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百鬼夜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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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去秋來,枝頭柿子橙黃,樹葉枯敗,雷不冬家小院裏喜氣洋洋,張燈結彩,村人紛紛前來祝賀雷童百歲。

    “老族長,你這大胖孫子可是好看的很啊,來來,讓我也看看這帶把的……”一個長相粗狂、鬢角斑白,一身粗布褲褂的農家老頭兒笑著伸手逗弄著被雷不冬抱在懷裏的小雷童,而小雷童則一雙小手抱著這老頭兒一根手指,一股尿水又準確無誤的噴在了這老頭兒臉上。

    “噗,好小子,長大了肯定是個多子多孫的家夥,哈哈哈…”這粗狂老頭兒倒也不生氣,伸手直接把臉上尿水抹去,手指用力點了下小雷童鼻尖,大笑著同雷不冬一起走進院裏。

    “喂,雷老哥,我那寶貝徒弟呢?快快快,看我給他帶什麽好東西回來了。”正當村人歡天喜地,推杯換盞的功夫,一個邋裏邋遢,頭發裏還插著兩根稻草的張野仙(先前的遊方郎中)閃亮登場,也不顧周圍人指指點點,捂著嘴偷樂說哪來的瘋子,直接抓著雷不冬抱著小雷童去了後院。

    “來來來,戴上,”張野仙從懷裏珍而重之的摸出一塊小小玉佩,給小雷童戴上,說來也是奇怪,小雷童很喜歡張野仙,見了這個便宜師傅就一個勁兒的咯咯直樂。

    “先生,這是什麽?”雷不冬摸索著小雷童胸前的玉佩,就隻是一個成色很差的青石玉,正麵刻著一個陰陽八卦太極圖,用紅繩串著。

    “這可是我在山裏抓了一頭快要成精的老牛,用它的精血配上這小子的生辰八字煉成,隻要把這玉佩戴在身上,就有一牛之力,而且尋常邪靈靠近不得。”張野仙說得很是得意,手指不經意抹了下右邊眉毛。

    “那就多謝…”雷不冬正要道謝,突然就聽前院一陣大亂,雷不冬快步到了門口,恰巧先前那粗狂老頭兒一頭闖了進來,滿頭都是熱汗,手指著前院,竟然一時間結巴了,“老…老族長…有…有…有…”

    “哎呀,有什麽你倒是快說啊!”雷不冬急得直跺腳,而張野仙則抽了兩下鼻子,神情大變,“不好,是僵屍,還是積年的老東西,快去前麵看看。”說罷人已經衝了出去。

    “有僵屍!”直到這個功夫這魁梧老人才把話說完,結果一看,屋裏就剩自己一個人,當時就傻眼了。

    此時前院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原本熱鬧的喜宴已經桌翻菜灑,村人你推我攘往外麵跑,雷林楓護著自己媳婦擋在堂屋門口,而就在院子正中正站著一身穿長袍馬褂清朝官府的僵屍,雙臂筆直前伸,在雙臂間還掛著一個破破爛爛的錦盒。

    雷不冬快步衝來,張野仙已經手橫長幡與僵屍對峙,“先生且慢動手,是自己人,不要動手。”

    雷不冬快步跑到僵屍與張野仙之間,轉身將小雷童交到張野仙懷裏,繼而手掐法訣,雙手食指並在一處戳在僵屍眉心,僵屍低吼一聲,原地跳起足有三尺多高,雙臂間的包裹掉落下來,被雷不冬接住。

    包裹上有一封信,打開一看上寫,“不冬老兄,聽聞你雷家有後,當真是可喜可賀,自百年前一戰之後,南毛北馬,東雷西陳,四家人才凋敝,如今你雷家麒麟天降,也是後繼有人,本想親自道賀,到時候與你老兄一醉方休,奈何關山萬裏,小弟又是有事纏身,隻好派這小翻天送去薄禮,不成敬意,來日定當登門。馬宏駿敬上。”

    雷不冬看過信後撚須微笑,將那看似破爛的包裹打開,裏麵是一紅木匣子,鋪著黃綾錦緞,正中端端正正放著放著一麵八楞梅花鏡。

    “這是仿秦王照骨鏡的震鏡,馬胖子這老小子還算夠意思,哈哈哈,”雷不冬將銅鏡遞到小雷童麵前,“來來來,乖孫,看看你馬爺爺送你的…”

    原本咧嘴笑的開心的小雷童一看震鏡,那鏡裏竟然照出一張青麵獠牙、闊口咧腮,雙眼赤紅一片的猙獰僵屍麵孔,小雷童一聲怪異吼叫,嚇得雷不冬撤步後退,震鏡咣當一聲掉在地上,而原本一動不動的小翻天突然一聲吼叫,猛的向不遠處的雷林楓夫妻撲了過去。

    “林楓!”雷不冬的吼聲從小院裏傳出。

    翌日,烏雲壓頂,一場秋雨淅瀝瀝灑落下來,雷不冬為首領著一行人蜿蜒上山,後麵村人抬著三居黑漆棺材,張野仙抱著小雷童遠遠跟在後麵。

    一片祖墳之地,雷不冬揚手拋起一把紙錢,漫天紙錢同秋雨飄搖落下,三具棺材被架在柴堆上,前麵擺著三尊靈位,依次是“雷公林楓之位”“雷門李氏之位”“小翻天之位”

    雷不冬親手將火把扔在幹柴上,砰的一聲烈火熊熊升騰,三具棺材裏不停傳出撞擊嘶吼的聲音,一眾村人無不麵露悲色,雷不冬更是老淚縱橫,仰頭長歎一聲,張野仙抱著小雷童默默看著這邊,舉著小雷童的手揮了揮於父母做最後的道別.

    “大膽孽障,還不速速滾開!”雷不冬長劍前點,直刺兒媳眉心,卻被兒媳一個翻身跳到一邊,嬰兒砰的一聲摔在床上不見半點動靜。

    “桀桀桀”兒媳口中不停發出怪笑,竟如壁虎一樣手腳抓著牆壁直上頭頂,腦袋垂下看著雷不冬,猛然手腳撐牆彈開,翻身撲了下來,一雙爪子指甲足有三寸多長。

    “無量天尊,定!”雷不冬左手劍指點中兒媳眉心,鮮血在雙眉間印下一點朱紅,兒媳就那般直挺挺站著不能動彈。

    雷不冬撲到床邊,伸手一摸,嬰兒已經氣絕,“可惡!”,狠狠一拳捶在床上,“天法清清,地法靈靈,陰陽結精,水靈顯形,急急如律令!”手結法印,雙手做劍指抹過眼前,頃刻間雙眼中閃動一片金光。

    雷不冬一眼便看到蜷縮在牆角的一點嬰魂,“過來!”,伸手隔空一抓,那單薄中眉心一點金光的嬰魂就被雷不冬抓在手裏。

    “孫兒啊孫兒,你這命中劫數端的厲害啊!”雷不冬說著人已經走到堂屋,長劍放在腳邊,雙掌合十對著觀音神像跪拜下去,“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今日弟子雷不冬為救我雷家這單傳一脈,不得不破印動用那東西,望菩薩原諒!”

    雷不冬一個頭磕在地上,劍尖輕輕一挑,紅布飛起,伸手將錦盒抓在掌中,轉身回了屋裏,五指收緊,錦盒皴裂,一顆龍眼大小黑紅色肉丹跳了出來,竟然傳出一連串古怪吼聲,雷不冬不為所動,手指捏住肉丹塞進嬰兒嘴裏。

    張手一下將那嬰魂也拋進嬰兒體內,手指按在嬰兒額頭,“天清三魂,地安七魄,真靈護佐,災劫無多,敕!”

    法咒持過,嬰兒眉心一個鮮血勾勒的敕字已經成型,嬰兒眼皮動了動,一聲啼哭響徹整座小院。

    翌日,空山新雨後,水珠從枝頭葉尖滴落下來,正蹲在院裏拿著蒲扇熬藥的雷林楓(雷不冬兒子)聽見有人敲門,便放下蒲扇去看門,嘴裏問道,“老二你怎麽來這麽早啊?”

    院門打開,結果門外站著的卻是一個邋裏邋遢的老頭子,一身髒兮兮的藍布短打,肩膀挎著一隻大藥箱,左手裏提著一杆寫著“華佗在世”的布幡,見是個生人,雷林楓便將身子一橫擋在門前,冷聲問道,“你是誰,有什麽事兒?”

    這邋遢老頭兒也不惱,探頭向院裏看了看,“麒麟天降,百鬼夜行,大命之子,正是做我徒弟的大好材料。”

    “你在胡說些什麽?”雷林楓聞言神情大變,伸手就要把這滿嘴胡說八道的老頭兒推到一邊,結果卻推了個空。

    “哎呀,好重的屍氣,咻咻…”

    雷林楓回頭看去,那老頭竟然已經不知怎麽到了院裏,推門就要進屋去,好在手剛碰在門上,一把桃木劍就刺了出來,劍尖晃動間十幾點劍尖籠罩老頭全身要害。

    “我靠,要我老命啊!”老頭手中長幡舞動,一陣鏗鏘聲中,老頭退到小院正中,雷不冬則仗劍而立擋在門前,雷林楓也抄了把鐵鍬堵在院門口。

    “你是什麽人!?”雷不冬右手持劍,左手撚動一縷山羊胡子,一雙眼睛眯起,殺機隱現。

    “我?”老頭兒手指指著自己鼻尖,咧嘴嘿嘿一笑,把手裏長幡扛在肩膀上,“老哥,我看你這身手氣度也不像是無名之輩,看看這個你就知道老頭子我是哪個嘍。”

    老頭兒手在懷裏摸了半天,掏出一東西拋給雷不冬,雷不冬接在手裏一看,竟然是一方巴掌大小的白玉令牌,一座入雲高山浮雕其上,雲團正中一個篆體“茅”字,“茅山鎮魔令!”

    雷不冬快步走到老頭兒麵前,雙手奉還令牌,神情也緩和下來,正要說話卻被老頭兒攔住,收回令牌,摟著雷不冬肩膀低聲一陣嘀咕,看的一旁雷林楓一腦袋的問號。

    “雷老哥啊,你這大孫子骨骼驚奇,是個除魔衛道的好材料,”老頭兒抱著嬰兒,滿臉的慈祥,可話剛說了一半,卻被嬰兒一泡童子尿呲了一臉。

    “這孩子!”雷林楓趕緊拿著手巾過來遞給老頭兒,作勢要還要打嬰兒小屁屁兩下。

    “不妨事,不妨事,哈哈哈,小家夥,你這見麵禮可真是獨一無二啊。”老頭兒用手巾擦了把臉,便把孩子交換給雷林楓,看向居中而坐的雷不冬,“不過,雷老哥你也別嫌我說話直,這娃娃劍鋒金格,命犯童子,是個渡厄童子命,本來降生便有大劫,好在你老哥好手段,百鬼圍宅都被你破了,還不知用了何等天材地寶竟然將這娃娃硬是從鬼門關裏又給奪了回來,可就算如此,恐怕他也活不過八歲。”

    “那仙長…哦,是先生,您看該如何是好呢?”雷不冬神情焦急,雙手按著扶手當場站起。

    老頭兒抹了抹自己右邊眉毛,“這也沒什麽,我覺得和這孩子有緣,隻要他拜我為師,莫說是八歲,就是八十歲也可啊!”

    “行,行,先生肯收這小子是他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雷不冬竟然沒有絲毫猶豫,一口就應承下來。

    一旁抱著兒子傻笑的雷林楓看向自家老子,一個“可……”字剛出口,就被雷不冬一眼瞪了回去。

    “那好,有我在這兒諸邪退避,啊,對了,我要進山一趟,給這小家夥準備點兒東西,百歲那天我定當回來,告辭了。”老頭兒說完手提長幡飄然而去,當雷不冬祖孫三人追到房門前時早已不見半點影子,隻是遙遙傳來老頭兒一句道歌,“諸天氣蕩蕩,我道日興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