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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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防盜章  說實話, 宇文泓生的很好看, 鼻梁高挺, 長眉入鬢, 一雙鳳目明澈深邃,乍一看去,與同父異母的兄弟宇文銘也有幾分相似。

    但宇文銘表麵看來溫和,而宇文泓則骨子裏都透著一股冷硬。

    雖然第一次見他, 靜瑤也能看得出來,他平素應是不愛笑的。然而現在,這位有名的“暴君”仿佛對她笑了一下, 雖然極其短暫, 隻是微微彎了彎唇角, 但還是叫靜瑤瞥見了, 所謂的風光霽月,大約也不過就是他這一瞬的樣子了!

    看來這盆天雨流芳對他很重要, 但她隻是無心插柳,若要問要什麽賞……她倒是很想說, 能不能放自己出宮?

    不過腦子還是清醒的,這麽點小功勞換不來如此大的恩惠, 她隻有謙瑾道:“奴婢隻是舉手之勞, 並不敢邀賞。”

    宇文泓是個務實的人,他既然說賞, 就是真要賞的, 隻是他沒有單獨賞過哪個女子, 一時並不知該賞些什麽。

    於是他道:“那便先記著吧,改天想起來要什麽,找福鼎就是了。”

    一旁的福鼎趕緊遵旨,靜瑤也跟著遵是,心裏覺得,這個就算翻過了,她當然不會跑去找福鼎要賞,而且今天一過,這位公公還能想的起來自己是誰嗎?

    她倒也並未在意,隻是忽聽見皇帝又問了一句,“朕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

    靜瑤一愣,不太確定原主李妙淳此前有沒有與皇上見過麵,不敢貿然開口。

    好在福鼎此時忽然挺身而出,主動為主子解惑道:“倘若奴才沒有記錯,冬至第二日,陛下去太後那裏用晚膳的時候,這位姑娘也在吧,可就是雨花閣佛堂失火的時候受了連累的那位?”

    大約福鼎是真的記性好,也大約是他聽見她方才提到過雨花閣佛堂的緣故,總之靜瑤趕緊點頭說是,臉上適度一笑,“公公好記性。”語罷不再多言,仍然低著頭。

    宇文泓哦了一聲,好像是有這麽回事,不過那日早朝,他因為賣官案治了吏部左侍郎滿門抄斬的罪,隨後一整天都沉浸在盛怒中,是以晚間究竟發生了什麽,後來都沒印象了。

    他“哦”過之後就再無話了,福鼎趕緊請示道,“如今這天雨流芳重新煥發生機,不該在此埋沒了,陛下您看,依然挪去乾明宮可好?”

    宇文泓微微點頭,“可。著人仔細看護,莫再重蹈覆轍。”

    福鼎趕緊遵是。

    外麵地凍天寒,沒什麽景致可言,他今日原本在多寶閣看了半天的書,路過此處隔窗瞧見滿屋的綠色,原是打算進來緩緩心情的,眼下駐足過一會兒,也該啟程了,畢竟禦書房中還有一堆的折子待批,宇文泓淡聲道,“回乾明宮吧。”就打算起駕了。

    靜瑤趕緊照垂首恭送,隻等那人離開,卻瞥見麵前那繡著龍紋的衣擺似乎稍有停頓。

    鬼使神差的,宇文泓在起步前垂眸,再度看向那正下跪恭送自己的人,她端端正正的站著,被身後滿屋奇異花木襯托,呈現一種獨特的味道。

    他似乎還想問一問她,想了想,又覺得沒什麽要緊的話,便不再停留,徑直朝前走了。

    暖房裏徹徹底底的安靜下來,靜瑤這才鬆了口氣,而後才發現自己方才大汗淋漓,連貼身的小衣都濕了一層。

    她站了起來,心頭還是咚咚直跳,想想真是後怕,方才宇文泓特意先問,那天雨流芳是不是自己養的,還好自己沒說錯話,萬一不知哪根筋搭錯了,順嘴應了下來,豈不成了欺君重罪?

    再有就是,那花原來擱在角落裏,蓬頭垢麵,半死不活的,她是料理茶花的時候順手擺弄了兩下,幸虧方法得當,把它救了過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她會不會跟著倒黴?

    原本以為在王府裏就夠累的,沒想到在這宮裏才是如履薄冰,處處得小心謹慎,她歎了口氣,好不容易能重活一回,老天怎麽不開眼,又把她放在皇家了呢?

    希望似乎又渺茫了起來。她原盼著滿二十五歲出宮,就能得自由了,現在看來,先保住自己的小命能順利活到二十五歲再說吧!

    真是沒想到,在這裏也能遇見鹹和帝,還有他那麽大個人,走路怎麽沒個聲響呢?暖房裏養花,免不得有些塵土,靜瑤站起身來,輕輕拍了拍裙裾,眼角餘光瞥見門口,卻見又有人進來了,心間不由得一凜,直到看清原來是倚波,才鬆懈下來,輕輕鬆了口氣。

    倚波卻有些不滿意了,走進了問,“喂,你看見我怎麽是這個表情啊?”

    她扯了扯嘴角,“還說呢,你來得巧,陛下剛離開這裏,我當他去而複返呢,嚇了一跳。”

    隻見倚波也嚇了一跳,一蹦出去兩三丈,“什麽?陛……陛下來過?”

    靜瑤趕緊叫她小聲點,“人沒走遠,小心叫他聽見!”

    話才剛落下,就見門外又有人來,倚波臉色一白,就差沒暈過去了!

    好在來的隻是兩三個小太監,進來後跟她們打聽,“請問姐姐,天雨流芳在何處?我們奉大總管命,把它挪回乾明宮。”

    靜瑤趕緊指了指身旁,“就是這一盆,挪動的時候要小心些,它的葉片很容易折。”

    領頭的小太監趕緊答應下來,對著她笑,“方才聖駕進來的時候,是這位姐姐在旁伺候的吧,大總管要我向您道聲謝,這盆花原是乾德殿的寶貝,幸虧經了您的手,讓它重見天日了。”

    靜瑤客氣的應了一聲,不再多說什麽,看著他們把寶貝小心翼翼的抬了出去。

    人走了,暖房裏重落了情景,倚波等了一會兒,見再也沒有人來了,這才把她拉近了問,“你都做了什麽,才半天不見,都成了禦前紅人了!”

    靜瑤覺得好笑,“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成禦前紅人了?”

    倚波搖搖頭,“方才他們說大總管向你道謝,乾明宮大總管福鼎,眼睛從來都長在天上的,他這麽看重你,一定表示你前途無量!快跟我說說,方才都發生什麽了?”

    見她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盯著自己看,靜瑤有點無奈,隻好將方才的情景跟她複述了一遍,再問她,“如何?哪裏就看得出我前途無量了?”

    說著還跟倚波嗔怨,“你事先也沒跟我交代一下,我都不知道那是陛下的東西,萬一動壞了可怎麽好,沒得再連累你。”

    倚波這時候才回過神來,長長的哦了一聲,“那盆花放在那裏有日子了,平時也沒人過問,我也不知道出處呢!不過……”她眨了眨眼睛,又降低了些聲音說,“聽說陛下貴人話少,今天一下跟你說了這麽多話,可見對你很上心,這還不是前途嗎?”

    靜瑤差點翻個白眼,無力道:“哪裏跟我說了很多話,統共也就三四句話,這就上心了?乾明宮侍膳的宮女,每日也能跟陛下說這麽多吧?”

    “看來你的記性還沒好啊。”倚波上來摸摸她的頭,一臉憂愁的說,“魏大夫醫術不怎麽高明呢!”

    這倒叫靜瑤愣住了,“你話題轉的也太快了吧?”

    倚波提醒她說,“整個乾明宮沒有一個宮女,你給忘幹淨了?”

    靜瑤大感意外,“還有這回事?”她從前在宮外可沒聽說過。

    倚波又幫她回憶了一遍,“去年春天,禦前司帳的翠琬差事上出了岔子,被陛下當場賜死,連累整座乾明宮的宮女們都被遣了出去……這事兒我專門跟你說過,你竟然給忘了?”

    靜瑤遲疑的點頭,“哦……你這麽一提,是想起來了。”

    心裏卻驚訝的厲害,從前王府裏那麽多愛說閑話的,她怎麽從沒聽過這樁奇聞。整座乾明宮都沒有宮女,也就是說整天在皇帝麵前晃悠的,都是些宦官……

    她悄悄咽了咽口氣,怪不得宮中至今沒有皇子公主,坊間有傳聞說今上有些怪癖,或許是被這怪癖影響的?

    在暖房裏悄悄議論皇帝實在是危險,靜瑤跟倚波說:“該吃飯了吧,我有點餓了,咱們回房吧……”

    倚波忙了一上午,也是又累又餓的,便點了點頭,跟她一起出了暖房。靜瑤臨出門的時候提醒她,“十八學士馬上要盛放了,你記得提醒司苑,別忘了敬獻給太後啊!”

    倚波忙不迭的點頭,“好,若是有賞,肯定少不了你的!”

    兩人一路說笑,踏著冷風回了房中。

    ~~

    吃過飯,午後能得片刻清閑,倚波早上起得早,這會兒趁機補覺,靜瑤倒是不困,坐在窗前縫補衣裳,這會兒太陽最好,窗子底下也暖和,等到夜裏冷了起來,她就懶得動手了。

    她父親陸永霖是青州刺史,這樣的官位在京城也許排不上號,但在青州當地也算了不起的大官了,她從前是嬌生慣養的小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從不必為瑣事操心。

    隻是可憐,如今成了另外一個人,從此成了皇家的奴仆。

    她放下針線,有些出神。

    還有幾天就是除夕了,每當年關,就會特別想念自己的親人,從前在惠王府時,她雖也難見親人的麵,但還可以給娘家送東西送信以寄托思念,可現在呢?

    真不敢去想,家裏聽到自己死訊時會是什麽樣子,爹娘可還能撐得住……

    如果她將來能順利出宮,但頂著一張陌生的臉回去認親,爹娘會相信她麽?死去元知萬事空,可當她又活了過來,人世間的牽絆也就重新長在了心上,她有些悲傷,但這些無人可以傾訴,隻能在心中一遍遍歎息罷了。

    愁色漫上心頭,美人蹙起了眉,隻是沒能出神多久,門外麵忽然傳來聲音,似乎有人在打聽李妙淳在何處。

    她趕緊起身去開門,應道,“我就是李妙淳。”

    找她的是一位司禮監的宦官,那人聽見後來到近前,把她上下打量一下,露出笑來,和聲道:“李惠侍請接旨。”

    靜瑤點了點頭,對她微笑。可憐的人兒,如果叫她知道,麵前的這個軀體裏早已不是李妙淳的靈魂,她該有多難過啊!

    不過等收回目光,她又笑自己,連身份姓名都換了,如今困在宮中不得自由,自己又能好到哪兒去?

    ~~

    惠王府。

    前一夜還在笙歌曼舞的府邸,今夜處處掛起了黑紗。

    如意苑裏一片慘淡,誰都沒想到,昨夜還活生生的陸側妃,如今已是棺淳中毫無生氣的冰冷軀體,側妃生前待下人們不薄,因此院裏一片啜泣聲,下人們都在悼念突然離開的這位主子。

    除過今早進了趟宮,宇文銘幾乎一整天都在這裏,昨夜一同吃酒的幾位手足過來看他,見他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紛紛勸慰他,“人死不能複生,側妃已登天國,五哥要節哀,保重自己要緊啊!”

    宇文銘目中無神,隻是一味歎息。

    這場災禍發生在大家吃酒的時候,加之死了人,眾人心頭都有些晦氣,勸了幾句,見他不為所動,也就都散了。等出了惠王府的門,老八武寧郡王歎了聲氣,“看五哥這樣,不知何時才能走出來?倘若我們昨夜不來喝酒,興許就沒這檔子事了。”

    老四鄭王比武寧郡王年長,府裏妻妾成群,對武寧郡王的話不以為意,“咱們在前院吃酒,火起在後院,與我們有何相幹?五弟自己都沒說什麽,你犯得著往身上攬嗎!再說,天底下漂亮女人多得是,等往後府裏進了新人,他就不會這樣了!放心吧,一個連孩子都沒生的側妃,再過幾年,恐怕連埋在哪兒都忘了!”

    老六越王也附和,“就是這個話,這事本來就跟咱們沒關係!再說了,”他壓低聲音,“你們也不想想,火起在正妃院子裏,死的卻是側妃,誰知道這裏頭有沒有別的事呢?”

    武寧郡王年僅十六,還沒成親,所以尚未設身處地的體會妻妾之爭,聞言頓時愕然,“這……那五哥可怎麽辦?”

    排在武寧郡王之上的老七安康郡王今年才剛成親,正值新婚燕爾的時候,先前一直隻聽不說話,這時候倒也插了兩句嘴,“怎麽辦,這是五哥的家務事,咱們管不著,快別說了,各回各家吧!”

    鄭王抬手緊了緊大氅,“就是,這天冷的,趕緊回家暖和去吧!”

    左右惠王府才出了這麽檔子事,兄弟幾個若單獨再去吃酒,實在有些不像話,眾人便就此散了,各自回了各自府中。

    ~~

    夜色越來越深。

    滿院的下人中,半夏是哭的最傷心的那個,昨夜牡丹苑忽然走水,正巧叫前去看望王妃的主子與仲春趕上,兩人都沒能活著回來……昔日一起進王府的三個人,轉眼就剩她自己了。

    半夏哭的幾度昏厥,她實在不明白,原本好端端的主子,怎麽就一會兒的功夫,就與自己陰陽兩隔了?見到送客後複返的宇文銘,她忽然衝他使勁磕了幾個頭,嗚嗚咽咽的說,“王爺,主子與仲春就這麽忽然走了,奴婢也不願在世上苟活了,請王爺保重,奴婢這就前去伺候主子……”說著眼看就要往那檀木棺淳上撞。

    眾人吃了一驚,趕緊把她攔下,宇文銘點頭道,“好丫頭,有你這份忠心,靜瑤泉下有知,也會欣慰的。隻是仲春已隨她去了,你若是再有三長兩短,她恐怕隻會更加難過……本王知道你們主仆情深,你好好活著,她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