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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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是還喘氣兒嗎?興許還有救呢!再等等吧,就這麽去了, 可惜了這幅樣貌。”

    “哎, 就是, 誰能想到這雨花閣小小佛堂,竟然還能有這樣的人物……”

    “嗯,先別在這處廢話了,去問問物件都清點好了沒?查清楚損失, 好向上頭回話。”

    “好嘞。”

    ……

    意識一點一點回來,靜瑤有些奇怪,這些說話的人是誰?他們又在說些什麽?雨花閣佛堂又是哪裏?

    她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遲鈍的轉動眼珠, 隻見到暗黃的屋頂, 並沒有什麽人,方才說話的兩個人已經似乎也不在這了。

    她應該躺了很久了,腰背酸困的難受,嚐試著想坐起身來, 卻不小心碰到了手邊的什麽東西,一下摔到地上, 發出一聲脆響。

    動靜終於引來了其他人,隻聽一陣匆匆腳步聲, 一位圓臉少女伸頭來看她,見她睜開了眼, 忽然喜出望外, 喊道, “醒了醒了,阿淳醒了!”

    清脆的聲音刺痛了耳膜,她微微蹙了蹙眉,阿淳……阿淳是誰?

    她正疑惑著,眼前又出現了兩個麵孔,都是男人,穿著宮製圓領袍子,一個年輕些,一個稍上了些年紀,但麵上俱都光潔無須。

    兩人低頭瞧了瞧她,年輕的頓時眼睛一亮,“喲,還真醒了,真是命大啊!”

    年長的那個則嗬嗬笑了兩聲,“醒了就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又轉頭跟那圓臉的姑娘道,“方才前麵已經查點清楚了,現在人也醒了,咱家就可回去複命了。此番佛堂失火,所幸並未傷及無辜,太後她老人家也可寬一寬心了。”說著甩了甩拂塵,眼看就要邁步子。

    圓臉的少女趕緊把人一攔,急著問道,“左總管,阿淳昏睡了一整天到現在才醒,好歹也是被煙熏了,不知會不會留下什麽病症,還是該找禦醫來瞧瞧吧?”

    那被喚左總管的人倒真把身子一頓,轉回頭來看看躺著的她,問道,“自己叫什麽,還記得嗎?”

    靜瑤也正想問問這是什麽地方,哪知張了張嘴,才發現自己似乎發不出聲音了,她有點兒著急,使了使勁,一個“我”字隻發了個氣音,沙啞無比不說,嗓子火急火燎的疼,嚇得她趕忙閉上了嘴。

    年輕的男人一愣,問那個圓臉少女,“她是個啞巴?”

    圓臉姑娘女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柳眉倒豎,微有些生氣,“阿淳怎麽會是啞巴呢?她歌唱的可好聽了。”

    左總管拿拂塵的木把戳戳徒弟的腦袋,“糊塗!好歹是惠侍,怎麽可能是個啞巴?這一看就是叫煙熏壞嗓子了。”

    那徒弟立刻恍然大悟,笑道,“是是,徒弟糊塗了。”

    他的確是糊塗了,挑選宮女有嚴格的標準,身體不齊全的根本不用考慮,他剛才這麽一番大呼小叫,是說人家尚宮局眼瞎沒挑好人嗎?

    這話若是傳到尚宮局耳朵裏,指不定又要生出多少是非呢!

    更何況這還是有品級的宮女,怎麽會是個啞巴呢?

    幸好麵前隻有這兩個惠侍,瞧著年輕,也不可能跟他們計較這些,左總管略想一下,發話道:“這好辦,等會兒叫我這徒弟去一趟太醫院,請人來瞧瞧。姑娘這是小毛病,左不過吃幾服藥就能好的。”

    靜瑤不能說話,圓臉少女就替她應了好,左總管又把她打量一番,似乎若有所思,卻終究沒說什麽,領著那徒弟走了。

    房中終於沒了外人,圓臉的少女把門關上,一下坐到她跟前,悲喜交加的跟她說話,“阿淳你終於醒了,可把我嚇壞了!他們才把你救出來的時候你給熏得那樣,我還以為你不成了呢!”

    邊說著又邊歎息,“你說你怎麽這麽倒黴,原本好好的美人,大有晉升的希望,忽然叫人坑成惠侍不說,還差點連命都丟了,老天怎麽這麽不開眼呢,淨欺負你!”話音剛落忽然捂著嘴道:“唔,我失言了,這次你大難不死,沒準就是素日念經積下的功德呢,我剛才胡說八道呢,神明可千萬別怪我!”語罷趕緊合掌朝天,好好念了幾遍阿彌陀佛。

    這似乎是個心直口快的人,可靜瑤還是不解,這姑娘說的都是什麽意思,明明是在看著她,可話裏的那個人分明不是她啊!

    而且環顧四周,這裏就是間極普通的房屋,根本不像傳說中人死後會去的極樂世界,可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她驚駭交加,想問問這姑娘,但根本說不了話,隻要稍一用力,嗓子就生疼,疼得她又忍不住咳嗽起來。

    那圓臉姑娘趕緊扶她坐起,為她拍背順氣,等她平複一些,又去倒了杯水,她沒顧上客氣,接過來咕咚咕咚喝了下去,有水潤滑,刺痛的咽喉才稍稍舒緩一些。

    她舒了一口氣,聽那姑娘在旁安慰她,“你別著急,等會兒叫禦醫瞧瞧,估摸喝幾副藥就能好了,還沒聽說誰能叫煙熏啞了呢!”

    她點了點頭,也對,等會禦醫看看,把嗓子治好就能說話了……

    等等,禦醫?

    才醒來時腦子還有些遲鈍,現在總算能跟上趟了,她清清楚楚的聽見“禦醫”這個詞,加之這姑娘此前提過的“惠侍”,以及那位左總管先前提到過的“太後”,她忽然意識到一件事,難不成她現在是在宮裏?

    好端端的,怎麽會來了宮裏呢?

    她正大感奇怪,聽見門外有人說話,“倚波姐姐,醫師到了。”

    圓臉的姑娘立刻應道,“來了。”說著笑著看她,“還挺快!”

    說著就去開門,有人從外麵進來,手提著醫藥箱子,一副醫官的打扮,她心裏愈發篤定,看這情景,果真是在宮裏。

    倚波把人領到她跟前,見她木木愣愣的,就自己上手幫忙,給她把衣袖往上擼了擼,在手腕上蓋了塊絲帕,再叫那醫師診脈。

    醫師除了診脈,還有些問題要問,她不能說話,倚波全替她回答了。其實很簡單,就是被濃煙嗆入體內,傷了咽喉,肺腑裏也有些殘留,需要清理及將養。醫師給她開了幾幅湯藥,慢條斯理的跟她說,“每日早晚各服一次,七日後再複診。”語罷擱下筆起身,知道她不能說話,就跟倚波說,“請姑娘派個人隨我去拿藥吧。”

    倚波點點頭,朝門外喚了個小丫頭,不放心的又問道:“七日後她就能說話了嗎?她的聲音很好聽的,還能恢複到從前嗎?”

    那醫師原本打算出門的,聽見倚波這樣問,又特意看了看凝著眉呆坐的她,想了想,又坐下來,拿出藥方添了幾筆,“再加一些朱砂,鎮靜清心。”而後回答倚波,“說話應可,但能否回到從前,要看複診結果。”語氣十分認真,人也非常知禮,跟姑娘說話的時候自覺垂眸,並不輕薄亂看。

    倚波略有遲疑,不過也很快點著頭說好,親自把人送出了屋外。

    這醫師走了,倚波重又回到她麵前,安慰說,“隻是嗓子而已,還好身子沒毛病,你放心,大夫向來都是這樣,不會把話說死,你肯能複原的。”

    這似乎是個心眼很好的姑娘,一直在安慰她,可她心中還有大問題待解,她試著張嘴問,“這是哪兒,我是……”且不論隻能發出沙啞的氣音,話還沒說完,又劇烈咳嗽起來。

    倚波趕緊又給她順氣,“你嗓子不行,就先別說話了,現在最要緊的是趕緊好好休息。左右佛堂現在也用不了了,重修指不定要多少時日呢!”

    還沒弄清眼下是什麽狀況,她怎麽能休息呢?靜瑤使勁搖搖頭,急的沒辦法,轉頭一瞥,瞧見桌上有先前那位醫師用過的紙筆,頓時有了辦法,下床跌跌撞撞的走了過去,拿起筆在紙上寫下自己的問題,再叫倚波看。

    倚波不清楚她這是怎麽了,看著紙張念道,“這,是,哪,裏,我,是,誰……”念完皺眉看著她,“阿淳,你腦子糊塗了?這自然是宮裏啊,皇宮!還有,你連自己是誰不記得了?你是阿淳,李妙淳啊!”

    靜瑤深呼吸一下,這果然是皇宮,可是她怎麽會到了這裏?而且……她怎麽會是什麽李妙淳?

    她驚慌起來,目光掃到一旁,瞧見有麵鏡子,趕緊掙紮著跑過去看,等看清楚後,呼吸瞬間一滯……

    那鏡中映出一張陌生的麵孔,根本不是她!

    這是怎麽回事?

    難道她被困在了夢魘中還沒睡醒?她使勁掐自己的麵頰和手背,頓時感覺到了火辣辣的痛感,有知覺,說明她不是在做夢,這是真的!

    可她怎麽會成了另外一個人?她不可思議的使勁搖頭,想叫自己清醒起來,一旁的倚波看傻了,趕緊走過來問她,“你怎麽了?”

    她想起一個問題,趕忙又衝去寫字,倚波跟著過來,看著她的筆畫一邊念,“惠……王……府,側……妃……”

    倚波更奇怪了,“好端端的,提什麽惠王府啊?”雖然有些摸不著頭腦,卻也忽然想起一件大新聞,趕緊跟她道,“哦對了,你說這事兒巧不巧,聽說昨夜惠王府也走水了,不過比宮裏嚴重,聽說死了個人,好像是惠王殿下的那位側妃呢!”

    選秀時他才剛登基不久,那陣子忙於政事,給後宮安排位份的事情確實是太後替他辦的,但那時太後問過他的意見,是他自己沒上心,才全由母後代勞。可現在呢,一個賢妃,不過因為跟太後沾著親,就能在後宮作威作福了嗎?

    他向來最痛恨的就是這種人,就如那些前幾天趁著雪災攔截朝廷賑災錢糧的狗官一樣,他的好名聲,大約也全是叫這群人給敗壞的!

    他不是個好脾氣的人,加之此時聯想到那幾個被就地□□了的貪官,已經隱約有了要發作的模樣,但是轉念一想,這賢妃畢竟是他外祖家的族人,倘若沒有這層關係,一個不受寵的妃子假傳聖旨,足夠開發到冷宮裏去了,可是現在,太後那邊沒有動靜,大約已是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意思了……

    可不懲治一下,恐怕這個女人往後還不知收斂。

    他想了想,發話道:“傳朕旨意,賢妃婦德有虧,責令其禁足一月,閉門思過。”

    福鼎在旁察言觀色,其實已經預料到賢妃大約要有苦果子吃了,此時聽見聖旨,倒也並不十分意外,躬身尊了是,退出去著人宣聖旨去了。

    福壽正在院子裏溜達,瞧見福鼎出來要找人,立刻好奇迎上來問,“師兄,什麽事啊?”

    福鼎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有正經事。”見司禮監的德勝來到了近前,忙吩咐道:“去一趟鍾粹宮,陛下有旨,賢妃趙氏婦德有虧,責令其禁足一月,閉門思過。”

    德勝向來辦的就是傳旨的差事,也不多問,哎了一聲就往鍾粹宮去了,剩下福壽頂著一張無比好奇的臉,壓著嗓子問道,“這怎麽話兒說的,那位主子怎麽給觸了聖怒了?”

    福鼎懶洋洋道,“清舊賬呢!”並不願多說,語罷想起來什麽,又跟福壽瞪眼,“你小子倒是會見風使舵,今兒禦書房外可真是夠殷勤的啊,不知道的以為是你要娶媳婦兒呢!”

    福壽愣了愣,想起來是什麽事後趕緊澄清,“我哪有那個膽兒啊!”說著忽然一愣,白著臉問,“您在裏麵,都,都給聽見了?”

    福鼎拿鼻子眼瞧他,“不光我,裏麵的人,惠王爺,陛下都聽見了。”

    福壽差點給他跪下來,連聲求道,“師兄您可得救救我,多替我在陛下麵前美言幾句啊!我可真是沒有別的心思,今兒見李姑娘難得來一趟,想請人家幫著料理一下花兒來著,哪知李姑娘自己不小心,把手給弄破了,您說人家好歹是應我的忙,我哪兒能袖手旁觀,想著送人家些白藥生肌膏,人家也不要……”

    “人家能要你的東西?”福鼎呸他,翻了個白眼又道:“行了,咱家得進去伺候主子了,你小子往後管住嘴少生事,今兒也就幸虧主子心情不錯,再有下回,你就等著吧!”語罷轉身進到了暖閣裏,餘下福壽在身後賠著笑,忙不迭的道是。

    ~~

    從早請的時候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四個時辰,出去打聽的紅芍終於有了消息,回到鍾粹宮向賢妃回話,“回稟娘娘,今日福寧宮中太後身邊的女官確實是從前靜蘭殿的李妙淳。”

    隻見原本犯著困的賢妃立刻瞪大了眼,“快給本宮說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她怎麽去了太後身邊?”

    紅芍道:“上個月雨花閣佛堂失火,她原本命懸一線,哪知昏迷一夜後竟然又醒了過來,太後素來心善,知道後特意見了她,還免了她的差事,後來不知怎麽的,陛下忽然下了口諭,叫她去福寧宮為太後養花,大約她會鑽營巴結,沒多久就被太後欽點到了身邊……”

    紅芍把所知道的事無巨細都稟報了出來,賢妃聽完,立刻坐直了身子怒道,“好個狐狸精!我就知道她不是個省油的!當時不該手軟,索性遣出宮去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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