而美俗，樂自然那民無嗜欲。接比鄰，相勸也衷心誠服。重土居安食足，刑免而無訟獄。無是無非，無榮無辱，進勢無拘無束。從死從生，此心也無抑鬱。俄然兮一夢驚心觸目，兆太平之永福，至治怡然自卜。一統乾坤，皇風清穆穆。

    一曲畢，顧玄還沉浸於其中，他仿佛看到了琴中所描繪的那個樂土：藹藹淳風，人民安宿食。如畫夜，月盈日昃。冠儀而不忒，如君臣，如父子，如賓客，如親而如戚。桃李如色，覃恩布澤，別有樂陶之國。顧玄此時如入某種奇玄境界，開口道：“此曲應名樂生。”“樂生”兩字一出，卻如驚雷一般，響徹四野，顧玄卻不自知，雙手撫琴，把剛才所悟琴曲“樂生”又奏了一遍，每奏一遍，體內陽歌旋便如有知覺一般，隨之膨脹後再收縮一次，之後便實又凝實了一分。

    然而顧玄沒有看見的是，那原本籠罩於樂府之上的光罩卻不請自現，當顧玄操琴一遍，那光罩上的光彩便明亮一分，如同給那已經年久失修的舊式家俱上了一道油彩，變得更加明豔了。幾遍下來，那光罩便如重新煥發了生命，然後又慢慢隱去。

    而那光罩明亮的光彩發出的亮色，便使這暗淡的月夜的天空明亮了幾分，那萬華山上正在商議的眾長老自然也看到了，他們便停下了談話，凝視著天空中許久不見的光罩，看著那光罩變得異常明亮又似鮮活過來的樣子，似乎透露出幾分歡快，不由地驚詫地不相信地相互看看對方，這光罩難道有生命嗎，怎麽會有這麽擬人化的形態？

    三遍“樂生”操畢，顧玄已經全部了然於心，而這種創作時他生發出來的能量也讓陽歌旋著實興奮了些，急速膨脹收縮過後，似乎悲劇似的變小了，顧玄一驚，再去看時，發現那氣旋卻是不再是氣態了，倒開始像是液態的了，哦，看來這是進化了，升級了？顧玄腦中突然冒出了“氣態”“液態”“進化”、“升級”這幾個詞語，這又是什麽意思？莫名其妙嘛！顧玄雖然不解這些突然從頭腦中出現的新詞語，但他現在的小心髒比以前強大多了，對於莫名其妙出現的現象已經比較淡定從容了，他想這也應該是與那陽歌旋有關吧。

    “樂生”曲畢，讓顧玄的內心充滿了希望，他仿佛看到了百姓安康，天下和平安寧的美好景象。於是停下了彈奏，讓心情平複一下。抬頭望著已經中天的彎月，那月華傾瀉而下，又隨著秋風隨處飄散，讓這徵心殿前的庭院如同充滿了流動的薄霧，讓一切變得更加朦朧又靈動，顧玄看著彎月，彎月似乎閃動了一下，或許是因為薄霧的飄動，顧玄看在眼裏，就像是宮鶯那多情的秋波在閃動著，自從上了玉京山，進了樂府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宮鶯，讓顧玄這年輕的心靈第一次開始思念一個美麗的少女，初次品嚐那淡淡的相思滋味，顧玄想，古人說，三日不見，如隔三秋，我怎麽才一天都不到，就開始想念這樣一位萍水相逢的姑娘，這樣是不是很不好？

    顧玄的心裏有些惴惴不安，卻又難以抑製地在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宮鶯那含羞帶喜的絕世容顏。但又想想自己一介鄉野小子，雖然得幸進入樂府深造，未來說不定會有個好前程，但又怎樣，看得出人家姑娘出身名門，身份高貴，自己怎麽可能會與這樣的名門閨秀有一絲絲的關聯呢，是自己太自作多情了，那含羞的一笑隻是普通人見麵時的客氣罷了。

    這真是哪個少年不鍾情，也難怪顧玄這樣一個初涉人世的少年，顧玄正自怨自憐，愁腸百結之時，腦海中便開始響起那陰調的樂音，顧玄手隨音動，琴由手操，一段憂傷而又美好的樂音開始奏響在這寂靜無聲的宅院之中：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複驚。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一曲奏畢，顧玄自己倒是呆住了，自己居然把這陰調樂曲不知不覺中彈奏了出來。剛才他試過陰調的樂音，原來陽調音樂是顧玄早已熟知的，主要是宮商角徵羽，最多再加上變徵與變宮，七音齊備，樂曲無不流轉自如，且隻要宮商角徵羽五音，樂曲便隨心變化起伏，無不順暢由心。但這陰調之音，卻需要把那商、徵、羽三音齊齊升高稍許，多了不行，少了自然也難聽，顧玄試了幾遍才把這音理順，想不到剛才這一曲，照著陰調彈奏下來，聲音自然唯美，比那陽調之音更加曲折婉轉，彈著彈著，雖然心中的相思未曾減少一分，但那求之不得的苦卻淡了許多。

    顧玄又反複了兩遍此曲，把這自己心中所思深深地留在了記憶之中，也算是少年初識相思滋味的記念吧。顧玄想，此曲便名“樂思”吧。此“樂思”兩字未曾開口，但那三遍彈奏下來，陽歌旋中的黑色絲線卻似又濃鬱了幾分。

    顧玄操琴之時，習慣於閉目內視，卻不見自己剛才此曲又把那樂府上空的光罩喚醒，與剛才不同的是，光罩還是流光溢彩一般，便一曲畢後，便在那流光溢彩的每一道光彩上似乎描上了一道淡淡的陰影，讓那色彩顯得更加明顯立體，如凸現出來一般。

    萬華山上的長老們誰都無法淡定了，好嘛，今晚將是無人入眠了。

    今晚真是一個神奇的夜晚，千年未響的天音琴兩次奏響，千年未顯的光罩三次出現，後兩次更是莫名其妙。難道今天是樂神的生日慶典嗎？

    (本章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