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二月末，還未完全脫去嚴寒，南方的天氣更是陰晴不定，上午還有些許日頭，照在身上暖意洋洋，剛過下午，天公就耍起了脾氣，似乎見不得人們，享受這春意的盎然，總要淅淅瀝瀝的，落上幾滴雨水，顯示著它的天威難測。

    吳晗緊了緊身上的長衫，看著蘇玥額頭上浸著的點點水漬，也真是難為了小姑娘，二十來歲的年紀，已然嫁做人婦，平日裏本應過著相相夫，教教子的生活，卻因為娘家的變故，不得不再操持起另一個家。如今再加上自己這個橫空出世的拖油瓶，也不知在得知家毀人亡，親人昏迷的那段時間裏，是怎麽挺過來的。

    兩人踏著細雨，匆匆回到家中，還未來得及換身衣服，就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大娘好！”吳晗看著端坐一旁，體態豐腴的王景泰之母，雖說是笑著應了一聲，可微不可查間，流露出的那一抹不善目光，令他不禁心中暗自叫苦，又是一個來找茬的。

    王景泰的家，說是一個獨立小院，其實也就不到兩間的樣子，進了院門，側手間一個臨時搭起來的廚房，正房下一個前廳，兩個小臥室分居兩側，此刻，幾人便是聚在前廳中。

    娘，您今天怎麽有空過來？”蘇玥捧著杯熱茶，恭恭敬敬的遞到一邊，對於眼前的婆婆，她也不甚熟絡。自從嫁過來後，便與相公自立門戶，從老宅搬了出來，在婆家，算是一天都沒有生活過。

    怎麽，我就不能來看看？”王母佯裝嗔怒的笑著說道。

    娘，我不是這個意思，要知道您今天過來，我也好提前準備一下，買些肉菜什麽的。”

    是啊，娘，阿玥和我前幾天還說過，等過兩天得空了，去大哥家裏看看您，沒想到您今天就來了。”王景泰嘿嘿一笑，搬了個馬紮倚著王母坐下。

    你們兩有心就行，我啊，就是想你們了，過來瞅瞅。對了，阿玥，你家裏的事處理的怎麽樣了？”

    差不多了，等過段日子，把父母的牌位請回宗祠，就好了。”

    唉！你也不要太傷心了，日子總歸還要過，後麵的路還長著呢！”

    聽著幾人聊天，吳晗這才知道，原來姐夫還有個兄長，父親早亡，王母獨自將二人拉扯大，待王景泰成親後，便分了家，出來單過，王母跟了老大，平日裏就是幫著做做飯，帶帶孩子。

    從剛才王母那抹略帶嫌棄的眼神中，對於此次的突然造訪，吳晗心裏大概有了數。其實也難怪，畢竟自己一個小舅子，整日住在姐夫家，人家老媽沒意見才怪呢！

    阿恒啊，還是我跟你姐姐說的那些話，你也得想開，如今蘇家就你一個人了，你父母在天有靈，可都指望著你呢！”王母看著吳晗，語態親和的說道。

    多謝大娘關心，這些日子也多虧了姐夫收留我，許多事情我能想的通。”

    這就對了，你以後有什麽打算啊？”

    吳晗心中好笑，這麽快就來了，這說話水平，也不鋪墊一下。同時暗自嘀咕，他能有什麽打算，剛來到這個世界，人不識，地不熟，一沒朋友，二沒銀子的，看來又得施展一下厚黑術了。

    打算嗎……自然有，那就是……繼續住在姐夫家唄！”吳晗說罷，真誠的笑了笑。

    王母聽到此話，表情微微一窒，又急忙緩過來，笑著說道:“也是，得等永福寺那邊超度完了，你才好帶著父母牌位，一塊回老家住不是！”

    蘇玥本就納悶今天婆婆的造訪，聽了這麽幾句，也算是回過味來，原來是趕人來了。當下便斟酌，自己這層身份，又該怎麽說呢？她無助的看了看丈夫，見他坐在一旁隻是陪笑，心中更是異常焦急，自家這相公什麽都好，就是腦子，有時候跟個榆木疙瘩似的。

    我啊，就不回老家住了，姐夫這挺好，有吃有喝的！哦，對了姐夫，你不會趕我走吧？”

    王景泰沒想到吳晗會這麽一問，當即不悅的起來:“這說的什麽話，你來投靠姐夫，姐夫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麽會趕你，阿恒，以後莫要再說這種話了。”

    王母一聽傻兒子這話，當場臉色就有些鐵青，心中不斷埋怨著兒子的憨厚，卻是強忍住沒有發作，正想著如何再開口時，就聽吳晗又接著說道:“大娘，你看，姐夫人就是好，那麽……想必您肯定也是不會趕我的，對吧？”

    王母暗道一聲:好厲害的嘴皮子！這麽幾下功夫，就把她要說的話，全給堵死了。

    隻見王母愣了片刻，臉上強擠出一抹笑容:“那是自然，自然！”

    蘇玥見狀，連忙欣喜的插嘴道:“娘，我代弟弟謝謝您，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孝敬您的！”

    好…好…好…”王母吃吃的半天說不出話來，心中對這份厚臉皮，著實不知道怎麽應對，早先準備好的說辭，如今一個也用不上了，果真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幾人又寒暄幾句，王母便借故餓了，打發媳婦出去做飯，自己帶著兒子回房間，要說些貼己話，吳晗自是不便再聽，隨即也回了房間。

    ……

    景泰，你說你這孩子，自家都尚且自顧不暇，還充什麽大頭？人家一誇你仁義，你就真當自己是菩薩了？”

    娘，您這說的什麽話，阿恒現在無家可歸，無依無靠的，我是他姐夫，他不來投靠我，又能找誰去？”對於母親的教訓，王景泰著實接受不了，也是他淳心氣和，與人交往傾心袒腹，少有去考慮那些利益問題。

    那也得你有這本事才行，一個大小子，一天什麽都不幹，就這樣養著他？話又說回來，你能管他一時，還能管他一世？”

    王母苦口婆心的開導著兒子，聲音雖小，卻是大多聽在隔壁的吳晗耳中，饒是他這次準備厚個臉皮，臉上仍是有些滾燙，不過他如今，除了暫時先賴著，又有什麽辦法呢？

    那肯定不會，阿恒終有一天要獨立，隻是目前，他去無可去，反正就是多一雙筷子的事，大家住在一塊也熱鬧，不打緊的。”

    你這孩子，怎麽就聽不懂娘的意思呢！你想，你和阿玥現在就兩人，沒什麽開銷，日後要是有了孩子，負擔就不一樣了。”王母見兒子一直不開竅，當下就板起了臉，聲音也陡然提高了不少，就連屋外做飯的蘇玥都聽到些動靜，急忙跑進來詢問怎麽回事。

    阿玥，你去忙你的，我和景泰就是閑聊，沒什麽事！”

    王母笑著打發蘇玥出去，回過頭臉色立馬一變，瞪了眼兒子，略帶命令的口吻說道:“這事兒由不得你做主，你要是拉不下臉，就由我去說。”

    說罷，王母一個轉身，就要去找吳晗，把事兒給挑明了，王景泰急忙上前，卻是慢了一步，沒拉住。就在王母挑開門簾，吳晗也正走了出來，還不待那邊說話，便先笑著開口:“大娘，你來的正好，我剛才突然想到個事，正好跟姐夫商量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