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物是人非,一夢幾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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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慕青目光森冷,在她的一聲令下,這方世界儼然變成了屠宰場,鮮血如潮,波濤洶湧,無數的活人眨眼之間,變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屍體,淹沒在血色的海洋裏,而她卻沒有絲毫的觸動,麻木的讓人害怕。
而張揚宛如一具行屍走肉,身敗名裂,喪子之痛,早就讓他迷失心智。
眼見原本溫宛賢淑的妻子,頃刻之間,變成了心思歹毒,shā rén如麻的女魔頭,而這一切都是自已造成的。
一日之間的巨變,這其中的任何一件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致命的,更何況是幾件事聚在一起。
張揚徹底的麻木了,他仿佛一個孤魂野鬼,茫然的在那片腥風血雨中爬行著,那些人沒有一個對他動手,但飆射而來的血箭,每一下都讓他感到無比的冰冷,他不住的發顫,雙手抱住腦袋,趴在地上,一點點的向前移動,鮮血浸透了他的衣服,染紅了他的雙眸……
他的眼神漸漸變得虛幻,迷離起來……忽然,他驚恐的大叫著,猛然站起,還沒走兩步,卻又跌倒在血水裏……
站起,跌倒……,又站起,又跌倒……
就這樣,如此往複了不下十次,可他卻始終沒有前進半步……
“夫人……”不知何時,珠兒來到了唐慕青身旁,望著發了瘋的張揚,不忍道:“夫人,少爺他……”
她的話還沒完,唐慕青目光如刀,冷冷的在她的臉上劃過。
珠兒嚇得臉色煞白,惶恐道:“夫人,奴婢知錯了!”
“你以後不用跟著我了,祖陵那裏剛好缺個做飯的,從明日起,你就去那裏吧!”唐慕青冷冷的道,然後拂袖而去。
等到唐慕青離去,珠兒擦拭了一把額頭的冷汗,臉上現出一絲淒涼。
她忍不住想道:“夫人之所以會變成這個樣子,全是因為喪子之痛,若是少爺能夠早點醒悟的話,又何至於此啊,真是造化弄人啊……”
是夜,聚賢樓人去樓空,隻留下遍地死屍和一片狼藉。
據傳,當日夜裏,有一人在聚賢樓之頂縱灑高歌,聲動全城,曲調淒戚,聞者無不愴然泣下。
對於曾經叱吒江湖的張揚來,曾經擁有的一切,都化為烏有。
今夜過後,江湖上再沒有張揚這個人物,而他也將獨自承受這人世間所有的苦難。
想死很容易,但是冥冥之中,在張揚心底,始終埋藏著一個不屈的聲音在呐喊……
如此你選擇就這樣死去,那就是真正的輸了……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再回首,物是人非!
一夢幾千秋,今夕是何年?
夢醒了,路在前方……
三日後,藏劍閣易主,更名為布劍庭。唐慕青掌舵布劍庭,自封為布劍庭後。
布劍庭下設十部,分別以藏劍閣收錄的,最為出名的十把名劍命名。
十部的布劍使,各自執掌一把名劍,號令一郡之地。各地但有不從者,皆成了劍下亡魂。
自此,布劍庭之名威震江湖,時人談之色變。
“慕青,看不出來,你做事這麽狠辣!”布劍庭密室內,一名錦衣男子把玩著手中的茶杯,幽幽的道。
唐慕青麵無表情,冰冷道:“我答應你的事情做到了,你也不要忘了你答應我的事!”
“這個自然!”錦衣男子點點頭,含笑道。
著話,他的手忍不住朝著唐慕青的肩膀搭去。
誰知,他剛做出這個動作,便有四把冰冷的鐵劍抵在他的咽喉。
四把劍的主人,皆是一身黑色勁裝,清一色女流之輩,但眼中透漏出的冷漠和殺伐之意,卻比毒蛇還要陰冷。
唐慕青使個眼色,四女立刻把劍挪開,但眼神中的殺意,卻並你不曾消退半分。
“沒什麽事,我先走了,記住你的承諾!”唐慕青留下這一句,轉身離去。
望著唐慕青漸遠的背影,錦衣男子眼中露出陰鷙的光芒,咬牙道:“賤人,裝什麽清純,總有一,我會讓你來求我,乖乖的臣服在我的帳下!”
一縷白色的粉末從他的指縫滑落,原本在他手中把玩的茶杯,隨著一股清風,消失不見……
三月後,商州郡,宜城縣。
“來,來,來……開飯了,排好隊,不要搶!”蕭府朱門打開,放飯的粥車推了出來,熱氣騰騰的熱粥,散發著稻米的清香。
今日是蕭府老爺蕭青雲的壽辰,蕭青雲在這商州一郡,素有俠名,樂善好施,恩澤鄉裏。蕭府這樣的義粥善舉,已經持續了三日。
那些饑腸咕嚕的乞丐,聞著香味,頓時黑壓壓的一片湧了上來,將粥車圍的嚴嚴實實。
看著那些衣衫襤褸的乞丐,前來放飯的蕭府大姐蕭玉,臉上現出一抺憂愁,心底暗暗道:“近日來,逃難到這商州郡的難民越來越多了,那些布劍使真可惡。就他們這樣,還妄想拉攏我爹爹,真是恬不知恥!”
布劍庭雖然成立短短三個月,但卻擴張的很快,下十郡都有布劍庭的勢力。他們排除異己,對付敵人手段殘忍,令人發指!
除此之外,他們對平民百姓也不放過,燒殺搶奪,無惡不作!
但江湖之大,卻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對抗布劍庭,隻能眼看它一步步做大,卻無能為力。
“如果他還活著,一定可以阻止這一切!”蕭玉心底這樣想著,不過轉瞬她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不禁有些黯然神傷。
“唉,聽他已經瘋了……,就算回來又能怎麽樣……,他那夫人,心腸也真是歹毒,不僅逼瘋自己的丈夫,搶奪他的基業,還弄出了布劍庭這樣的惡勢力,真是蛇蠍心腸!”蕭玉這樣想著,等她回過神來,滿滿三桶義粥已經見底,一眾乞丐吃飽肚子,一個勁的千恩萬謝,感恩戴德。
蕭玉收拾了粥車,正準備回府,眼角餘光卻是瞥見了一道身影,頓時忍不住手中動作一停,朝著那身影走了過去。
在街道的一處角落裏,蜷縮著一個人。那人將頭埋進胸膛,一動不動,如果不注意看,人們隻會當他是被人丟棄的一團破布。
起先,蕭玉也沒有注意到這是個人,以為是一團破布。
但是有一次,在她放飯完畢,收拾粥車時,卻驚訝的發現,那團”破布“竟然在低聲抽泣,偶爾還胡言亂語,些沒人能聽懂的話。
蕭玉想來,這人肯定是因為沒有討到吃的,傷心落淚,當下放下三個饅頭離去。
可是等到第二日,她卻驚訝的發現,放在那團“破布”麵前的饅頭紋絲未動。但那偶爾響起的抽泣聲,卻是更加悲傷。
蕭玉沒有話,依舊放下三個饅頭離開。
今已經是第三日,那團“破布”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反應。既不抽泣,也不胡話,像是死了一樣。
“喂,你還活著嗎?”蕭玉蹲下身子,聲問道。
那團“破布”沒有回應,依舊一動不動。
蕭玉心頭一跳,暗道:“這家夥不是真的死了吧,好倒黴!爹爹今日壽辰,這家夥死在這裏,多不吉利!”
一想到這裏,蕭玉忍不住生氣起來,氣呼呼的道:“早知道這樣,我才不會多管閑事,你死在這裏,本姑娘還要給你下葬,便宜你了!”
著話,她泄憤般的在那團“破布”,裸露出來的腿上砸了一拳。
“你做什麽?”突然,一聲低吼聲在她耳邊響起,猶如一道驚雷猛然炸響。
蕭玉仿佛見了鬼一樣,一下嚇得癱在地上,嘴唇哆嗦著,顫聲道:“鬼……,你是鬼!”
然而,那團“破布”除了發出了一聲低吼,卻也沒有別的動作,又恢複了原本死氣沉沉的樣子。
蕭玉心驚膽顫的等了半,卻不見那團“破布”有任何傷害自已的舉動,一顆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來。
“原來這家夥是裝死,嚇本姑娘一跳,不行,絕不能這麽輕易饒了他!”丫頭是個不肯吃虧的主,剛才被嚇個半死,這個場子總得找回來才行。
於是,她惡作劇的邪笑起來。
“喂,乞丐,你剛才嚇到本姑娘了,快給本姑娘道謙,否則,你就立刻離開這個地方。”蕭玉趾高氣昂,手指指著那團“破布”,頤指氣使道。
她本以為對方聽到這話,一定會氣的半死,但是憑他的身份,自然不敢惹自已。
這種“你看不慣我,卻又幹不掉我”的表情,一定會非常精彩。
想到這裏,她揚著光潔的下巴,仿佛驕傲的公主般,等待著看好戲。
可是,事實卻是讓她大跌眼鏡,在她呆滯的目光注視下,那團“破布”掙紮著,艱難的扭過身軀,然後一聲不吭的向前爬去。
他的每一下動作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雙臂撐住地麵,一點點向前蹭,兩條腿耷拉在身後,仿佛一條垂死掙紮的狗一般,狼狽不堪。
這震撼的場景,令蕭玉深深的觸動。
望著那淒涼的大背影,她忽然不知所措。
“怎麽會這樣?他……”蕭玉捂住嘴巴,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幕,淚水瞬間模糊了她的雙眼。
那道背影的軀體每一次與地麵碰撞,都像是一把鐵錘,狠狠的敲擊在她的心上。
蕭玉萬萬沒想到,結局會是這樣。她是刁蠻任性了一點,但心地卻是十分善良。
本來,她就是想捉弄一下對方,但眼下這個局麵,讓她始料未及。
究竟是怎樣的傲骨,支撐著這樣的殘軀?
寧可用生命去前行,也絕不屈服!
那塊“破布”,就那樣一點一點,向前掙紮著,已經發黑的膿血,在地麵上劃出了一條彎彎曲曲,卻又觸目驚心的血線……
終於,蕭玉忍不住了,她哽咽道:“你等一下!”
“破布”仿佛沒有聽到,依舊一點點向前艱難移動……
“我叫你站住!”蕭玉氣急,冷喝一聲,飛奔過去。
隻是幾步,她就擋在了那團“破布”的前麵。
她略微猶豫,隨後低聲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你……”
對方沒有話,沉默著。
仿佛是沒有聽到,又仿佛是無動於衷。
“喂,你到底聽沒聽我話?”眼見對方半沒有回應,蕭玉感到自尊心受到了打擊,原本的負罪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絲薄怒。
對方依舊沒有回應,安靜的仿佛沒有一絲生氣!
“你……”
就在蕭玉接近暴走的邊緣,那團“破布忽然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