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之畔，篝火依舊在跳動著，劈啪作響，燒得很旺。

    怪老頭捧著大海碗，但卻沒繼續再放肆“海喝”了，他小口地喝，在細品，老眼微眯著，一幅很陶醉的樣子。

    此時，兩隻小獸也緩過了勁兒，小爪子捧著碗，學著怪老頭，吧唧嘴，小口小口地喝著。

    似乎是因為找到了共同愛好的緣故，兩個小家夥也沒那麽排斥怪老頭了，反而湊在一起，圍在大黑鍋旁邊，一塊吃肉喝湯。

    不遠處，夏芒背靠大石盤坐著，身上氣息起伏，時強時弱。

    怪老頭貪吃，但也沒忘了夏芒，他已經又喂夏芒喝了一碗湯，此前夏芒妄動“黑火”，又強撐著出手，徹底油盡燈枯了，以致昏厥撂倒。

    那時的夏芒就如風中殘燭，隨時都可能熄滅，這肉片湯也確實不俗，藥效濃鬱，生命精氣蓬勃，夏芒服食後，助益很大，氣息很快就平穩了許多。

    當然，最近天塌地陷，“天”漏精氣，天地靈氣也隨之蓬勃旺盛了許多，勝過往昔不少，尤其是在這西海之畔，依山傍水之地，靈氣更是純淨，對夏芒療傷幫助不小。

    兩個時辰後，夏芒睜開了眼睛，神情依舊有些疲憊。

    此前他受傷頗重，如今也隻是恢複了些許精力，但他並未繼續下去，隻是先穩住了傷勢，打算借助這肉片湯的藥效，慢慢進行調理。

    這怪老頭來的詭異，目的也不明確，這讓他無法心安，不願繼續下去，強行蘇醒。

    “你此次祭出了盛夏黑火，傷了本源一分，等若自斬一刀，應該繼續療傷才是。”怪老頭的聲音傳來，他頭都沒回，卻已察覺到夏芒醒來。

    “不妨事。”夏芒起身，來到篝火旁，“我本就是被困禁於此，若有傷在身，也更能讓他們放心。”

    “真狡猾。”怪老頭撇嘴。

    夏芒笑了笑，蹲坐在大黑鍋旁，沒再開口。

    “小子，老頭子再問你一次，拜我為師如何？”怪老頭看向夏芒，老眼眯起，說道：“老頭子定然授你禪悟多年的精髓佛諦。”

    他再次提起收徒之事，也不知是真的看上了夏芒，還是有其他的緣故。

    “精髓佛諦？”夏芒撥動幹柴，笑著道：“是你參悟出的佛法麽？”

    “當然。”怪老頭傲然道：“我可不走別人走過的路。”

    “那前輩心中的佛又是誰？”夏芒問道：“你既然是修佛者，若沒有信仰，那還修什麽佛，求什麽道？”

    “佛不渡我，我自成佛。”怪老頭嘿嘿笑道：“老頭子心中的佛，自然是我自己。”

    夏芒一怔，麵色古怪起來，這老家夥還真是不走尋常路啊！

    “你真是般若寺的和尚？”

    片刻後，夏芒問道，眼神很怪異，在他的印象裏，和尚都應該和六輪佛差不多才對，雖沒有四大皆空，但也應該是信佛、禮佛，而不是跟這怪老頭似的，離經叛道，心中不拜佛陀。

    “很久以前是。”怪老頭眯眼道。

    “很久是多久？”夏芒抓住了關鍵字眼。

    “五百年前，八百年前，還是一千年前？”怪老頭蒼老的眸子變得深邃起來，似有些悵然，“具體多久，老頭子也記不清了。”

    夏芒愕然，皺眉道：“前輩既然不想說，也沒必要編瞎話糊弄我吧。”

    怪老頭一愣，不解道：“糊弄你？”

    “你說千年前，那豈不是說你至少活過了一千年？”

    夏芒挑眉道：“據我所知，即便是扶搖問鼎的大尊者，也不過千年壽元可活，但真正能活過千年歲月的，又有幾人？前輩卻說自己活了千餘年，這讓夏芒怎麽能信？”

    人間凡俗生靈壽不過百載，扶搖問鼎的大尊者壽不過千年，即便有些際遇造化，也很難超過這個定數，而在夏芒看來，怪老頭顯然是在胡謅了。

    怪老頭愣了愣，旋即笑道：“那也許是老頭子記錯了，唉，年齡大了，記憶總會有些混亂……”

    夏芒無言，他可沒覺得這怪老頭腦子不好使。

    就在這時，不遠處突然傳出響動，夏芒心神一動，看向般若寺的方向。

    那裏有一個小光頭正在跑來。

    小光頭約有兩尺多高，穿著淡青色僧袍，小光頭錚亮，頭頂六個戒疤，臉蛋圓圓，耳垂很大，活脫脫一個小和尚的形象。

    夏芒卻怔住了，瞳孔收縮，因為他覺得這小光頭竟然和那日從天坑旁的古石裏跳出來的紅肚兜小童很像！

    “不會真是那個小家夥吧？”

    夏芒自語，可當日的紅肚兜小童隻有尺餘長，如今都兩尺多高了，且是跑著來，而那個紅肚兜小童可隻會在地上爬，哪裏像這小光頭似地活蹦亂跳？

    這才過去多久，十天，還是半月，這小光頭都長到兩尺多高了？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夏芒被鎮住。

    “這小家夥不會吃什麽靈花仙果了吧，一下子躥這麽多，猛長身體？”夏芒嘀咕，難以置信，但在他看來，在小光頭分明就是那紅肚兜小童的放大版！

    即便是天生靈物，也不該這麽妖孽！

    就像小黑猴，自它蹦出古石至今，都將近四個月了，可還是尺餘長，基本沒長大，小銀狐也是，和當日沒什麽兩樣，仍舊是很袖珍的小狐狸。

    “真是怪胎！”夏芒暗道。

    小黑猴和小銀狐似乎也有些吃驚，它們丟下小碗，跑到小光頭身前，繞著他轉圈圈，貌似很有些不可思議。

    而小光頭隻是好奇地打量了它們一眼，便挪開目光，望向大黑鍋，眼睛裏充滿了渴望之意。

    夏芒望著這一幕，神情若有所思。

    “這小光頭似乎並不認得小黑猴和小銀狐，難道……他並沒有那日的記憶？”夏芒心神微動，向小光頭招了招手。

    小光頭大喜，“嗖”的一聲跑到了夏芒身邊。

    夏芒劈手從怪老頭手裏奪來大海碗，舀了小半碗湯，而後遞給小光頭。

    小光頭也不客氣，接過去，兩隻小手很吃力地捧著大海碗，仰頭就喝。

    片刻後，他喝完，打了個飽嗝，又把碗遞給夏芒，眼神依舊渴望。

    夏芒無言，這小光頭真能吃，他隨口問道：“好喝麽？”

    “好喝。”小光頭答道，嗓音很稚嫩。

    夏芒一怔，盯著小光頭，遲疑了下，問道：“你會說話？”

    “當然。”小光頭說道。

    夏芒瞳孔收縮，這小光頭真是怪胎啊，非同凡響，竟然會說話，難道是人形的緣故？要知道，時至今日，不論是小銀狐，還是小黑猴，還都隻會吱吱嗚嗚的，無法口吐人言。

    絕對是超級妖孽！

    夏芒心神震動，又舀了半碗湯，遞給小光頭，同時微笑著道：“你叫什麽？”

    小光頭接過碗，仰頭喝完，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看向夏芒，認真地答道：“金蟬子，我叫金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