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悔麽？內疚麽？

    看著柳醉歡那絕望的目光，她還是有些後悔的，她生來富貴，府中犯錯的丫鬟小廝發賣打殺也是常事，可這般草菅人命卻是第一次。

    想來那些暗衛也是為自己的主子效命罷了，他們本沒有錯，她心裏還是內疚的。

    她悠悠歎了口氣，起身走到門口，臨走前到底還是丟下一句：“等我把慕容臨風收拾了，你就帶穆妘回鄭州吧，從此再不要入這京城了。”

    金絲線勾勒而成的鴛鴦戲水繡花鞋踩在雪地上發出“咯咯”的響聲。

    卓硯扶著穆嫿往外麵停馬車的地方走，心漣心漪跟在後麵，離了兩三步的距離。

    還沒走幾步，穆嫿就覺得鞋底已經浸濕了，她煩躁的朝後麵的兩個丫鬟道：“以後再也不要穿這鞋了！”

    心漣心漪皆是不解，卻也隻得點頭應下。

    卓硯扶著穆嫿的手有些微顫，目光警惕的掃了一眼四周，低聲道：“有人來了。”

    穆嫿柳眉微皺，此時城門已經關閉，她也是憑了父親的令牌才能出來的，實在想不出這樣的雪夜會有誰來。

    “何人擅闖我丞相府地界，還不現身？”穆嫿停下腳步，揚聲問道。

    清冷的女聲響徹田野，隱約有腳步聲傳來。

    穆嫿凝目看去，黑夜中一襲暗紫蟒袍的男子緩步而來，行走間衣角被風吹起，恍若天神之姿。

    自宮宴那日東宮門前的質問之後，不過一日未見，穆嫿卻覺得他們好像已經多年未見了。

    那張比女子還美的臉就這麽突然闖入她的眼裏，那一刻她似乎才明白從前在茶樓酒肆裏聽的那些戲本子裏的情愛恩怨竟是真的。

    “太子殿下雪夜前來有何吩咐？”穆嫿笑容可掬，心中苦悶似乎在這一刻都消失殆盡了。

    龍修裔走到她跟前，掃了一眼她身後的農舍，神色清淡，“穆四xiǎo jiě今日大開殺戒，就不怕本太子將你問罪嗎？”

    穆嫿看著他，轉身指著身後農舍道：“這裏麵關押的是殺害我七弟未遂的凶手，以及妄圖救走她的人，我不過是正當防衛罷了，殿下何以覺得我是大開殺戒？”

    龍修裔挑眉笑了，那笑容如同一顆石子投入穆嫿的心湖裏，激起萬丈波濤。

    “今日戌時，慕容臨風向京兆府狀告穆四xiǎo jiě仗勢欺人，阻攔他娶妻的種種惡行的，這狀子如今已經連夜送到父皇手上，明日大概就會宣你進宮。”龍修裔輕描淡寫的幾句話聽在穆嫿的耳裏卻是帶著無盡柔情蜜意，而聽在卓硯和心漣心漪耳中卻是驚天之言。

    京兆府尹雖然隻是個正四品官員，在京城這種大人物雲集的地方根本算不得重臣大官。

    不過這位置卻是很重要的，但凡在京城出點什麽事的都歸他管，也是無數達官顯貴爭相拉攏的官員之一。

    而如今這位京兆府尹司徒楓卻是端王的人，與汴州刺史司徒廷乃是同胞親兄弟，都是慕容臨風的舅舅。

    慕容臨風這次是下了血本了嗎，居然改主意成娶姚清菡為妻了？

    司徒廷既是端王一派的人自然和東宮太子便是敵人了。

    穆嫿臉上笑容微減，轉過身來抬手抽出卓硯身上的佩劍，“慕容臨風既然狀告我仗勢欺人，阻攔他娶妻，那明日我若是帶傷進宮，皇上是信我還是信他？”

    龍修裔臉色一變，伸手欲搶她手上的劍，卻被穆嫿一側身就避開了，她唇邊勾起一抹淺笑，“殿下，如今形勢已然如此，誰都知道慕容臨風和柳醉歡背後是端王，皇上自然早已冷眼旁觀，此時你若是再與我糾纏不清，那就坐實了黨爭之事，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您不可出麵！”

    話落，手中利劍便刺入了左肩，鮮血噴湧而出，霎時便染紅了碧綠衣衫。

    龍修裔慌忙上前接住她滑落的身子，

    穆嫿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模樣心想不枉她受這一劍。

    “xiǎo jiě……”

    丞相府的馬車飛奔至城門，守城的將士自然不敢阻攔，撐著乏困的身子打開了城門。

    以往穆四xiǎo jiě也時常與葉國公府的葉三公子帶著一群貴裔公子哥半夜出城去玩，到是第一次見她一個人。

    馬車一路急駛到了丞相府，龍修裔抱著一身是血的穆嫿進府時驚動了一府上下。

    穆老夫人急的暈了過去，顧氏隻得帶著惠蘭照顧穆老夫人。

    而穆寒風卻是鐵青著臉教訓了穆珣一通，與龍修裔等在昭華苑外。

    “這劉大夫行不行啊？父親，要不還是請禦醫來吧？”穆珣被穆寒風訓了一頓也急紅了眼，他從小就把穆嫿當男孩子帶著玩，還從來沒見她受過這麽重的傷呢。

    “不能請禦醫，若是驚動了宮裏，那她這一劍就白受了！”龍修裔語氣沉沉，眉宇間籠罩著一抹愁色。

    穆珣深知他說的有道理，閉了嘴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