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 王府夜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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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府前廳,百裏賢此時已是有些熏熏然,此前的苦悶、糾結仿佛隨著酒液穿腸,全都衝刷到了九霄雲外,此刻他眼前盡是笑靨如花的軒轅錦繡,腹中唯有一股邪火,於是推開前來敬酒的人,扶著內侍往新房走去。

    “殿下,十三殿下來了!”

    聽到這個名字,百裏賢怒氣上頭,猛地推開內侍。

    “他來做什麽?人都已經進了我的府上,他還來做什麽?”

    正巧姬塵帶著虛宿,已過了回廊,迎麵扶住搖搖晃晃的百裏賢。

    “七哥誤會了,我是為歸還軒轅公主而來,順便帶我的明珠回家。”

    百裏賢不由一愣。

    “你什麽意思?”

    百裏賢還沒入洞房,明珠此時應是安全的,姬塵倒也不著忙,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大致說了一遍,未了道。

    “此事絕非偶然,定是有人在背後作梗,不想讓七哥與我得償所願,索性發現得及時,我來時已命人將軒轅公主的花轎送回,估計很快便到了,還請七哥帶我去找明珠。”

    百裏賢驚異交加,此時酒已醒了一半,他聽罷後,卻隻是冷冷地反問道。

    “不想讓你和我得償所願的人,倒還真是不難猜,若不是有人衝撞花轎,隻怕軒轅錦繡就得償所願了吧?”

    姬塵沒想到百裏賢竟認為這是軒轅錦繡自導自演的一場戲,連忙解釋。

    “七哥誤會了,軒轅公主目前神誌不清,顯然是被人下了迷藥,因而此事與她絕無關係。”

    百裏賢神色稍霽,卻還是澀然笑道。

    “也虧她不清醒,若是清醒,隻怕你也沒辦法將她再送回來。”

    他的言外之意非常明顯,軒轅錦繡心裏想嫁的人是誰,百裏賢自然知道,姬塵一時尷尬,好在百裏賢沒有在此事上多做糾纏,畢竟他也並不打算惹明珠這個麻煩,於是揮袖道。

    “你隨我來。”

    洞房之中,明珠一動不動地蹲在櫃中,生怕發出任何響動引起那兩名假內侍的注意,好在那兩人也想早點離開王府以免生事,將銀麟抱進一隻係著紅綢的木箱,又抹白了麵皮,匆匆抬著出去了。

    明珠心內冷笑衛長卿打的好主意,讓人假扮成送賀儀的內侍,神不知鬼不覺將人運走,到時候姬塵找上門來,也隻會和百裏賢糾纏,沒人知道是他所為,自己若是沒和銀麟互換衣裳,落在衛長卿的手中,隻怕從此便被他囚於掌中,難見天日。

    想到此處,明珠後背不由出了一層冷汗,體內的蒙汗藥不知是否也蒸發了不少,人竟清醒了起來。她又何必躲藏?橫豎百裏賢要的不是自己,隻要讓他知道真相,他一定會前去把軒轅錦繡換回來。

    估摸著那二人已經走遠,明珠爬出櫃子,打開門溜了出去。

    遠處,幾盞大紅燈籠飄然而來,她不確定是不是百裏賢,也不確定王府中還有沒有衛長卿安排的細作,隻得貓著身子躲在一叢白芍中觀察,待看清了來人的輪廓,她緊繃的神經不由鬆懈下來,渾身力氣卸去,倒在花枝前。

    “誰在那裏?”

    姬塵耳力非凡,身形一扭,便如白鶴擺翅,落在芍藥花間。

    明珠抬起頭來,不知怎的,她自詡一向堅強,此刻卻忍不住眼角發酸,盈盈蓄了滿眶眼淚。

    還未開口,姬塵已經蹲身將她抱住,焦慮的心情終於完全放鬆,他將明珠的腦袋按在自己肩窩,一遍遍撫摸著她的頭發,溫柔地低喃。

    “沒事了,沒事了,我們回家……”

    百裏賢趕過來,見到這一幕,心中湧上一股失落,世間最完滿,不過見有情人終成眷屬,而他和軒轅錦繡,注定是同床異夢,貌合神離。

    姬塵見明珠穿著的侍女服飾,滿是塵土皺褶,便解下披風將她包裹住,攔腰抱起她上了長廊,此刻軒轅錦繡的轎子亦到了王府,百裏賢聽說,便顧不得兩人,徑自快步前去。

    空落落的花轎停在王府外頭,姬塵本欲將明珠抱進去,又怕回程路上再出什麽閃失,便抱著她一同上了馬,拉起風帽遮住她的腦袋。

    “不必花轎,我騎馬迎你過門可好?”

    明珠牢牢圈著姬塵的腰身,往他懷中再鑽了鑽,嗅著他身上蘭草的淡香,低低嗯了一聲。

    “好。”

    今晚,是她人生中最美滿的一天,她實在懶得再去想衛長卿和梁端陽謀劃的這些事,陰謀詭計什麽的暫且拋至腦後,她隻想沉溺於此刻。

    華燈初上,修葺一新的王府披紅掛彩,璀璨流光,廳中賓客滿堂,壽王夫妻帶著兒子兒媳,六公主和陳采薇等人坐在一處,對柳林河發生的插曲渾然不覺,可紅先生夫婦卻得到了音信,一時急得不行,才趕到門前,姬塵已在十二星宿的簇擁下,策馬而來。

    姬塵將明珠抱下馬來,交待落桐道。

    “她受傷了,取些膏藥,放到房中。”

    眾人這才注意到姬塵臨時替明珠包紮了一番的手背,落桐連忙應聲去了。

    紅先生見明珠形容狼狽,語氣有些憤然。

    “竟敢在阿瑕大喜的日子動這種手腳,這件事絕不能這樣算了,定要把人揪出來。”

    明珠笑道。

    “紅先生放心,我已心中有數,等過了回門的日子,便叫她後悔今日所為。”

    紅夫人瞪了紅先生一眼。

    “老糊塗,這些煞風景的話就不能過後再說?新婚燕爾,別為這些破事擾了興致,現在吉時已過,講究不了那些虛禮了,但好歹也不能這樣入洞房吧?”

    說著,她一把拉過明珠,推姬塵道。

    “此前我給王妃做的嫁衣,原以為用不上了,現下卻正好救急,殿下好歹去前廳應酬應酬,等回到新房,必定還你個像樣的新娘子。”

    一番話說得明珠和姬塵麵上皆是一熱,姬塵對明珠點了點頭,徑自離去。

    紅夫人將明珠領進新房,落桐和落梧已把傷藥、嫁衣等物拿了來,恰巧冬鶯、銀蓮也到了,眾人一同幫著明珠包紮傷口,換過衣裳,又重新點了妝容。

    紅夫人準備的嫁衣,是紅得炙熱的繡鳳霞披,茜色的十二幅花鳥留仙裙,珍珠流蘇碧璽墜角,雖沒有宮中禦賜的那般華麗,但卻更顯新嫁娘的嬌媚,又隨意給她綰了個百合髻,其餘秀發便披散在肩頭,隻將幾株血紅珊瑚簪插上,便用紅紗覆住明珠的麵容,笑道。

    “頭梳得太複雜,一會殿下也解不開,不如這樣倒好。”

    明珠聽了,低首咬唇,紅夫人將她按在床沿坐好,便拉了落梧、落桐出去,隻留下冬鶯和銀蓮伺候她。

    屋中隻剩了主仆三人,姬塵估計一時半會也回不來,明珠便忍不住將原本壓在心頭的疑問向冬鶯、銀蓮說了。

    “聽說有刺客衝撞花轎,還有人掀開了轎簾欲行不軌,你們可看見是什麽人?”

    兩人麵麵相覷,都搖頭道。

    “那時我們倆都被人群衝散了,並不在跟前,倒沒看清是什麽人,隻認得是個男人,總之等我們過去時,殿下的臉色似乎很不好。”

    明珠心中有些忐忑,莫非是衛長卿命人劫的花轎,發現人不對後,這才向七王府下手,可是也不對啊……以衛長卿那般謹小慎微,隻愛私下使陰招的性子,怎麽會當街搶轎?

    來不及深究此事,明珠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因為偷梁換柱的插曲,差點把答應過百裏琴的事給忘了,真是新婚之日也不能完全放鬆,她按了按額頭,忙叮囑了冬鶯和銀蓮幾句,匆匆將她們遣了出去。

    席上,眾人推杯換盞,酒興正酣,連陸清池都忍不住和陳采薇碰了個杯,孔絳雯和百裏琴卻顯得心不在焉,一個追隨著姬塵的身影,麵帶哀色,一個卻頻頻回望,情緒焦躁。

    見冬鶯朝這邊走來時,百裏琴忍不住緊張起來,果然冬鶯到了麵前,借著斟酒的機會朝她手心塞了一張紙條,百裏琴趁無人注意,偷偷展開看過,心中驀然一撞,然後悄悄將紙條揉在袖中,端起酒盞,故作無意將酒液灑在了前襟。

    冬鶯忙躬身道。

    “公主的衣裳濕了,還是先隨奴婢到廂房換一身吧?”

    百裏琴起身,歉然對陳采薇等三人笑道。

    “各位妹妹自便,本宮去換了衣裳就來。”

    陳采薇等人並未察覺不對,都起身答是,百裏琴兀自隨著冬鶯出了正廳,往王府僻靜處的假山行去。

    假山之上,有亭怡然,季明錚不能出席喜宴向姬塵道賀,但人卻依然在王府之中,他生性瀟灑,也不愛那些虛偽的恭維酒局,此時正斜倚在亭中,拿著個白瓷酒壺自飲,頗得意趣。

    他性喜僻靜,又喜歡高的地方,明珠非常了解,因此列出王府的幾個去處,銀蓮循著明珠的話找過去,很快便找到了季明錚,這才支會冬鶯,將百裏琴帶了來。

    季明錚乃是習武之人,耳力和姬塵不相上下,雖然女子的腳步很輕,但百裏琴還在百步之外,他便捕捉到了動靜,今日他並未易容,不方便在那些達官顯貴麵前顯身,以免被人認出,給姬塵惹麻煩,因此季明錚直起身子,便要躍上樹梢離去……

    百裏琴在後頭見他欲要離去,情急之下,忍不住脫口喊道。

    “季三公子,請留步!”

    季明錚身形一僵,背對著百裏琴頓住了腳步,眸中閃過一絲冷意。

    原以為在大喜的日子,這樣偏僻的角落不可能有人踏足,沒想到竟還是遇上了故人,而且對方還直接叫出了他的名諱,恐怕此人……留不得了。

    想到此處,季明錚緩緩轉身,百裏琴提著裙子一路跑來,終於趕上了他,她身為公主,從未如此不顧形象地奔跑,喘息未平,麵色緋紅。

    季明錚與她目光相撞,表情瞬間變得複雜,已在運力的手掌不由放下,奇道。

    “六公主殿下?”

    百裏琴心跳如擂,有些受寵若驚。

    “你……還記得我?”

    話剛說完,她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也是,上次元宵節,我們曾在邀月閣見過的……”

    季明錚意外。上次邀月閣,因百裏琴救了少炎,季明錚曾親自前去道謝,但是以鄭明的身份,且他還帶著麵具,他不由皺眉。

    “這麽說,你早就認出是我了?我不明白,我自覺偽裝巧妙,我們也並非……”

    百裏琴咬唇。

    “你想說我們並非相熟之人?或許對你來說,我不過是個隻見過寥寥數麵的陌生人,可是對於我,你卻是、卻是……”

    她鼓起勇氣,抬起明澈的眼眸,直直望進季明錚眼中。

    “卻是自十五歲起,便一心一意仰慕的英雄。”

    季明錚傻了眼,似回味了許久才聽明白百裏琴的話,向來玩世不恭的季三公子難得露出一幅滑稽表情,說話都結巴起來。

    “你、你……可是我,我不明白,我現下的身份,是一個死人,即便活著也是個逃犯……究竟你……你是怎麽想的?”

    既已邁出最困難的一步,百裏琴幹脆便豁出去了,將多年來埋藏在心底的話一股腦傾瀉而出。

    “我不在乎,我眼中的季家,永遠都是一代忠良,而且,自你第一次領兵,胡雁關大捷歸來,我心裏便、便再也無法忘記那位年輕將領的颯爽英姿……”

    這是季明錚這輩子第一次被女子當麵表白,他生來英雄闊大寬宏量,從未將兒女私情縈心上,就算少年時酒肆紅樓中揮霍,也是大大咧咧未曾當真,麵對眼前嬌滴滴的女兒家,情真意切的話,季明錚竟然一時不知所措,生生倒退三步,眼前麵色緋紅,羞怯欲死的佳人仿佛是吃人的怪獸。

    “公主殿下,我以為,你可能……沒想清楚,我季明錚從前便放蕩不羈,現在更是幾乎算個野人……今天的事,你我還是當做沒發生過……”

    說著,他不敢去看百裏琴的表情,騰地躍過枝頭,翻牆倉皇而逃。

    留下百裏琴怔怔望著他離去之處,樹蔭搖動,月晃水光,她忍不住身子一歪,靠在假山石上掩麵低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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