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樹四季常青，針狀的葉子看上去生機勃勃。然而這樣的生機並無法掩蓋冬天的蕭瑟。下班的時間，人們都急匆匆地往家趕。蘇羽桂搖搖晃晃地走在人群中，低頭看著落在地上立即就融化的雪花。有些路人匆忙中撞到了他的肩膀，連句道歉都沒有就繼續趕路。而蘇羽桂也沒有抬起頭去看是誰撞了他。那些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那些漸入漸出的語音通訊聲、那些路人偶爾發出的咳嗽聲或感歎聲，都無法飄進蘇羽桂的耳中。他感覺這個世界空了，仿佛路上隻有他一個人。

    路上就真的隻剩下他一個了，夕陽收走了它的最後一絲色彩，淡黃色的圓月一點一點地爬上藍色的天幕。他看到落在地上的雪花不再完全融化，白色的雪花綴在因被打濕而看上去發黑的地上，好像在黑巧克力蛋糕上撒芝麻一樣，但蛋糕不會這麽冷這麽涼。蘇羽桂歎了口氣，抬起頭，看著天上的圓月。他不由地去回憶起以往的事。

    今天的月亮好圓啊。”——“能和你在一起看月亮，感覺真的好好。”

    你知道關於滿月的傳說嗎？”——“什麽傳說啊？”——“傳說，在月亮中，住著一位神，月亮上的黑影就是她的門，滿月的時候，門被完全打開，這位神就從月亮上飛下來，給情侶們送來祝福。”——“這世上才沒有什麽神呢！月光是散射了太陽光形成的，有黑影是因為地球擋住了太陽的光！”——“喂，今晚這麽浪漫，你忍心打破這個氛圍嗎？”

    怎麽辦？現在的政策根本不允許無故打胎。”——“雪兒，我們結婚吧，我會對你和你的孩子負責的。”

    你小子可以，你小子很可以！把我妹妹搞懷孕了，這樣她就不得不嫁給你！”

    雪雪，你聽我說，我剛做出一種藥，你把它吃下去，你體內的胎兒就會自己溶化。然後你就不用嫁給那個混蛋，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繼續讀你的博，完成你的夢想。”——“哥哥，你不能這樣，這是一條生命！而且，而且我愛他！”

    他真可愛，我們給他起個名字吧。”——“一坨屎。”——“哥哥！”

    你為什麽一定要假裝我們當初是因為孩子才一起結婚的呢？”——“難道不是嗎？蘇羽桂，我告訴你，我受夠了！如果不是那天晚上的錯誤，我的生活本可以按軌跡行走。我可以是一個科學家，而不是一邊是醫生，一邊是家庭主婦！”——“很多人不都是這樣嗎？不過就是一些人不是醫生，而是別的工作，但卻偏偏不是像你哥哥那樣冰冷的科學家！”——“就是因為這是普通的生活才不是我想要的！我討厭這種生活！我的生活不該是這樣！”

    蘇羽桂，我們離婚吧，這種生活，我真的想結束它了。”

    孟雪回到了家，打開了客廳的燈，拿出一瓶紅酒，對著桌子上的鏡子，自酌自飲：

    孟雪，恭喜你再次升職。”

    你做到了。”

    很好，你再也不用忍受普通人的生活了。”

    再接再厲，孟雪。”

    這樣最好了。”

    紅酒杯子慢慢傾斜又豎起，紅酒倒入杯中形成美麗又短暫的漩渦。到最後，裝紅酒的瓶子空了，孟雪站了起來，走到窗前。窗玻璃上有著一層霧氣，孟雪伸出手，用手擦掉玻璃上的霧氣，看到房子對麵的一個熟悉的身影，“蘇……蘇羽桂？”

    剛剛被擦的清晰的玻璃再次被霧氣覆蓋，孟雪愣了好一會兒，再次用手擦掉霧氣，卻看到房子對麵空無一人，“我果然是喝醉了。”

    孟雪搖了搖頭，拉上窗簾，走回了臥室。

    蘇羽桂慢慢地在夜路上走著，地上已經覆蓋上了一層薄雪，細小的雪花仍然繼續慢悠悠地從天上飄下來，落在地上，落在蘇羽桂的頭頂和肩膀上。蘇羽桂的身後留下了一串腳印。沒有溫度的黃色月光，傾灑在大地上，清晰地照出那樣孤寂的一串腳印，月光也落在蘇羽桂的背上，在白色的雪地上落下長長的一條黑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