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扈三娘篇(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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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防盜章  對比自家那個好吃懶做的惡婆娘,  真是天壤之別。

    不過,  他要說的話不是這個。

    “我是保正莊子裏的莊客,  教授在保正莊子裏與保正吃酒,  不勝酒力,保正便讓我把教授送回家中。”

    倪溪一愣,  她認識這秀才有一段時間了,卻不曾說過這秀才有什麽朋友更別說見過了。

    東溪村與西溪村有兩位保正,  她不禁好奇問道:“不知是哪位保正?”

    “你連這都不知道?”粗衣大漢古怪的看了倪溪一眼。

    倪溪無奈回道:“奴一家來鄆城時間不長,  孤陋寡聞讓大哥見笑了,還勞煩大哥告知下奴。”

    她是真的不知道,  這竹屋相對僻靜,  自從來到這裏,  倪溪就沒有與外人過多接觸,過著每天兩點一線的平靜生活,  對於附近的人員結構完全不了解。

    粗衣大漢聽了表示理解,他揚起頭十分驕傲的介紹道:“當然是東溪村的晁保正了,  保正與教授情同兄弟,為人仗義,重情重義……”

    原來粗衣大漢口中的保正是晁保正啊,  雖然沒見過,但那日王婆帶自己來東溪村時候見到的那所大莊子就是他的,倪溪心裏有了點數。

    眼看這大漢有越說越多的趨勢,  倪溪不得不打斷他,  “大哥,  你可否幫奴把教授扶進家中?”

    粗衣大漢這才想起來正事,不好意思的咧了下嘴,“小娘子氣力不足,還是我來吧。”

    倪溪看了眼自己的細胳膊細腿,還沒這粗衣大漢一條胳膊粗,好像確實符合“氣力不足”這個形象,便任粗衣大漢一人攙扶著吳用了。

    不過吳用酒品挺好的,喝醉後整個人看起來格外的安靜,一聲不吭的任由大漢扶著,俊秀的眉眼微微半眯,隻是離得近了倪溪立馬聞出來他身上那股濃烈的酒氣。

    倪溪皺了皺秀氣的眉,忙拿出帕子捂住鼻子,這酒氣也太熏人了,也不知這秀才是喝了多少酒。

    把吳用安置在床榻上,倪溪謝過大漢,粗衣大漢便徑直離去。

    倪溪從灶間端了個木盆打了點涼水,用毛巾浸濕,然後再微微擰幹敷在吳用的額頭上。

    頭一次兩人離得這麽近,哪怕倪溪見慣了現代的各色美男,也不得不讚歎吳用一句好生俊俏的郎君。

    他本來就長的十分俊朗了,鼻梁高挺,眉飛入鬢,如那朗月清風般風姿卓越。此刻俊容微醺,往常那雙深沉的眼眸此刻顯得迷離縹緲,額頭有一縷絲零零散散的飄落,褪去了原先沉穩冷靜的氣質,反倒多了些讓人欲罷不能的禁欲氣息。

    男色誘人啊。

    “水……”吳用喃喃出聲,他舔了舔幹裂的唇,隻覺得全身燥熱難耐。

    倪溪聽了,忙跑去正廳倒了一盞茶水遞到吳用跟前,奈何吳用是躺著的,一喂水就從那薄唇裏溢了出來。

    沒辦法,倪溪隻得將他一條胳膊搭在自己單薄的肩上,攔腰抱住吳用,咬著銀牙將吳用攙扶起來半倚靠在榻上。

    時值盛夏,彼此衣衫都穿的單薄,倪溪又隻穿了一件鵝黃色單衣,身體相貼之下,透過吳用薄薄的衣衫可以清晰的感覺到那內裏強健的肌肉,帶著溫熱的男子氣息,讓倪溪不禁醺紅了俏臉。

    先前不怎麽覺得,此時吳用俊秀的臉上神情恍惚,雙眼迷離,怕是醉的狠了,拿著杯盞的那隻手微微顫抖,杯盞左搖右晃,裏麵的茶水溢出一大半來。

    倪溪隻得俯下身子貼近吳用,潔白晧腕接過他手裏那盞茶,動作輕柔的往吳用嘴裏喂去。

    吳用下意識的抿了一口,突然駐了嘴,用幽深的眼眸定定看著倪溪,眸光悠遠長綿。

    一縷絲下落垂在他的額側,青紗床幔的陰影掩蓋住他半張臉,這個男人卻依然俊秀清雋的動人心魄。

    倪溪的心,在這刹那突然的加快跳動了下。

    就在倪溪以為吳用突然清醒的時候,他卻開口道:“燙……”

    聲音低低的,帶著酒後的沙啞靡蕩,尾音顫顫,懶散而誘人。

    倪溪不自覺後退一步,玉手輕捂住胸口,隻覺得那顆心好似不是自己的了,跳的飛快。

    她偷偷拿眼去瞧吳用,生怕他現自己剛才的不對勁,這一眼過去,卻哭笑不得。

    這秀才哪是清醒了,分明還在醉著,那雙眼看似清冷有神,可仔細看去,目光滯滯,眼眸仿佛沒有焦距般迷離的睜著,哪是在看任顧,隻怕連魂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若不是細看,連自己都被騙了去。

    “燙……”

    見倪溪沒反應,吳用的眉眼微微下垂,似失落似抱怨。

    他說茶水燙,可剛才倒得時候她明明試過溫度的啊,怎麽會還燙呢。

    倪溪半信半疑的端起茶水,輕輕綴飲了一小口後,對著吳用說道:“不燙啊。”這水溫剛剛好。

    吳用喝醉後卻仿佛變了個人似得,依然那般定定看著倪溪,眼眸沉沉,語氣固執且不容置疑。

    “燙!”

    “好好好,”真是她的冤家啊,倪溪無奈,檀口對著杯盞裏的茶水微微吹了口氣,才又將它遞至吳用身前。

    “現在不燙了,快些喝吧。”

    吳用這才勉強答應,皺著眉頭喝入口中,一副不情願的樣子。

    看的倪溪撇了撇嘴,趁著他酒醉,伸出纖指戳了戳吳用的臉頰,待成功的在上麵看到一塊紅色痕跡才肯罷手。

    這廝太過可惡,也不知自己上輩子欠了他什麽。

    初見麵就拿言語諷刺自己不說,平日不醉酒倒還好,算得上溫文爾雅知書識禮,可這喝醉了,又本性暴露出來了。自己忙前忙後把水喂到這廝嘴邊,居然還嫌棄。

    等水喝完後,倪溪又費了好大力氣才把吳用攙著躺好,爾後把毛巾換了道水擰幹,再次敷在吳用的額頭上,才完全鬆懈下來。

    倪溪替他掖了掖被角,正準備轉身去別處忙活時,眼角餘光突然看見他嘴唇微動,似乎在說些什麽。

    以為吳用想吩咐他什麽,離得太遠聽不清楚,於是她把耳朵湊近去聽,耳廓對著吳用的唇,帶著酥酥麻麻的氣息。

    聲音微弱,細小,隻聽他呢喃自語:“安得長翮大翼如雲生我身,乘風振奮出六合……”

    倪溪還沒聽明白意思,就見他翻了個身,聲音悶悶的,斷斷續續傳入她的耳中。

    “待到來年……我花,我花開後百花,殺……”

    倪溪聽後,不由自主的身子一顫,很快,麵色又恢複了平靜之色,仿佛一切都不曾生過。

    看了一眼已經沉沉入睡的吳用,她重重歎了口氣。

    倪溪忙福了福身子,輕聲說道:“奴有冤情要上訴,煩請兩位大哥行個方便。”

    婦人上訴,還是如此年輕的婦人,實為罕見。

    可那衙役見倪溪神情認真,實在是不似作偽,他猶豫了下,說道:“小人無法做主,今日雷都頭當值,此事需先稟明都頭才可。”

    “勞煩兩位大哥。”

    倪溪道了個謝後,便在衙門口等待。

    過了會兒,從裏麵走出一個膀粗腰圓,紫棠色麵皮,做都頭打扮的男人來。

    “你這婦人,可知衙門不允許胡鬧!”那雷姓都頭一上來便高聲喝道。

    倪溪柔柔行了一禮,“奴和阿爹兩人被惡人欺辱,實無活路,望都頭可憐奴父女兩個。”

    雷姓都頭聽了,問道:“你要狀告的那惡人是誰?”

    “奴要狀告那鄭大戶。”她的聲音幹脆利落。

    “可是狀元橋下賣肉的鄭屠?”雷姓都頭又問道。

    倪溪擲地有聲的回了個是,心裏卻在犯嘀咕,這雷都頭說的這麽詳細莫非認識那鄭屠?

    沒想到她這一回答,雷姓都頭頓時變了臉色,下巴的那一扇圈胡須隨著他的大聲嗬斥而顫動。

    “那鄭屠我識得,不是那為非作歹之人,你這婦人,如何在此胡言亂語,汙蔑好人。”

    鄭屠怎麽可能是好人,這不是在睜眼說瞎話嗎?倪溪一驚,連忙抬頭說道:“奴敢保證奴所說句句屬實。”

    雷姓都頭卻是不信,蠻橫的指使兩邊衙役:“把這婦人叉下去,休讓她再胡鬧。”

    衙役領命,隻是念在倪溪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放柔了語氣說道:“小娘子還是請回吧。”

    倪溪現在是看出來了,這姓雷的都頭就是在包庇那鄭屠,突然想起先前有人給她說過,鄭屠與縣衙裏的都頭稱兄道弟,想必就是這位雷都頭了。

    偏偏她就撞上了,心裏不得不哀歎一聲倒黴。

    隻是她又怎麽能回去,一旦今日之事作罷,可想而知後麵她們一家三口要麵對鄭屠多麽厲害的報複。

    “冤枉啊!”

    倪溪決意不回去,眼見那姓雷的都頭快要進去了,她索性心一橫,高聲叫道:“奴今日若有半句假話,天打雷劈。都頭若還是不信,奴便撞死在衙門口得了!好教那六月飛雪沉昭奴的冤情。”

    說罷,便作勢要便門口那根紅漆柱子上撞去。

    沒想到這婦人如此烈性!

    雷姓都頭這下慌了,那鄭屠是他的酒肉兄弟不錯,可跟都頭得位置一比,又算得了什麽?他如果今日真讓倪溪撞死在這裏,知縣問責起來,這都頭的位置也別想做了。

    他連忙讓衙役拉緊了倪溪,放緩了語氣勸道:“罷了,你這是做甚,我去稟了老爺便是。”

    他又悶聲說道:“不過知縣老爺見不見你,我就不知道了。”

    “隻要都頭稟了便是。”隻要那知縣知道了,聽天由命便是。

    明明說話的態度很強硬,倪溪卻偏偏低垂著眉眼讓人實在生不起氣來。

    雷姓都頭哼了一聲,走了進去。

    他先不去找知縣所在的後院,而是徑直走進衙門後門,門口一個仆役打扮的漢子笑迎了上去,問道:“勞煩都頭,鄭大戶求的事情辦妥了?”

    “那小娘子不肯走,非得見知縣老爺才行。”

    說起倪溪,雷橫也頗覺無奈,臭著臉說道:“我已經答應了她去稟知縣老爺。”

    那仆役大驚,“這如何是好?還望都頭從中周旋。”

    雷姓都頭心不在焉,沒有搭話。

    仆役涎著臉從懷裏掏出一包碎銀,遞給雷姓都頭,“勞煩都頭了。”

    雷橫隨手掂了掂,這才露出了點笑意說道:“鄭屠是我兄弟,自然該幫他。不過具體還得知縣老爺決斷,我盡力而為。”

    也隻能這樣了,那仆役躬身謝道:“再好不過了。”

    兩人說完這番話後,雷橫才去了後院,穿過廳堂,走幾步路就到了。還沒進門,就聽到院子裏傳來一陣悠揚的琴聲。

    雷橫整了整衣領,端正了態度,才大步進去。

    庭院寬廣,院子中央那顆槐樹尤為顯眼,正是深秋的季節,樹葉金黃,風一吹起細葉簌簌,隨風飄舞。

    隻見槐樹下,一把古琴,一張榻,榻上坐著一個身穿便服生得眉清目秀,文質彬彬的青年男子。

    琴聲悠悠,便是從這裏傳來。

    這位青年男子便是鄆城縣新到任的知縣,知縣姓時,名文彬。之前在東京任官因政見不合惡了太師蔡京,而被下貶到州縣裏做縣令,後輾轉到了鄆城縣。

    因為官期間清正廉明,體察民情,被當地百姓稱為父母官,也因此他剛到鄆城縣上任不久,就有人稱讚。

    這日衙門無事,時文彬便有了閑情逸致在後院撫琴作樂。

    雷橫聽不出琴聲的好壞,他深怕打擾了知縣時文彬的雅興,於是站在一旁等待。

    時文彬卻是停下了撫琴的手,問道:“何事?”

    雷橫忙恭敬的上前說道:“衙門口有一婦人,百般乞賴說什麽被惡人欺辱要訴告那惡人,小人沒辦法了這才來打擾老爺。”

    “那惡人是誰?”時文斌沉吟了下又問道。

    雷橫回道:“那婦人說是狀元橋下的鄭屠,”

    想著時文彬初來乍到,對鄆城縣的一些人和事不是多了解,雷橫便小心翼翼的把話稍加修飾了一番。

    “那鄭屠平日為人友善愛鄰,不是那欺男霸女之人,那婦人此舉倒像是在誣賴。”

    時文彬看了雷橫一眼,皺眉說道:“這婦人有如此膽色,不像是你說的會誣賴他人的人,我還是去看看罷了。”

    說罷他便起身喚人來更衣。

    雷橫被那一眼看的心驚膽戰,不敢再多說什麽了。

    鄭屠所托他已盡力,其他的就不歸他管了。至於那袋碎銀,到了他雷橫的口袋,就別想再出的來。

    再說倪溪,一人在衙門口等待,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聽到裏麵有人出來傳喚。

    她一喜,跟著進去。

    隻見公堂之上,氣氛威嚴肅靜。左右都立著兩排雜役,正中間坐著一個身穿官服的男人,在他身後橫著一塊匾,匾上書寫四個大字“明鏡高懸”。

    倪溪沒想到這知縣看起來居然如此年輕,她沒敢去看清知縣的長相,忙看向別處,隻見左邊下角,還有一個堆放著筆墨紙硯的桌案,也坐著一個年齡稍微大些的男人。

    那男人一雙丹鳳眼臥蠶眉,唇方口正,天庭飽滿,雖然相貌平凡,看起來卻頗為誌氣軒昂。

    就是,倪溪心想這人膚色也太黑了些吧,像是在地裏幹活的莊稼漢了。隻是看他的穿著打扮,到像是個書吏文職類的公人。

    不過倪溪看了兩眼就沒在注意了,她對著知縣的方位深深行了個萬福,拜道:“奴拜見知縣老爺。”

    驚堂木拍下,堂上一個清朗又帶著威嚴的聲音高高落下來,“這婦人你姓甚名誰?家住何方?”

    倪溪不敢抬頭,脆聲回道:“奴姓閻,小字婆惜,四個月前隨阿爹阿娘投奔到鄆城縣落戶。”

    “婆惜?”那聲音似乎有些訝異,不知怎的停頓了下,又說道:“閻氏你且抬起頭來讓本官看看?”

    倪溪聽了抬起頭,盈盈目光看向正中央的那人,隻見那人身穿青綠色大圓領官服,頭戴平翅烏紗帽,相貌格外清秀,眉眼間透露出一種讀書人特有的斯文,看起來文質彬彬。

    那人看著自己,眼神透露出幾分激動來。

    怎麽看這知縣的神情似乎認識自己的樣子?

    倪溪莫名的對這人也有種熟悉感,內心還有點悸動。看來她是認識的了,隻是一時半會兒卻想不起來了。

    再說時文彬坐在公堂上,見到那下跪的窈窕身影隻覺得十分眼熟,再待她開口說道姓閻名婆惜時,心裏便十分肯定了。

    兩年前在東京任官的時候,他與閻婆惜相識,那時官場苦悶,無人傾訴,閻婆惜便是他的解語花,善解人意又會說些開心的話,兩人雖然沒有親密的身體接觸,可也好過一段時間。

    本想把閻婆惜納為外室,隻是後來,他得罪了蔡京被貶,事突然走的又匆忙,兩人便這樣斷了聯係。

    沒想到時隔兩年在這裏還能遇到,這不是冥冥之中他與閻婆惜的緣分還是什麽。

    不過看她的樣子好像還沒認出自己來,再加上現在公堂之上,也不好與她貿然相認。

    時文彬按捺住內心的激動,柔聲問道:“閻氏你有何冤情,說來與本官聽聽,也好為你做主。”

    從未見過知縣老爺這樣,雷橫驚慌的低下頭,萬分懊悔先前在庭院裏說的那番話。至於那個書吏,到是若有所思的看了倪溪一眼,似乎明白了什麽。

    倪溪雖然聽出了不對勁,沒多想,把事情一股腦兒全說了出來:“奴的阿爹因養家糊口在街坊口做點小買賣,那鄭屠向奴的阿爹索要地攤費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阿爹氣不過與他爭辯了兩句,誰知那鄭屠居然就一腳踹了過去,打傷了奴的阿爹,更是輕薄於奴,還揚言要斷了奴父女兩的活路……”

    說著說著,她兩眼含淚,淒楚至極:“有道是百善孝為先,奴的阿爹辛苦養育奴十八載,而今阿爹被惡人欺辱,奴如何看得過去,縱使身死,奴也要為阿爹討回一個公道!”

    時文彬見倪溪這般可憐模樣,內心十分憐惜,既心疼於她的遭遇又憤怒鄭屠的行為。

    “原來如此,可憐閻氏了。”

    他憤而起身,“鄆城縣居然有如此惡霸,來人,把那鄭屠抓來打三十棍棒再押入大牢!”

    指令一下,便轉身入後堂去了。

    雷橫有心為鄭屠開脫,正想說幾句好話卻見時文彬看倪溪的眼神是滿滿的憐惜之情,這下明白過來,原來這知縣老爺是看上這婦人了。

    他便帶上三四個衙役領命出去,那個書吏和其他的衙役一起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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