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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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燈火通明,裕王府中沉睡的夜被淩亂的腳步聲打破,問藥抓藥熬藥,正院裏的人人屏息靜聲,生怕發出絲毫的聲音驚了未出世的裕王世子。

    “唐起說你有些動了胎氣,吃了藥養兩天就沒事了。”

    拔步床邊,言朔坐在矮凳之上,雙手輕輕捧住覃晴的柔荑,溫柔低沉的嗓音散發著令人安心的力量。

    覃晴的手撫在自己的隆起的肚子上,麵色仍有些蒼白,低垂著眼睫嗓音微喑啞,“是我沒用。”

    無非是做了一個夢罷了,竟然嚇得動了胎氣,是她太過沒用。

    言朔捧著覃晴的手收緊了些許,道:“是本王不好才是,你正懷著身孕,竟然還同你說那些事情。”

    早知言彤是覃晴的心病,他告訴覃晴言彤之事,本是想撫慰覃晴,讓她能夠安安心心,卻是不想,竟是揭開了覃晴的傷疤,才弄得如此境況。

    覃晴淡淡苦笑,道:“已是當年的舊事,早已過去了,我的境況也是今時不同往日,當知不會再陷當日境地,卻還是因此驚得動了胎氣這樣嚴重……”

    “阿晴。”言朔的唇角勾了勾,“孩子沒事,你我也不必再談及此事,好好休息吧。”

    “嗯。”覃晴點了點頭,撫在肚子上的手卻忽然被踢了一下。

    “王爺,”覃晴終於笑了,“孩子動了。”

    說著,覃晴伸手拉過言朔的手掌,覆在自己的肚腹之上,“你摸,孩子在動。”

    “嗯。”言朔笑了,眼看覃晴,眉眼舒展開來,“折騰了一宿還能在你肚子裏頭鬧,想來出世之後也不是個省心的。”

    掌下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孩子轉動的小小身軀,便是這條生命存在最深切的表示,他們的孩子,正在覃晴的肚子裏頭孕育著。

    “能鬧好呀,聽說能鬧的孩子才夠聰慧。”覃晴的眉眼柔軟,“我的孩子不管怎麽樣,我都喜歡。”

    “是咱們的孩子。”言朔淡淡糾正,“喜歡鬧騰,將來就早些讓他練武,馬步紮得久了,筋骨就能沉下來了。”

    覃晴嗔怪地抬眸看向言朔,“孩子還沒有出世,你竟就想著將來如何整治他,天底下可是有你這樣的父親。”

    “練武強身健體,本王這也是為他好。”言朔笑了笑,“一舉兩得,不然你教他彈琴也好,修身養性。”

    “自然還是要看他的意願喜好的。”覃晴撫著肚子,“總不能一味強加於他吧。”

    “阿晴。”言朔看著覃晴,頓了頓道:“你這是慈母多敗兒。”

    “我……”覃晴的神色微愣,然後抓住言朔還覆在自己的肚子上的手一下丟開,微惱著垂了眼睫。

    可憐的孩子,這麽攤上這樣一個父親。

    言朔輕笑,登時便轉了話鋒去安慰自己懷著孕的小嬌妻,道:“孩子是從阿晴肚子裏出來的,阿晴勞苦功高,阿晴說什麽,就是什麽。”

    覃晴撇了撇嘴,沒有說話。

    “王爺。”

    淺秋進了屋子。

    “何事?”

    “回王爺的話,車架已經備好,雲統領遣人來問,王爺何時動身上朝。”

    寅時過半,平常的這個時候,言朔已經準備整齊,出門進宮上朝了。

    言朔道:“告訴雲銷,讓他進宮幫本王告假,本王今日不上朝了。”

    覃晴方才動了胎氣,他哪裏放心往宮裏和衙門裏頭耗上一天?

    “王爺……”

    覃晴聞言,連忙出聲,抓住了言朔的手,道:“王爺公示繁忙,豈可為了我耽誤一日,我和孩子都已經沒事了,唐大夫也就在府中,王爺且莫為了我延誤了大事。”

    為了邊境互市一事,言朔恨不能一日當成兩日來用,卻偏偏又舍不下她,平白延誤了好些時辰,而那些延誤的時辰,都是在之後加倍補回來的,聽說朝廷已經往邊境去了文書勘察,有了明顯鬆動的意思。這正是緊要的關頭,怎麽能夠為了她耽誤了言朔的正事,萬一讓人鑽了空子,豈不是叫之前的努力付之一炬?

    言朔反抓住覃晴的手,安慰道:“阿晴,不過一日罷了,本王在府中也是一樣的。”

    覃晴勾了勾唇角,道:“我沒事,倒是王爺折騰一宿沒睡好,我若是再拖住王爺,耽誤了邊關百姓的安寧,可真是要良心不安了,放了王爺出去,也算是為我們的孩子謀福祉了。”

    這一番話,冠冕堂皇,為了覃晴肚子裏的孩子,倒是叫言朔不能再竭力反駁。

    “好,那本王去,你要照顧好自己,不準再胡思亂想,本王會早些回來的。”

    “嗯。”覃晴點了點。

    言朔緊了緊覃晴的手掌,起身吩咐:“來人,更衣。”

    春日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向來在朝中勤勉有加的裕王殿下在鍾鼓響的前一刻到了朝房,笑顏文雅地同幾個大臣問候了兩句,然後往奉天門前去。

    陽光淡薄,輕柔又隨意地灑落天地之間,悠然愜意,灰瓦磚牆,房屋林立,在這偌大京城的西南角上,一處不起眼的小院之中,縷縷陽光穿透了窗上的白色窗紙透進屋中,朦朧如紗,輕柔地覆蓋在了榻上平躺著的女子妍麗的麵容之上,一雙黑沉的眸子倏然睜開,刹那間血腥幽暗之色交錯糾結張牙舞爪著鋪天蓋地而來。

    “吱呀。”

    房門輕輕被推開的聲音,戛然而止了那眸中的洶湧,仿佛浪潮撲下之後平靜黑色海域,無波無瀾。

    “姑娘,你醒了?”

    略略低沉的嗓音透著書生慣有的儒雅,女子抬眸看去,喑啞的嗓音帶著不可一世的傲然與冰冷:

    “你是誰?”

    書生笑了笑,道:“在下覃子恒。”

    “秦……子恒?”女子的眉心微皺了皺,然後鬆開,“本……”女子掃了眼屋中簡單的裝飾,

    “我怎麽會在這裏?”

    “是我家大人救你回來的。”又一個嗓音在覃子恒的背後響起,一個小廝打扮的少年端著水盆從屋外進來,道:“我家大人在外頭尋證的時候剛巧見姑娘渾身是傷地昏迷在草叢堆裏,所以就發了善心,救了姑娘回城診治。”

    大人?渾草叢堆裏?她怎麽可能身在草叢堆裏,不是應該……女子試著動了動自己的手臂,鑽心

    的巨疼流竄過身體,低頭看去,才知自己的腿受手臂上都綁了夾板繃帶,傷痕累累根本動不了。覃子恒忙提醒道:“姑娘別動,你的手腳都有骨折,還有很多皮外傷,萬幸的是沒有傷到內髒。”

    女子癱下身子挫敗地喘了一口氣,抬眸看向覃子恒,眸底帶著隱約的犀利,“你是朝廷官吏?”

    “是……”覃子恒方應了一聲,那小廝便接了覃子恒的話自豪道:

    “我家大人乃堂堂刑部主事。”

    區區刑部主事,不過芝麻粒兒大的冷差。女子的眸子緩緩闔上,遮掩了眸底的眼色。

    覃子恒轉過頭去,淡笑吩咐:“書簡,姑娘醒了,再去請大夫過來看一下吧。”

    “大人,您該……”該回刑部了,找個差役來盤問了身世就送走好了,管這麽多做什麽?

    書簡的喉嚨裏頭卡了話,卻叫覃子恒看了一眼,便悻悻地咽了回去,“奴才這就去。”

    “姑娘且先歇息,在下出去了。”覃子恒有禮地點頭道了一聲,轉身同書簡一道出了屋子,沒有看到屋中女子在他關門之後驀然睜開的眼眸,仿若九幽厲鬼。(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