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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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說完了這邊言朔回京後對覃晴又哄又寵撫平了佳人心中的鬱氣,那邊想京中的另一處宅院裏頭如今也正是久別重逢喜氣濃的時候。

    沈厲回府的時候,覃韻剛哄了調皮了大半日的婉姐兒休了午覺,正是鬆了口氣的時候,睡在搖籃裏頭的念哥兒卻是醒了。

    覃韻算著念哥兒才喂了奶睡了連半個時辰都不到,按著平日裏睡的時辰,還有一個時辰的好睡,便從搖籃裏頭將念哥兒抱了,輕輕拍著哼著歌兒試圖將念哥兒再哄睡了,直看著念哥兒的大眼睛又泛起迷蒙將闔未闔的時候,屋門的簾子叫掀開了,一陣春日的冷氣兒叫灌了進來。

    覃韻皺了皺眉,抱著念哥兒側過身子,用自己的背擋了那陣子寒氣兒,小聲道:“明鏡,念哥兒要睡了,你先出去,等會兒再來收婉姐兒的玩具。”

    屋中的熱氣溫暖,隱隱縈繞著淡淡的奶香味道,高大的男人站在門邊兒上,眼眸子直直地看著那個懷抱著孩子的女人背影。

    瞧著,好像比他走的時候未見豐腴,腰身上反而瘦了不少。

    “我走的時候,不是請了奶娘,為什麽你還要一個人帶孩子,是我留下給你的銀子不夠嗎?”

    低沉的嗓音平淡無波,是慣有的冷清味道。覃韻抱著念哥兒輕唱的身子驀然僵住,低頭看著懷中的念哥兒,隻覺著像是幻覺,直到那大掌抓住了自己的肩膀,將自己的身子轉了過來。

    “韻兒。”

    幾回夢中相思綿綿無盡,沈厲幾大步上前,將自己的妻子轉了過來,迫不及待地想見見那張恬靜的麵容,“我回來了。”

    覃韻抬起眸子,瑩瑩的眸光一寸寸自沈厲的麵容上而過,一道疤痕自下頜的輪廓起往上延伸至耳前,深褐色的痂尚未脫落,猙獰的模樣仿佛訴說了當時的艱險境遇。

    “夫君……”覃韻想伸手摸摸那條疤,可手裏卻抱著念哥兒脫不開手。

    “沒事。”沈厲知道覃韻在看什麽,那條疤雖然不在顯眼的位置,可那麽長的一條,也是逃不過旁人的眼睛的。

    信中明明說著平安,可便是這樣的平安嗎?覃韻咬住的唇瓣微微顫抖,臉上能有一道,還不知身上……

    幾個月前的那一次逃殺,他這般的根本微不足道了。沈厲有些逃避地垂下眸子,卻是正好對上覃韻懷中的孩子。

    “這是……兒子?”

    覃韻收起眸中將將湧起的淚意,看向懷中的念哥兒,孩子本是快要闔眼了的,大約是見著從未見過的新麵孔,或是血緣使然,這會兒小眼睛裏的朦朧全無,正睜得大大地看著沈厲。

    “嗯。”覃韻點了點頭,伸手便將兒子往沈厲的懷中遞去。

    沈厲伸手接過兒子,手臂有些僵硬,可一會兒便適應了過來,婉姐兒出生的時候他正賦閑在家,也曾常常抱著。

    覃韻低頭看著沈厲懷中的孩子,大約真是血緣親近的緣故,念哥兒換了人抱也不哭鬧,隻睜著眼睛看著沈厲,一會兒道:“念哥兒還沒起名兒呢,等著父親回來才好有真正的名字。”

    已經有過婉姐兒出世在前,沈厲心中倒是沒有當初的茫然之感,他已經從心中知曉了很久這個兒子的存在,再為人父已久,卻是第一回見麵,沈厲低頭看著,小小的臉蛋,肉嘟嘟的兩頰,還真是所有的孩子都長一個樣呢。

    雖然還是小鼻子小眼,可是瞧著怎麽比當初方滿月的婉姐兒漂亮?一個大男人,生得比姐姐好看可真是……沈厲的目光在念哥兒的眉眼間轉過,卻突然回轉定在了念哥兒的眼睛上……

    這似乎……沈厲緊緊盯著念哥兒的眼睛,明明是黑色的眸子,為何看久了卻是看出了一絲藍色?可細看卻又不見蹤影。

    沈厲的眉心幾不可見地蹙了蹙。

    “夫君?”覃韻看著沈厲盯著兒子久久不語,不由疑惑地出了聲,“咱們給孩子起什麽名兒?”

    “叫沈戈如何?”沈厲道。

    橫戈盤馬,金戈鐵甲?男子漢當保家衛國,沈厲方從邊關回來尤帶著鐵甲朔氣,起這般豪氣錚錚的名兒正是合了心境。

    隻是,未免殺氣太重,身為人母,私心的,還是不想兒子將來上戰場那樣危險的地方,卻也不可阻了大丈夫的誌在四方。

    覃韻點了點頭,“好,就叫沈戈。”

    沈厲又看了一眼兒子,隻見著兒子的唇角微微揚起,仿佛是知曉了自己得了名字而高興似的,竟是揚起了唇角對著他笑。

    孩子的笑意純真無邪,沈厲瞧著,心中不由便軟化了下來,也微微勾了勾唇角。

    “婉姐兒呢?”

    “方睡下呢。”

    …………

    四月天晴,暖氣回攏,正是春日裏的好日子,也是武陽候府裏有長公主的六十大壽,現任的武陽候為其母大辦壽宴,廣發請帖,在京中名流無意錯漏,一時之間,便成了京中一件令人上心的大事情。

    畢竟這個長公主,乃是當今皇帝陛下僅剩不多的兄妹之一,雖說武陽候府說不上有多麽多麽煊赫,但腦門上卻是大寫的皇親貴胄,京中權貴門第,當排在前列。

    是以這一回做壽,自是京中大小權貴名流蜂擁而至,便是沒有請柬進不了門,往裏頭遞一件壽禮也是好的。

    覃沛身為大理寺卿,官居正三品,身為他的女兒,堪堪算是有資格入得了門中,卻屬末流。

    這樣大的京中盛宴,本已是在家蝸居多年的的覃晴是沒有興致來的,可是既然武陽候府的帖子送到了他們覃府,便是逃不掉的。

    當然如覃沛這般剛正不阿不知經營的清官自是不可能告假來壽宴的,而溫氏則為了她之前那一重病往山上還願去了,順便給覃子懿祈祈福,吃齋念佛沒一個月下不來山,是以這一張帖子便落在了覃晴的頭上。

    本是可以推脫不來的,但長公主大壽的麵子,豈是她這樣的可以拂的?備了禮,硬上頭皮也要來轉一圈聊表敬意。

    “姑娘,那個是不是四姑娘和五姑娘?”

    長公主大壽,能往屋裏擠的都是真的皇室宗親,如覃晴這般的都算是小官小吏之女了,自是沒資格進去“衝撞”了皇家的貴氣,卻也不必多事,叫管事的婆子引著一批一批在院子外頭跪拜一番便算了事,覃晴方行完禮起來,便叫淺夏在耳邊輕輕提了一嗓子,不由看了過去,隻見隔著三四個貴女站在覃晴前頭那一排的一排貴女裏頭有一個珠翠滿頭的茜色身影和一個青紫色衣衫的女子,從後頭遠遠瞧著側臉過去,可不就是覃晴那兩個許久未見的姐妹。

    宮中大小覃妃失寵,九皇子言沂老早的過河拆橋,七皇子墮馬殘疾,三年丁憂守製已過幾月,可寧國公依舊隻是頂著一個寧國公的頭銜,沒有官職,沒有實權,偌大的寧國公府早已成了一副空架子,還搖搖欲墜。

    覃晴的唇角微勾了一下,帶著淡淡的嘲諷,自分家之後,她們已經沒有什麽關係了。

    “走。”覃晴低低地吐出一個字,轉身便走,可有些人的心中卻是另一種想法。

    自老太爺去後,寧國公府一路敗落式微,覃瑜和覃涵可是嚐盡了世人跟紅頂白逢高踩低的苦楚,特別是覃瑜被覃依的事情帶累了名節,日子更是難過。那個不要臉的小娼婦倒是叫老太君一句話隨意找了個進京的客商做了續弦遠遠打發去了南疆邊陲的不毛之地,卻是留了她平白遭受著她那件醃臢事的無窮後患。

    覃瑜比覃晴覃涵年長,三年裏早已過了及笄的年紀,雖說守製服喪期間不宜議親,但那是頭一年,後頭就慢慢鬆乏了,連著覃涵這個庶女都有了幾家偷偷上門說合表露意向的,她卻直到如今出了喪都無人問津,眼看著年歲愈發大了,後頭更是不好尋人家。

    再反觀覃晴,同是該丁憂守製的,那二房自分了家之後,一月不到的時間裏頭覃沛便不僅得了“奪情”這樣聖恩更是官升一級,直接做到了大理寺卿的位置,幾年裏頭雖說不是至於飛黃騰達,卻也順風順水,四平八穩,專於刑獄斷案一事,在皇帝眼裏也是占了一席之地的,自然覃家的日子也是滋潤地很。

    雖不曾聽說覃晴在外頭招搖,可這一到及笄的年紀,外頭便有絡繹不絕的好親事尋上門來,更是有幾家不長心的問到了寧國公府中,便是覃府一家都沒應,外頭有此心者卻是依舊能將覃家的門檻踏平了,聽說,宮裏的覃妃還有意撮合過她與七皇子殿下

    樣貌好,出身好,更重要的名聲又好,好像真真是什麽好事都叫覃晴占了去了!

    “六妹妹。”

    覃瑜覃涵跟在覃晴身後快走了兩步,便趕到了覃晴的前頭堵住了去路。

    覃晴的神色淡淡,帶著一種明顯的疏離,“二位姐姐可是有什麽事。”

    “幾年不見,六妹妹倒仿佛是貴人多忘事,將原本府中的人忘得幹幹淨淨了呢,竟是見著長了自己的姐姐,都懶怠打招呼呢。”

    首先發難的是覃瑜,當初就是,都是掛著嫡女的名頭,她卻生生矮覃虹覃晴一截,如今的境遇更是連外室女都不如。想想當初的事情,起先慌亂察不出端倪來,可後來的幾年清冷日子裏倒是漸漸砸麽出味兒來了,當時她的婢女分明是聽了關於覃晴的信兒,找的是覃晴的晦氣,怎麽就徑直撞破了覃依的爛事呢?後來她也找人問了,那一日在寺中覃晴根本不曾踏出房門半步,哪裏來什麽在西邊的偏僻院子裏頭等著偷食葷腥?

    分明就是覃晴設了一個圈套專門給她去鑽!

    隻是她反應過來地太慢了,所有的一切早已是木已成舟,而這個罪魁禍首,卻是分了家出去在外頭逍遙快活!

    思及此,覃瑜死死地盯著覃晴那張在外頭的幾年裏頭出落地愈發嬌美清麗的麵容,恨不能撲上去生啖其肉!

    覃晴卻是仿佛哦沒有注意到覃瑜的神色,隻是應了覃瑜的話,不鹹不淡地給了一句,“四姐姐,五姐姐。”

    說完便將目光轉向了別處,立即偏了個方向繞過她們就走,敷衍的態度毫不遮掩,直看的覃瑜和覃涵怒火中燒。

    這分明就是不將她們看在眼裏的意思!

    “站住!”覃涵上前再次攔住覃晴的去路,“六妹妹這些年在外頭,學的詩書禮儀都忘到狗肚子裏去了嗎,竟是連基本的禮儀都不懂了!”

    覃涵這一嗓子甚響,此時方才拜壽的貴女尚未走遠,覃涵有意叫旁人聽個隻字片語了去,隻叫不明真相的覺著覃晴分了家出去便心高氣傲,冷漠無情,絲毫不顧念昔日姐妹之情的意思。

    覃晴看著覃涵滿麵的不知是怒火還是妒火的模樣,心中也是真真覺著可笑,這麽些年來寧國公府迅速頹敗比貌似比她前世更倒黴的模樣,這般世態炎涼嚐了三兩年,竟也是絲毫沒磨練了覃瑜覃涵的蠢性子,看見她就想上來咬一口,真是不知道哪兒來的自信。

    覃晴地唇角涼薄地勾了勾,嗓音不重,隻正好叫攔在自己身前的覃瑜覃涵聽了,“自古嫡庶有分,尊卑有別,長公主的壽宴竟然也讓二位庶姐來了,可真不知府內的當家人有如何妙思,卻是不知若是知曉二位庶姐這般不顧體麵,在長公主的院前就凶神惡煞地攔了昔日的嫡妹興師問罪,下一回還能不能再放心叫二位庶姐出門了。”

    雖是是分了家,但當時覃沛遞進宮裏的折子裏頭說的卻是籠統的,隻說了老老爺去世他這個兒子不能在賴在家裏,也該獨撐一個門麵之類的緣由,隱晦地點了一點兄弟不合的意思,倒是在明麵上全了兩方的臉麵。

    如今寧國公府的兒子隻有覃沛一個人還算身居要職在皇帝麵前能說上話,逢年過節也還往寧國公府裏送個禮請個安什麽的,維持了表麵和氣,老太君那樣好麵子的人怎麽能夠允許兩個庶女再找覃晴的晦氣進一步惡化與覃沛的關係,豈非是瘋了。

    “兩位庶姐還是自便的好,難得有這般大的盛宴,可是莫要為覃晴耽誤了功夫。”老太君能讓覃瑜和覃涵往武陽候府來,不僅是因為府中再無其他姑娘,更是給了她們一個憑著自己本事芳名遠播的機會。

    說著,覃晴也不看覃瑜覃涵霎時愈發羞惱到鐵青的嘴臉,繞過了人就走。(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