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歐洲，一國之君出國訪問雖然也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但並不少見。實際上，歐洲皇室之間往來密切，幾乎所有的君主之間都有血緣關係，相互之間往來頻繁也不奇怪。但是在中國，皇帝老子出國訪問的事情真是聞所未聞，除非是被敵人俘獲或是打得亡了國，皇帝從來都不會離開自己的國土。

    不過朱濟世這些年做的事情都和傳統的中國皇帝不大一樣，出格的事情可沒少做——比如在大庭廣眾之下摟著法蘭西公主和符騰堡王妃跳舞，還把法國公主的肚子搞大了。這樣的事情就是在李唐的時候，聽著都讓人不可思議，何況是在禮法森嚴的當今？

    但是誰又敢自討沒趣去和皇帝理論？現在可不是前明，而是接著文字獄遍地的大清朝興起的新明，曆史上的乾隆皇帝不也照樣向路易十四討要法國公主來著？好像也沒聽說有哪個不開眼的大儒去死諫。現在的朱皇帝倒不至於隨便砍人的腦袋，但是一個永不敘用，這輩子就毀了……

    所以在朱皇帝向左宗棠、劉鵬、羅澤南、苗沛霖和翁同龢等重臣宣布，自己準備出一趟國，去日本參加孝明上皇葬禮之時，這幾個重臣倒也沒有跳出來眾口一詞的反對。隻有左宗棠提了一句。

    “不知日本天皇將用何種禮儀同皇上見麵？”

    “一個小屁孩懂什麽禮儀？”朱濟世微笑，把粗壯的胳膊支在龍椅扶手上，他知道左宗棠是什麽意思，這位丞相大人雖然有一定的國際視野，但還是脫不出傳統的天朝思維。對於強大的英法俄美等列強，他是將他們視為可以同大明平等相交的國家。但是日本在他看來，理應是大明的藩屬國。

    “日本的睦仁天皇是朕的外甥，這次死去的統仁是朕的小舅子，他們的將軍是朕的養子。左相，你覺得這樣的關係還不夠嗎？”

    “皇上，日本是彈丸小國，我大明是泱泱天朝。”

    “哈哈，他們自己可也稱日本列島為神州的，而且他們的天皇還是現世神，不可能向朕低頭的。”

    “現世神？”左宗棠嗤的一笑，“一個被明子娘娘玩弄於鼓掌之中的神仙？”

    朱濟世突然大笑了起來，“你知道就好！”說著，他又加重了語氣，“日本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而且其國民風悍勇，人口多達近3000萬，想要吞並是很不容易的，也不大可能將其變為第二個朝鮮。因而隻能設法控製其國的經濟，使之永遠依賴大明。這就是朕親自走一趟日本的目的！”

    “經濟控製？”左宗棠略有不解。

    “不可使日本擁有獨立的工業和金融體係，其產業當依附於大明，其金融當由大明掌控，其海關當和大明海關一體，大明和日本之人民當可自由往來遷徙。進而，其語言文化，也當與我大明類似，其教育體係也將和大明一體，其一國精英都求學於大明，都和大明有共同利益。如此，大明和日本雖為兩國，實為一體。這才是朕所追求的目標。”

    “皇上已經有了計劃？”左宗棠的臉色顯尷尬。軍事、外交幾乎都是皇帝親自掌握……左宗棠有些無奈，皇帝對日本的布局顯然是一盤大棋，可惜自己卻所知不多。堂堂內閣左相，百官之首，都快變成一個管理瑣事的大總管了。

    同樣感到痛苦的還有羅澤南，在大明一統天下之前，他這個搖羽毛扇子的軍師很有些當世諸葛亮的意思。可是現在，自己對外國的事情總是談不上精通，再怎麽惡補國際外交的知識，比起瑪麗亞·克萊門蒂娜總是差了不止一籌，真是提不出什麽建設性的意見。這個軍師，現在也已經快邊緣化了。

    朱濟世突然探身出去，滿臉都是和顏悅色，“左相，軍師，朕本來想等料理完俄羅斯之後再處理日本的事情，隻是英國佬不讓朕省心啊。”

    “英國人？”外交部侍郎翁同龢應了一聲。對日外交一直是由他主管的，他居然不知道英國正在日本挖大明的牆角，似乎有些失職了。

    “英國人想幫日本建立一個獨立於大明之外的工業體係，可能還有一個獨立的金融體係。”朱濟世的眉頭微皺，當了好幾年的皇上，他現在已經知道工業體係是怎麽回事了。

    如果做個比較形象的比喻，工業體係就是一台裝滿了各種軟件連接上了互聯網的電腦，各種硬件、軟件組成了一個整體，通過互聯網和整個信息世界發生往來。而其中幾個最重要、最核心的部門，則是絕對不能缺少的幾個硬件和軟件，少了它們，這台電腦就無法運行了。而那些不是必須的硬件和軟件，就是整個工業體係中非核心的部門，有了它們，整個體係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價值，但是少了它們，體係也可以勉強運轉。

    朱皇帝的心目中，整個東亞、東南亞還有大明帝國所能控製的全部地區，將來都應該成為一台電腦的各個組成部分。大明本土應該是這個體係的核心，比如芯片、主板、內存、硬盤、電源、顯示器、操作係統等等。而日本則應該定位於提升整個係統價值的軟件，比如儲存在硬盤中的……愛情動作片和成人遊戲什麽的。它們的價值，隻能建立在整個係統良好運行的基礎之上。

    在19世紀中葉，一個工業體係的核心，無疑就是冶金、機械、軍工這樣的重工業。眼下的大英帝國雖然是世界紡織業的中心，但是真正讓英國成為世界頭號強國和海上霸主的，卻是她的鋼鐵、機器和造船和依托於這些產業的世界頭號海軍！

    而英國現在就是想幫助日本打造一個很小，但卻是獨立的工業體係的核心！

    “皇上，您是說英國人想借錢給日本，讓日本幕府建設鋼廠、兵工廠、造船廠和鐵路的事情？”翁同龢臉頰一紅，他居然早就知道這事兒了。大明駐日本大使館在一個月前就有相關報告送達外交部。不過這位翁侍郎卻渾然沒有當回事兒……

    “你知道了？”朱濟世撇了翁同龢一眼，歎了口氣，“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一旦讓日本這個小麻雀有了五髒，它就會想盡一切辦法壯大自己的五髒，而不是依賴大明。現在的日本並非是大明的殖民地和藩屬，它是獨立國家。為了壯大他們自己的核心產業，他們就會采取高關稅以排擠進口商品，建立獨立的金融體係而把匯豐銀行排擠出去，扶植生絲出口和大明的絲綢爭奪國際市場以取得外匯。漸漸的，日本和我大明就會離心離德，而英國、美國就有了插手東亞的立足點了。因而朕必須去一趟日本，說服日本同我大明一體。”

    “原來如此。”左宗棠心道，皇帝和日本的關係，大概可以用同床異夢來形容吧？真不知道那些日本人會不會聽皇帝的話。

    “左相，日本和大明一衣帶水，朕去去就回，這些日子，朝政就由你和皇後處理吧。”雖然對左宗棠老腦筋有所不滿，但是朱皇帝還是讓他輔佐皇後攝政。他隨後又對劉鵬道：“前方的戰事，就煩勞劉卿了。”

    “臣自當盡心竭力。”

    “軍師，翁同龢，你二人陪朕走一趟日本。”朱皇帝接著又吩咐道，“翁卿，外部需要預備幾個中日條約的草案，主要是關稅同盟方麵的，可能的話，朕還想租用幾個日本軍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