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九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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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公府。
晚飯過後, 承恩公夫人朱氏來到幺女房中,將皇帝賜婚一事同趙娉婷細述一遍, 於是趙聘婷這才終於知道,今日她爹承恩公是為何進的宮……
小姑娘心裏一時再難平靜,她的終身大事竟然就這樣被定了下來……
誠然,這件親事來得著實有些匆忙, 但朱氏反複想了想武寧郡王的模樣,心裏還是滿意的, 便來安撫女兒, “左右你也不想入宮,武寧郡王沒什麽不好, 陛下與他兄友弟恭, 將來前途無量, 再者, 這位王爺生的也不錯,你將來要做的是郡王妃,那可是正妻。”
說實話,當初有意叫幺女進宮時,朱氏也不是沒做過女兒當皇後的美夢, 但到了後來,一是女兒自己不願意,加之眼見這些宮妃的結局——先前的賢妃被關進了冷宮;徐婉儀被杖斃, 連累得徐家沒落;那個曾經人人稱讚的淑妃鍾氏, 最後也不過悄無聲息的被處死……可著實叫朱氏膽戰心驚。
罷了, 什麽尊貴榮華都是些虛的,她的幺女一輩子能平平安安的就成了!所以郡王妃就郡王妃,若能得這武寧郡王好好相待,也不必那深宮裏的日子差。
朱氏心裏愈加滿意,忍不住又誇起未來女婿,“不管怎麽說,這武寧郡王也是先帝血脈,正統的皇族……這少年的夫妻,情分與旁人不一樣的,娘也聽說這武寧郡王脾性仁厚,將來你嫁過去,夫妻舉案齊眉,這日子好著呢!”
朱氏是個容易滿足的人,這樣一一列舉,便越欣賞武寧郡王了,隻是惹得趙娉婷麵紅得厲害,隻同她撒嬌:“娘,您不要說了吧……”
然而心間卻悄悄想起,那日在金明池畔馬車旁忽然出現的人。朱紅蟒袍紫金冠,周身難掩的尊貴氣度,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天潢貴胄,卻出奇的和藹,竟然主動同她們打招呼,客氣的向她的母親朱氏問好……
現在想來,莫不是他當初有意為之,就是來專去同她說話的……
趙娉婷心中原本平靜的湖水忽然被這突如其來的春風吹皺,一時難以平靜下來。
朱氏在旁悄悄觀察女兒的神色,見並沒有抗拒與反感,便知這是接受了,一時間也滿心歡喜,語聲輕快的對女兒說,“天晚了,好生歇著吧,娘也回去了。”
趙娉婷道了聲是,起身恭送母親。朱氏一路往自己的院子走,心間開始盤算,好歹是最後一個出嫁的女兒,又是要嫁去王府,這嫁妝啊,可得好好籌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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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頭一回做媒,結果還是比較成功的,承恩公府欣然接受,武寧郡王更是樂開了花,消息遞到後,第二日一早,就進宮來同皇帝謝恩了。
來的有些不巧,皇帝正在忙,卻也在百忙之中接見了他,隻是匆匆交代道:“這樁婚事可是朕保的媒,說來說去,那趙家姑娘也算朕的表妹了,日後成了婚,你可得好好待人家,否則,別說太後,朕第一個就不饒你。”
宇文澈笑嘻嘻的連連說好,“皇兄放心,臣弟以後一定會好好待她!”
宇文泓手邊還有一大摞折子,隨意翻開一本,大致掃過一眼後便又同他交代,“朕這裏還有事,你要是不忙,等會兒去趟福寧宮,陪太後說說話吧。”
宇文澈忙應了下來:“是,臣弟這就去。”
宇文泓又點了點頭,朱筆在那奏折上批寫了幾個字,聽見宇文澈同他告退,忽然又想起一事來,順嘴話道:“對了,回頭叫你府上好好收拾收拾,擇個日子,把周太妃接出宮去吧,眼看要成親了,日後一家人和和美美,豈不更好?”
他語聲平淡,說完又垂眸繼續批折子,似乎方才隻是說了一句無關痛癢的話,但這句話卻又給了宇文澈莫大的驚喜,連忙跪下來同他謝恩,“臣弟跪謝陛下隆恩。”
這可是不一般的恩惠,大梁規矩,皇子長大後雖出宮建府,便要同生母分別,而照理來說,現在周太妃除非薨逝,否則餘生都需在宮中度過。但今次有了皇帝諭旨,這母子倆終可出宮團聚了,於母子二人來說,著實稱得上莫大的恩惠了。
見他高興,宇文泓心裏也舒緩,其實這是人之常情,隻是他平日疏於考慮這些,今次若非靜瑤從旁提醒,他真還想不起來。
宇文泓不居功,如實同宇文澈道:“其實若非貴儀昨夜提醒,朕倒沒想起這一樁來。”
宇文澈這才知道,原來這是那位李貴儀的功勞,便又同皇帝道:“臣弟也多謝李貴儀了。”
宇文泓嗯了一聲,終於道,“沒事了,快去吧!”
宇文澈忙遵是,恭敬退出了禦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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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兩個好消息,簡直叫年輕的武寧郡王如沐春風,打禦書房裏出來,直覺連路邊的花草都變得格外可愛起來。
他心情大好,打乾明宮裏見過皇帝後,又馬不停蹄的又去了福寧宮。
其實他也明白宇文泓的用意,趙娉婷原是太後看中的人,如今皇帝做主許給了自己,他這個受益者,無論如何也該親自去向太後道謝,也好替皇兄緩和一下處境才是。
豈料他來的倒還真是巧,進到福寧宮才現,原來自己的生母周太妃也過來了,他進門的時候,正在同太後說話。
心裏正有好消息要同母妃分享,忽然見到她,宇文澈更加高興,躬身給兩位長輩分別請了安,抬起臉的時候,嘴角不自查的上揚。
太後看到他這樣子,跟周太妃打趣,“你瞧,自打前兒陛下賜了婚,阿澈可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喜上眉梢也不過如此了。”
周太妃忙替兒子謝恩,“這都是太後與陛下隆恩,您二位處處想著他,他才有這般福分呢!”說著吩咐宇文澈,“還不快同太後道謝?”
宇文澈忙又行了個大禮,“兒臣今日正是為謝恩而來。謝太後娘娘成全。”
太後聞言和藹笑笑,“快起來吧了,你母妃已經專門過來向哀家道謝來了,你也不必多禮了。這親事合你心意就是最好,難得陛下一片心,娉婷可是哀家的侄女,哀家把她打小看到大,深知她的脾性,的確是賢妻人選。”
周太妃忙在旁道:“承恩公府上的姑娘,自然是一等一的知書達理。”
這話終於叫太後舒服許多。
此番皇帝著實叫她措手不及。
把趙娉婷許出去了才來通知自己,的確叫她氣的不輕,畢竟趙娉婷可是承恩公府唯一適齡的姑娘了,這好不容易才等她及笄,她都還沒來得及召入後宮,他倒好,竟把人就這麽許給宇文澈了。
這樣一來,這後宮豈不是再無可能有趙家的一片天了?眼看著多年的苦心打了水漂,太後也終於鮮見的給皇帝甩了冷臉。
不過眼看木已成舟,連賜婚旨都下來,她也實在沒有辦法,索性這周太妃母子倆還知道感恩,今日前後腳的過來道謝,太後這氣好歹才順了一些。
這三人說了一會兒話,眼看時候不早了,宇文澈該告辭了,隻是到底年輕,嘴上一時沒把住,便將方才的好消息給倒了出來,“兒臣方才從乾明宮過來,陛下皇恩浩蕩,又給兒臣下了個恩旨,說叫郡王府準備準備,擇個日子,接母妃出宮團聚。”
聞言隻見屋裏人都是一驚,周太妃滿臉的驚喜,太後則是一臉驚訝,“這是陛下的旨意?”
宇文澈忙點頭,“正是。”
這下可又把太後給氣了個夠嗆,這麽大的事,皇帝竟也不同她商議一下,加之昨日賜婚一事,心裏頭的疙瘩比先前更大了。
眼見太後臉上的笑意都勉強許多,周太妃大約猜到了緣由,忙知趣的領兒子起身告辭,太後心裏正鬱悶著,便由著這二人離開了。
殿中再沒了外人,太後不用強做樣子,等人離開,便徹底掉了臉子,一直在她身邊隨侍的韓嬤嬤心裏清楚,想勸又直覺棘手,前事還沒平息,眼下又來了一樁,這母子倆……可怎麽好?
一直等了大半天,太後的臉色都沒怎麽和緩,韓嬤嬤心間暗歎一聲,正想張羅著給主子傳膳,還沒開口,忽然聽見了外麵的通傳,卻是皇帝來了。
滿殿宮人同自己行禮,宇文泓大手一揮,道了聲,“免了。”直接去瞧自己的母後,果不其然,就見母後臉上仿佛到了秋後一般,凝了一層涼霜。
母子多年,宇文泓還是比較了解母後的,放低姿態主動笑道:“兒子到母後這裏蹭飯來了,不知您可用過午膳了?”
當著宮人的麵,太後盡管心間不痛快,也還是應道:“哀家尚未用膳,陛下來得正好,韓嬤嬤,傳膳吧!”
韓嬤嬤便趕緊應了聲好順手招呼走了殿裏的閑雜人等,給母子倆留了一片清淨地。
沒了旁人,太後涼涼問道,“陛下前朝事忙,怎麽這會有空過來看我這個老太婆了?”
這語氣相當不友善,好在皇帝耐性好,又笑道:“母後怎可這樣妄自菲薄?您明明風華正茂,何來的老太婆?”說著又咳了咳,“兒子今日有幾件事,想同母後交代一聲,免得等會兒母後從別處聽了消息,怪罪兒子沒有提前告知。”
太後倚在座榻上,依然笑得勉強,“陛下可是指周太妃出宮一事?你來晚了,方才哀家已從別人口中聽說了,她們母子甚是開懷,一個勁兒的讚頌陛下。”
宇文泓心間暗歎,這老八果然嘴快,他緊趕慢趕,還是來晚了。
卻也隻得趕緊解釋道,“老八此次同老七一樣立了功,朕這樣做,也算對他的獎賞,再者說來,把太妃送到他的府上,吃穿用度皆由他自己府上承擔,宮裏頭也正好少了一份開支,豈不兩全其美?”
然太後卻不輕易上套,譏諷道,“難得陛下日理萬機,竟也能在此小事上花心思……這是陛下想到的,還是別人提醒的?”
宇文泓知道太後不喜阿淳,便撒謊道,“自然是朕自己的主意,母後多心了。”
太後心間冷笑,並不信他的話,“這樣就好,陛下是萬人之上的帝王,切忌耳根子軟。”
盡管自己姿態放低,太後還是不給他好臉,宇文泓不想周旋了,索性直言道:“朕今日來此,還有另一件事要知會母後。朕對此次建功的眾人行賞,卻差點忘了李貴儀,論起功勞,她不比旁人差……”
他話才至此,太後心中便升起不好的預感,怎麽著,要封賞李妙淳?
果然就聽皇帝接著道:“所以朕決定,晉她妃位。”
“不成。”
宇文泓話音才落,卻聽太後立刻出聲反對:“她是什麽出身,貴儀才當了半年,那李家不過也就才出了個狀元,六品的翰林院修撰,這麽點家底,她就能輕易的就升了妃位?陛下眼中還有祖宗禮法嗎?”
宇文泓早已料到太後會這麽說,也早有應對,不慌不忙的回道:“宮中倒也曾憑家世封妃,可結局如何,母後心裏豈不比朕更明白?家世與出身僅可作為參考,並非定生死的標準。”
太後聽完直冷笑,“陛下真是叫哀家無言以對!當初後宮這些女子都是哀家替你選的,所以一個個的不爭氣也是哀家的責任,哀家並不推脫,隻是陛下現如今竟如此一意孤行了嗎?”
宇文泓歎了口氣,“母後言重了,朕不覺得自己是一意孤行,您也知道,現如今後宮並無人在妃位,阿淳又有孕在身,朕晉封她,合情合理。”
說著怕太後又要阻攔,索性道:“朕已經叫宗正擬折子去了,午後便可曉喻後宮。”
太後一愣,午後便要曉喻後宮?
好啊,又是一招先斬後奏!
這可不成,皇帝愈加不把自己放在眼裏,明知自己不喜,卻偏要對著幹,太後不讓步,緩了一會兒,道,“陛下方才說的話,哀家深以為然,這宮中現今不僅妃位空缺,中宮之位也一直空懸,著實不是長久之計,陛下既然執意要晉李妙淳的位子,且已經叫人擬了旨,哀家也沒什麽說的了,隻是陛下不如索性也考慮一下皇後人選,如何?”
宇文泓一怔,沒料到太後會再度抬起這個話題來,隻得回道:“這件事有些突然,容朕再考慮一下吧。”
太後卻又道:“陛下若覺一時選不出皇後,也不必為難,明年開春重啟選秀,充實一下後宮,到時候索性為陛下補齊四妃及中宮後位,如何?”
宇文泓一愣,又是要選一堆女人進宮,太後是嫌這宮中還不夠亂嗎?
他漸漸沉下臉來,“今年宮中生了多少事?投毒,甚至把藥下到了朕的身上,朕在家中都不得安寧,母後還嫌這些事少?依朕看,後宮清靜些,對誰都有益。”
聽到這個結論,太後不由得一愣,“清淨些?陛下這是又從哪裏聽來的歪理?”
這是那次與段二閑聊過後,宇文泓結合自身得出的結論,他深感無奈,今日原是打算好好與母後溝通,但耳聽母後這一副又要給別人扣帽子的語氣,他徹底坐不住了,隻道:“這是朕自己琢磨出來的,並非歪理,朕前朝還有事,就先回去了,母後歇著吧。”說著便要抬腳。
隻是走了兩步,又想起件事,於是轉身又補充道,“方才母後有處口誤,自清理叛黨後,朝中諸多位子空缺,朕提拔了一批新科進士,李尚林現在是左諫議大夫。”
太後一愣,諫議大夫?李尚林年紀輕輕,居然這麽快就進了內閣?
然還未容她置喙,隻見皇帝已經一拂衣袖,大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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