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宛如先知

    李客州不急不緩的跟著這個學生模樣的校服少年走進了道場，前台接待的中年人見狀，剛要說什麽，李客州抬手就指了指前麵的少年，中年人皺了下眉頭，但最終還是從台子裏拿出一雙寬大的木屐，遞給了李客州。

    李客州對其點點頭，換上木屐後，就啪嗒啪嗒的拖著木屐向裏麵走去。

    而此時，看到少年人到來，端坐在道場演武場盡頭，如礁石一樣的中年人也緩緩的站起身，脫掉身上寬大的袍子，露出一聲虯結的肌肉，跨前一步，站在了主人家的位置上，雙手緩緩的張開，虛虛的呈抓拿狀，遙遙的對著少年擺出一個相撲的架勢，一副如臨大敵的嚴肅模樣。

    “嘿。。。”少年笑了一下，腳一伸，就把木屐磕落在道場的木台下，三兩步就走到了道場正中，雙手抬起，左手呈掌，按在右手拳頭上，對著擺好架勢的中年男人抱了一拳。

    “本人華夏襄陽理科二門體育堂堂主，幻想！請賜教！”

    這個自稱幻想少年抱拳自報家門後，李客州差點沒笑出來，體育堂堂主是個什麽鬼？既然有體育堂，是不是還有數學堂和語文堂？但李客州笑過後，瞬間反應過來，這個穿著校服的少年，說的是帶著幾分地方口音的普通話！

    而令李客州沒想到的是，對麵的中年人麵對這個古怪的體育堂堂主的名號，非但沒有和李客州一樣險些笑場，反而一本正經的用磕磕絆絆，腔調古怪的華夏普通話一字一頓的道：“板間道場，四代目！板間貫！”

    兩人自報家門之後，板間貫就低吼一聲，腳下一動，飛快的向著自稱幻想的少年衝了過去，衝到一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伸手瞬間搭向了少年的肩膀，完全沒有一絲一毫因為麵前的是一個歲數還不到自己孩子大的少年的緣故而有任何的輕敵，很是有幾分獅子搏兔的味道。

    李客州見狀眉頭一挑，眼裏已經帶上裏幾分好奇之色，這個板間貫的這一撲一搭，動作行雲流水，而且更難得的是，明明是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但在出手搭肩的一瞬間，腳下的步伐竟然踩了一個很巧妙的花步，身形瞬間一頓，但又瞬間加速，若是對手提前做出格擋閃避的架勢，就憑著這一頓一加速，就能完美的反向破解掉對方的應對方式。

    並且他的十根手指竟然在出擊的刹那，遙遙按向了少年雙肩上最少6個筋腱勾連的地方，若是抓中，絕對能讓人肩胛酸麻，無法發力。

    而更令李客州吃驚的是那個自稱幻想的校服少年對此做出的反應，在李客州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少年的眼睛，在對方撲來的瞬間，少年眼中的神光頓時變得空洞起來，嘴裏念念有詞，一瞬間就讓李客州想起了當年自己坐在教室裏用最快的語速背誦文言文的場麵。

    “所以。。。後退的距離應為：.7m！後退角度應為肩膀為x軸，脊梁骨為y軸的左側24°角！”

    “右肩！”他眼中的空洞神色在瞬間被一種自信取代，接著，他就這麽輕輕巧巧的往身後側退出一步，順著退出的這一步，身子往後一側，而在他話音剛剛出口的刹那，板間貫臉色驟變，此時，板間貫的右手，赫然從他右肩滑過，卻因為他的那個簡單的後撤，在間不容發之際，成功的躲過了自己的掌扣！

    接著，青年就像是一根彈簧一樣，肩不移，手不動，保持著那個抱拳行禮的姿勢，直挺挺的‘彈’了回來。

    抱在一起的拳頭，完美的砸在了因為一把抓空，而身體微斜的板間貫的胃部！

    “呯！”

    “唔！”

    前一聲是拳頭擊打在皮肉上的聲音，後一聲是板間貫險些吐出來的悶哼聲！但板間貫也沒愧對他身為這麽大一個道場主人的身份，強忍著胃部抽搐的劇痛，上身前傾，沒有絲毫的遲疑，馬上一拳轟了過去，但就在他出拳的前一瞬，李客州恰好聽見了那蚊蠅一般的呐語聲：“衝拳。。。”

    於是乎，在板間貫拳頭前進的方向上，一隻五指修長，食指外側還帶著一層薄薄筆繭的手掌，恰到好處的虛虛一握，輕而易舉的將他的拳頭在剛剛出動的瞬間攔截了下來。

    但或許是因為少年身體力量不如板間貫的緣故，即便是他封死了對方的拳頭，但也被頂的往後略微退了一步。

    “嘿啊！”板間貫大喝一聲，任由自己拳頭被少年抓在手裏，猛地身體一沉，一掌就拍向少年的肩膀，雖然他的拳頭被對方抓在手裏，但未嚐不是他以自己的拳頭做誘餌和牽製，你不是要抓我的拳麽，那就抓著唄！除非你死抓著不放手，不然這一掌，你吃定了！剛剛極短的一個拳腳接觸，這個身經百戰的道場傳人已經試出了自己的力量比少年要大，那麽自然要發揮自己的優勢啊！不放手，你就挨一下，放手，就又是我的節奏！

    心裏這麽想著，板間貫的手掌對著少年的腦袋，呼嘯而來，臉上同時也不由得露出一個笑容，但是他沒有看到少年的嘴唇又在輕輕蠕動，輕輕的說道：“左眼處。。。”

    於是。。。板間貫的手掌。。。拍空了！

    不但拍空了，而且拍出的手掌手腕處被少年自下而上，狠狠的一指節搗在了脈門上！遠處的李客州看的清清楚楚的，在板間貫出手的前一瞬間，少年就做出了隱蔽的規避動作，而且向上搗過去的指節，是在板間貫出手的刹那搗過去的，按照那個動作，少年的那一下本來是應該搗在空處的，但就在他搗空的時候，板間貫的手腕，到了，好死不死的直接被他搗了個正著。

    板間貫疼的臉色都變了，手腕脈門本就是人體要害之一，被擊中產生的痛楚簡直讓人想喊出來，就是平時無意中被人掐著按一下，都有手臂酸麻劇痛抬不起來的感覺，更別說被人來一下狠的了。

    當下借著咆哮發泄裏一下這種撕心裂肺的疼，扭曲著臉踏出一個重心相當低的馬步，被擊中的左手飛快的藏在腰間，而被少年緊緊握在手裏的右拳則奮力一抽一抖，擺脫少年的控製。

    接著高高抬起，就像是一顆隕石一樣，從上而下，直接披掛轟砸下來，本來就比常人粗壯的胳膊上，肌肉呈現明顯的塊狀，青色的血管就像是蚯蚓一樣蜿蜒的皮膚下爬動，根根暴起。

    這一拳的動作，直接讓李客州眼前一亮，對方的這一拳，很是有幾分孫祿堂所說的練勁一體的味道，明明先是沉腰坐馬，拳鋒披掛的‘大’動作，但偏偏有種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匯聚在這一拳中，有種一擊建功，不留後路的氣勢。

    然而，在他這一拳抬到最高處，氣勢最盛的刹那，一隻手掌，竟然再一次提前等在了路上，好死不死的按在了他內側臂彎裏，硬是讓他這一拳轟不下去，就這麽不尷不尬的豎在空中。

    實際上，李客州看的分明，就在他沉腰坐馬的瞬間，少年眼中再一次空洞起來，嘴巴蠕動的速度達到巔峰，緊接著，他整個人像是一抬四肢都鏽死的機器人一樣，關節僵硬的一個轉身下低，肩膀縮起來往前一頂，仗著對方紮馬步時整個人矮了一截，自己高出對方大半個頭的優勢，手掌一抬，早早的停在對方手肘的位置，恰到好處的封死了對方的攻勢。

    兩人就像是提前排練好的一樣，少年的每一個動作都在空洞的眼神和嘴唇的蠕動中將板間貫吃的死死的，無論板間貫怎麽掙紮，都被少年提前預知，他的拳腳就像是主動迎上了對方的防禦一樣。

    “左胯。。”一條腿提前抬起，架住了板間貫的橫踢。

    “左肩。。”一隻手提前平平展開，頂在了板間貫的手肘。

    “小腹。。”一步後撤，板間貫凶狠的膝撞砸在空處。

    “右肋。。”。。。

    少年輕聲的囈語，卻每每料敵先知，生生逼得板間貫進退不能，一身力量，硬是讓少年總是先人一步的動作克製的死死的，明明拳腳劈砸，肘膝轟擊，無不如意施展，但偏偏不是落在空處，就是被人提前避開，簡直令板間貫發狂，而另一邊看著這場交鋒的李客州也不禁有些背脊發涼，這種宛若先知一樣的預判。。。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兩人交手了接近5分鍾後，板間貫無論再怎麽變幻拳勢，再怎麽改變攻勢，都被他信心滿滿的提前攔截躲避。

    最後，少年全身一顫，那張始終帶著淡淡的笑容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個索然無味的神情，一肘頂開板間貫的手掌後，他單薄的身體陡然爆發出令人側目的力量，以瘦削的肩膀為著力點，腰胯狠狠一甩，以全身之力，直接撞在了打的憋屈無比的板間貫胸膛上。

    麵對這一撞，板間貫完全沒有任何還手的餘地，就和他能提前預知了板間貫的擊打方位一樣，他自然也輕而易舉的預知了板間貫的躲閃和應對方式。

    再加上這麽長時間的攻勢都無法建功，板間貫的神態都顯得有些茫然了，拳腳間，早都看不到剛開始那一撲的靈活勁，無論是反應速度還是戰鬥的意誌，都大幅度下降。自然，麵對這突如其來的一撞，這位道場傳人，毫無疑問的被撞了個正著。

    板間貫壯碩的身軀瞬間飛起來半米高，接著落地，大聲嗆咳著踉踉蹌蹌的退出去數米，腳下的木板被跺的咚咚作響，最後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麵色頹唐。

    “嗬嗬。。。”少年笑了起來，雙手抱拳，再次鞠了一躬。

    “承讓了，板間師傅。”

    “）*%@@%！@#。。”板間貫揉了揉被撞的隱隱吸不上來起的胸膛，最終歎息一聲，向著前台上的接待招了下手，大聲的說了一句日語，接待飛快的跑了過來，將一張紅色的類似於請柬的東西恭敬的遞給了少年，上麵赫然寫著一串燙金大字：kof96！

    少年接過來後，滿意的笑了下，再次對著板間貫鞠了一躬，拉開校服的拉鏈，能看到裏麵白色的網狀內襯，順手把請柬往懷裏一揣，轉身離開了。

    李客州目光凝重的看著少年的背影，眉頭糾結在一起，在這個少年身上，他仿佛看到了另一條拳法的路子，這種料敵其先，就像是先知一樣的預判，簡直是一切拳法的克星，對方明明對板間貫的拳法路數毫不了解，但卻能在上百次預判中都不出任何失誤，這種力量，讓李客州心底都不禁有了一絲火熱。

    最後撓了撓頭，看了一眼還在道場最裏麵揉著胸膛的板間貫，又想起少年那一身中國風的校服和一口的地方普通話，李客州轉過身，脫掉木屐，換上自己的鞋，向著少年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