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 進退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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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想起姬塵鎖骨間並沒有紅痣,明珠方寸大亂的心霎時又重新找回了原本的心跳。

    她拂了拂袖子,廣袖拖尾如一道流光在陰暗的牢獄中繚繞,讓明珠周身幻化出一分有別於塵世大眾的不真實。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

    聞言,衛長卿似聽到了什麽荒誕的笑話,哈哈大笑。

    “世人多有自欺欺人之好,沒想到明珠啊明珠,你去陰曹地府走了一遭還這般不肯麵對現實。”

    他搖搖頭,聲音中有扼腕歎息。

    “上次在宮中你也反駁得理所當然,不過真相隻有一個,紙終包不住火。”他陰毒的視線落在明珠拱起的肚子上 。

    “聽說百裏瑕自經曆了朝暮樓一事後,便無法親近女色。從前百裏衡還隻當是這個愚蠢的十三弟編排的一個理由,明裏暗裏派了各色人馬前去試探,可哪知各色女子不論環肥燕瘦、嫵媚妖嬈都無法近其身;便是有幾次入宮飲宴還曾在他飯食中下了烈性春@藥,竟都對他毫無作用。直到那個時候百裏衡才相信他這位十三皇弟果真已經是一個廢人了!

    “哪知他非但娶你為妻,還讓你懷有了身孕。若非那時候竇嬌兒也有了孩子,你以為百裏衡會容忍你肚中這個雜種?不過也不一定,如果他長時間無子,想來也會考慮把你肚中的孩子抱入宮。百裏瑕恐怕也料到了這一層,犧牲一個孩子麻痹敵人,換來錦繡前程,更能給孩子掙一個皇子公主的封號,可比什麽勞什子郡王郡主強多了!

    “畢竟——”衛長卿頓了頓,聲音意味深長。

    “孩子嘛。誰都可以生……”

    聽他越說越不像話,且話中的挑撥之意實在太明顯,明珠忍無可忍一下揚起手掌狠狠地朝他臉頰上揮去。這一動作可謂用盡了全力,打得衛長卿臉偏了過去,他嘔出一口血,下一秒那已然汙穢不堪的臉上居然露出一絲類似滿足的笑。、

    “三年了……明珠,我終於又觸及到你真實的體溫了。”

    他往前伸夠,把紅腫的臉頰拚命探向明珠的方向,笑得回味無窮。

    “再打一次,明珠,讓我再碰碰你的手。”

    他的表情實在太過露骨貪婪,明珠惡心地往後退了一步。

    這個動作似取悅了衛長卿,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明珠的臉頰,笑聲越發狂亂。

    “明珠,你在逃避什麽?是不是已經認清了百裏瑕的真麵目,打算與我一起走?

    “快放了我,殺了肚子中這個小孽障,我們重新來過!

    “我就知道你還對我餘情未了,我也是啊!明珠,我們出去,找一個沒有百裏瑕也沒有梁端陽的地方,隻有我們兩個人,隻有我們!”

    ……

    他越說越高興,激動得語無倫次,雙眼透亮,整個人更是興奮得往前撲將,牽扯得束縛其的鎖鏈哐當大響!

    “夠了!”

    明珠從邢具上取下一根鞭子,用力地朝著依舊喋喋不休的衛長卿揮去。死牢中的鞭子都是帶著倒刺的牛皮鞭,隻輕輕一觸便會讓人皮開肉裂,衛長卿痛苦地呻吟了一聲,果然閉起了嘴巴。

    “衛長卿,你哪裏來的自信認為我季家滿門被你陷害,我遭你背叛含恨而死,現在還能把所有的一切重新揭過,再與你共攜手?”

    她目光冷冽,滿是嘲諷。

    “你不會以為我所言的來送你一程,隻是說笑吧!莫非你覺得經曆地府三年,我還是那個對你言聽計從、無條件維護偏袒的季明珠?”

    衛長卿喘著粗氣抬眼看向明珠,連日飽受摧殘帶來的恐懼和絕望匯聚成一眼泉水,潺潺外流,讓他忽地湧出不確定。

    他咬咬牙,一掃方才癲狂形容,麵色陰狠且駭然。

    “怎麽,時到今日你還要選擇百裏瑕?

    “他先前欺騙了你,如今把你徹頭徹尾利用。為了謀朝篡位,把你當做一把利刃衝鋒陷陣;即便他能登上帝位,你那出生商賈的身份,注定就無法母儀天下;況且他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哪個帝王能容許自己的枕畔人是一個借屍還魂的妖怪?

    “就算他苟留你一命,你願意後半輩子都安分守己地活在那個囚籠之中?忍心看你肚子中的孩子遭遇手足殘殺,再次上演百裏兄弟的悲劇?

    “即便這樣,你也寧可給他人做嫁衣裳,不肯回頭嗎?”

    他聲音焦灼,到了最後已經有了苦口婆心的味道,仿佛他這一刻真的是為明珠著想,是站在命運的十字路口,誠心誠意拉心愛之人迷途知返。

    如此黑白不分、指鹿為馬,明珠氣笑了。

    “我與百裏瑕之間的事,我後麵自會處理!而現在,衛長卿,是我們清算的時候了!”

    明珠再次揚起鞭子,用足手上的力道狠狠地朝著衛長卿身上揮去。這鞭子比第一次發泄情緒一般胡亂一氣不同,鞭打的位置極為巧妙,隻痕跡落下,便讓衛長卿疼得說不出話來,差點失控地痛叫出聲。

    “這一鞭,是替我父親季修賢打的,他錯便錯在太過疼愛女兒,一時心軟救你於水火,收你為徒用心栽培,不料卻是引狼入室!”

    明珠又揚起了手,再次鞭落,衛長卿眼珠迸出,哪裏還有那翩躚佳公子的姿態,慘叫得麵目扭曲。

    “這一鞭,是替我母親蘭夫人打的。你化名衛長卿後,她待你如親子,衣食住行與我的幾個兄長一般無二,沒想到閱人無數的她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而這一鞭,是替我祖母打的。她老人家幾度反對我們的婚事,隻可惜我卻被清障迷了眼,糊塗致斯……”

    ……

    明珠手上力道不減,每揮一次,便說出一個季家人的名字,幾十鞭後,衛長卿儼然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

    “不,不要打了……”他費力地開口,大口大口喘息,直到現在他還不相信明珠會要他的命!可身體上的痛意清楚明了地讓他不得不接受了現實。

    “你……這樣……不如……殺了我……”

    “殺你,怎會那樣便宜?”

    明珠揚了揚手中的鞭子,唇邊蔓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衛長卿目中立馬閃過懼意。

    “你可知我三年前最後遭遇了什麽,千刀萬剮,行淩遲天燈之刑!如今季家人的名姓還沒有全部念完,你怎能就這樣倒下,韋澤哥哥你從前可沒有這樣懦弱啊。”

    這樣的明珠是他從未見過的,儼然已經脫離了他的認知與掌控,衛長卿終於感到害怕。

    “明,明珠……你不能這樣,我錯了,錯得離譜,也好後悔,隻要你繞我一條命,以後你讓我做什麽都行……”

    衛長卿頭上冷汗迸出,和著臉上的汙物、穢血蜿蜒而下,把整張臉染得一塌糊塗,身體也在控製不住地打擺子,雙腿更是抖顫不停,兩股間更是疼痛難忍湧出一股騷腥……

    可衛長卿儼然已經無暇顧及此刻的狼狽不堪,絮絮叨叨出聲懇求,宛若搖尾乞憐的狗。

    “太遲了!”

    明珠又揮了一鞭,隻聽一聲慘叫,衛長卿竟暈了過去。聽到裏麵通報,彥順與獄卒複又進入,待刑具上的衛長卿被冰水兜頭澆醒,便看見獄卒對他露出了一個齒寒的笑,隨著腹部一陣難以描述的痛楚傳來,低眼隻看到自己身體內竟被人點上了一團火,下一秒渾身上下宛若被螞蟻啃食,疼痛讓他腦中一片混沌,幾乎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一片模糊中,衛長卿看到對麵華衣麗人嘴唇動了幾下。

    “感覺如何,韋澤哥哥?”

    她唇角一勾。

    “對了,忘了告訴你,刑場上被你交代要特別關照的我三哥季明錚,他還活著!”

    聽到這個名字,衛長卿瞳孔一縮,倉皇地看向自己被鐵鏈束縛著的雙手,從喉嚨中發出一聲絕望的驚叫。

    是他想起來了,他是韋澤,是衛長卿,是曾經叱吒風雲,攪得大魏風雲突變的人物!這次的遭遇,一度僥幸認為不過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不想已是永無翻身之地!

    而貫穿這一切的始終……

    對,明珠,是明珠!

    衛長卿猛地抬起頭來,恍若感受不到痛意,臉上露出大癲大狂後的癡態。

    “明珠……明珠……”

    彥順大怒,兜頭給他澆了一盆冰水。

    “放肆,娘娘的名諱豈是你能稱呼的!”

    可衛長卿置若罔聞,不時露出傻笑癡樣,一遍又一遍地呢喃“明珠”二字,偶爾還夾雜“韋澤哥哥好後悔”一類。

    獄卒上前查看,翻了翻他的瞳孔,低聲道。

    “啟稟十三王妃,這衛長卿恐怕已經瘋了!”

    “他叫的乃是國公府的季明珠,隨他去吧。”

    走出死牢,溫柔的陽光照在身上,明珠這才感受到身體上的疲累。

    “有勞彥公公,一會本宮自己回府即可。”

    去死牢探囚的資格可不是誰都有,今日姬塵被容太妃與知諫院的大臣們請入宮主持朝政,於是便拜托彥順帶明珠前來。彥順作為獻帝近侍,是宮中一等一的大太監,放在尋常皇子公主們都要給他幾分麵子,更別說盛京其他臣子。可是自臣服於姬塵,他便一心一意為十三皇子夫婦效忠。

    彥順躬身說了個“不敢”,直等明珠馬車消失在視線之外這才上了自己的轎子。

    而另一邊,明珠卻沒有急著回十三王府,本來想到舊王府尋三哥一問究竟,證實衛長卿言語真偽,可那類似近鄉情怯的矛盾心態最終讓其鴕鳥地選擇了逃避。

    她掀開車簾,對趕車的虛宿道。

    “去馥蘭館。”

    虛宿耳尖一動,上次明珠去馥蘭館便是為了要與蔣玉衡傳遞消息,卻被自己中途調換;難道王妃此番又要……

    不料才行至半路,便見昴宿帶著一隊人馬急急過來,看到明珠的馬車,便飛速在四周散開護衛。

    這番陣勢讓明珠隻覺有事發生,果然方開口詢問便聽到昴宿在馬車外低聲。

    “王妃,六公主殿下被萬太歲劫走了,王爺讓我等務必護送王妃回府。、”

    “你說什麽?”

    明珠一下子沒有緩過神來。

    萬太歲為何要劫走百裏琴?便是拿她來要挾容太妃以及從不結黨營私的容、蘇二府也說不過去啊,畢竟容、蘇二府雖然在目前形勢下在朝中地位舉足輕重,可也還達不到隻手遮天的地步,更枉論百裏琴作為且僅僅作為百裏皇室的公主,按照明珠對其的認知,她並沒有手握什麽能改變大局的東西。妄圖以一個公主性命撬動大魏江山社稷,這個杠杆顯然錯得離譜!

    不對,不對——

    明珠雙手環胸,無意識間又做出這個動作,忽然道。

    “我三哥他現在在什麽地方?”

    看她麵色肅然,昴宿一愣。

    “在舊府,方才我們還在一處,他卻突然說要回去看看!”

    明珠道了聲“原來如此”,讓虛宿重新速速調轉方向,幾人雖然不解還是依令行事。果不其然,明珠方邁入舊府一打探季明錚下落,其就在張長生父女之處。

    明珠才跨入父女二人居住的小院,便感受到氣氛隱隱不對,囡囡看她來了,邁著小短腿撲騰騰跑過來,眼圈有些發紅。

    “三哥,可是萬太歲提出要以表姐夫交換六公主?”

    沒有人出聲,眾人的沉默卻已然回答了明珠的疑問。

    明珠牽著囡囡走到廳中,見季明錚眉頭緊皺,反倒是張長生一臉淡然。

    “三表哥,我與璧君許久未見,這次就算他不以六公主的性命脅迫,我遲早也要去會他一麵。”

    “不行!”季明錚與明珠還未發話,囡囡已經紅著眼反對。

    “囡囡已經許久未見娘親了,不能再看不到爹爹!”

    說完,其便撲如明珠的懷中,不讓自己流淚的樣子被父親看到。聽著耳邊訝異的哭聲,明珠內心自責不已。

    先前故意設計把璧君表姐讓萬太歲意外擒到,本是想借力打力,掩人耳目,誘使萬太歲入宮搶奪姐夫的功夫趁機救出張長生,而後再按照原先計劃好的解救王璧君。

    沒想到萬太歲這人完全脫離掌控,實在是一個讓人難以估料的對手。

    不但入宮殺了百裏衡,還看破了明珠的布置,不知把王璧君困在何處,讓明珠遍尋不到兩人先前約定好的暗號。

    現在更是蛇打七寸,先後在三哥季明錚手中碰了無數多次壁之後,拿百裏琴作餌,逼得他們一時進退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