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佛下。

    夏芒走來，他步伐不快，很穩，最後走到六輪佛身前，與其對視，道：“夏芒也想為這西南海域的人族盡一份心力，我想聖僧應該不會拒絕吧？”

    他直視六輪佛，眼神清澈，一片平靜。

    “你也想去？”

    六輪佛一愣，不由皺起眉頭，他可答應過昆侖絕頂的那位，會讓夏芒一直待在天子闕裏，不能離開太遠，這算是變相的軟禁了。

    前些時日，夏芒乘竹筏出海，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是確信夏芒不會藉此逃離，可這次不同，此次他們要馳援接應諸島，必定要深入西南海域，稍有不慎，就可能會出現意外，甚至丟掉性命。

    他清楚，夏芒不能出現任何意外，與軟禁他相比，更重要的是，他得活著。

    可此行西南海域，搞不好就會有生死之虞。

    眾人神情古怪，他們都清楚夏芒的事，夏芒想輕易離開天子闕可不容易。

    “萬一他趁機逃走，那六輪佛、般若寺的罪過可就大了。”有人嘀咕道：“屆時昆侖絕頂的女帝降罪，恐怕般若寺也承擔不起。”

    “整片西南海域都不安全，他能逃到哪裏去，妖墟海麽？”

    “或許他是真的想盡一份心力，好歹也做過七日的夏皇……”

    “我覺得……有古怪！”

    ……

    眾人低語，有人覺得夏芒居心叵測，想借此機會逃走。

    這也是六輪佛擔心的地方，說實話，夏芒年齡不大，但在他看來，著實有幾分高深莫測的味道，他竟有些看不透。

    海原打量夏芒，半晌後，突然道：“夏小友當真想去？”

    夏芒點了點頭，他望向西南海域的方向，眼神竟有些悠遠，道：“亂世行俠，拔刀斬妖，仗劍走天涯……這是我自小的夢想。”

    “亂世行俠，仗劍天涯……”

    海原望著夏芒，眼睛越來越亮，最後撫掌大笑道：“說得好，男兒當用劍，仗劍走天涯！”

    隨後他對六輪佛說道：“大師，讓他跟著吧，與我同行，我保證會把他完好無缺的帶回來，若出了差池，我去昆侖請罪。”

    他很認真，顯然是真的很稀罕夏芒。

    六輪佛無奈，你想把他帶回來，可到時候他也得願意回來才行！況且……若真出了差池，你去請罪又有何用？

    他著實是擔心牽連般若寺，可海原都張口了，他再拒絕，未免顯得太不近人情了，隻能違心應允，但叮囑夏芒道：“一定要回來，否則……”

    否則我般若寺就被你坑慘了！

    這一句他沒說出來，但他清楚，夏芒一定懂他的意思。

    夏芒見六輪佛鬆口了，眼神驟亮，笑著道：“聖僧放心便是，我一定會回來的……你還信不過我夏芒？”

    我當然信不過你！

    六輪佛暗道，他算是看明白了，夏芒很不好對付，絕不是那種認死理的家夥，遇到事情，若無法強來，他就會嚐試著迂回。

    這樣的人可不是死腦筋，而是心思活絡的聰明人，而一個聰明人當然不會甘心永遠被軟禁在天子闕裏！

    “也不知天子闕能困你到幾時？”

    六輪佛歎道，他隱隱有一種預感，那一天不會太遠，因為像夏芒這樣的人，不會真的甘心自困一方，他一定會走出去，在這亂世裏打滾，掀起波瀾。

    “大家休整一晚，明日一早立刻出海。”海原說道，讓大家找地方休息，養精蓄銳。

    今日穿山妖王突襲，眾人傷的傷、殘的殘，其餘稍好的也是疲累之極，的確需要休整一番，明日一早出海，也算是給了眾人一個緩衝的時間。

    夏芒牽著釋陀翎，回了天子闕。

    後方，蘇清濛一直凝望著夏芒的背影，美眸微微有些黯然，這時，海原走了過來，他看了眼夏芒離去的方向，對蘇清濛說道：“清濛，你和他……早就相識？”

    蘇清濛微怔，旋即點了點頭，道：“四年前。”

    “四年前？”

    海原思索片刻，說道：“我記得兩年前你外出回到淩雲後，無瑕劍心不穩，出現了破綻，因此還惹得你師父雷霆大怒……難道就是因為他？”

    蘇清濛沉默下來。

    “如此說來，他就是你的劍心破綻了！”

    海原目光變幻，安慰蘇清濛道：“你也莫要太介懷，所謂事無絕對，誰說破綻就一定是破綻？峰回路轉，否極泰來，同樣也是尋道的路……也許這就是你打破原有桎梏，走向通天劍道的契機！”

    蘇清濛怔在當場。

    ……

    夏芒回到了天子闕裏。

    釋陀翎許是受到了驚嚇，早早睡去，而小黑猴和小銀狐早就跑的沒影了，甚至連金翅小馬都被“拐”跑了，躥進了山林深處。

    暮色降臨，天變得昏暗起來。

    夏芒在天子闕頂樓運功療傷，隨後他醒來，又翻閱了幾篇佛經，但那通篇的晦澀字眼讓他也不僅皺眉。

    不久後，他就拿著那本《妙法蓮華經》，出了天子闕。

    他來到了那兩株老樹下。

    一株桃花燦爛如朝霞，一株梨花晶瑩似雪瓣兒，兩者重疊，交相輝映，粉紅與瑩白彼此相襯，那真的太美了，是如畫一般的景致。

    夏芒靠著古梨樹隨意而坐，翻看《妙法蓮華經》，事實上，這部經書他已經翻過數遍了，但始終都理解有限，未能深入，故此才一直拿在手裏翻看，細細揣摩、體悟。

    在這般美如畫的意境裏，似乎有某種“外因”作用，他很快就陷了進去，無法自拔。

    參妙法蓮華，悟闡家佛諦，他似乎陷入了一種奇妙的境地裏，在一點點地汲取佛家之理。

    許久後，夏芒回過神，他合起《妙法蓮華經》，長舒了口氣，自語道：“佛諦浩瀚，傳說中的神話時代佛門昌盛之時又該是何等的輝煌光景？”

    “恨不生在彼時！”

    他神往那段隻存在於傳說裏的歲月，為之心旌神搖，他站起身，負手立在老桃樹下，望向暗無邊際的夜幕，不由道：“天已暮，月如初，千裏江川任我飛渡，問天下英雄誰屬？非我莫屬！”

    此刻，他眸子明亮，意氣風發，“神話不再，封法末路，禁忌伊始……這才是最好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