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個人一輩子隻拜一個師傅，也沒有改投別派的想法，我還是老老實實地守著我的紫奪朱比較好…”

    李長夜上一世也隻拜了瘦老頭一個師傅，這輩子恐怕也會如此，所以他的話並非虛言。

    祈紫兒原本黯淡下去的目光驀然亮起，潔白的牙齒忍不住咬在了粉白唇瓣上，深深地陷入進去。

    “你真的…願意留在紫微門？”祈紫兒有點難以相信，“真的…一輩子隻認我一個師傅？”

    越是說到後麵，祈紫兒都有點羞於齒口。

    李長夜有些撓頭，自己隻不過闡述了一個基本事實，但似乎有點打動自己這位冰冷師傅的心理防線。

    “應該是吧…”

    “應該？”如果聲音有溫度，前一秒和此刻宛若炎炎夏日和冰雪寒冬的差距。

    “額，一定是的。”李長夜慌忙改口，“我隻是有點擔心七國實力強盛，若以武力脅迫，為了本門利益考慮我隻能委身別派以保存本門。”

    祈紫兒一口否決，“我紫微門雖勢單力薄，但也絕不會做出賣弟子換取偷生這種行徑，隻要你不願意，我活著就沒人能把你從紫微門帶走。”

    不過雙十年華的少女眼中折射出來的堅決似乎比寒鐵還要深沉，李長夜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個少女師傅似乎有點人情味。

    “也不用這麽悲觀，就算七國峰首全都齊聚紫微門，就算不能完勝，但我們自保應該無虞。”

    若是沒有拜入紫薇宮李長夜碰到這種情況早就跑路了，但如今腳底下有一棵乘涼的大樹，即使七國峰首齊至估計也討不了好。

    “不瞞你，我之前便已經和聖音宮主在祖師祠堂前交過手，他修為高深我不能及，若要勝他也隻能我和風婆婆雲婆婆聯手才有機會，若是七國峰首再來其一，便再難有勝算。”

    祈紫兒不悲觀，但還是抱有深深的憂慮。

    李長夜眉梢微凝，第一次對自己的猜測有了懷疑，難道自己這位師傅根本不知道紫微門還有一張底牌，一張能翻盤的底牌。

    “祖師祠堂？那師傅你的傷也是拜聖音宮主所賜了？”

    祈紫兒美目不由得微微眨動，“你怎麽知道的？”

    “那就是說，聖音宮主奪走紫微門祖師祠堂牌匾之事是真的了？”李長夜並沒有直接回答祈紫兒。

    “是的，聖音宮主今日便是來歸還牌匾的。”

    李長夜有些懷疑，“他會這麽好心？”

    祈紫兒搖搖頭，“他提了三個條件，三個紫微門不可能妥協的條件，所以我才和他大打出手。”

    “其中一條便是交出我這個源天體了？”

    “這是他們開出的第一個條件，僅這一條我紫微門已然沒有退路。”

    “師傅，我想聽聽他們還提了什麽要求？”李長夜雙臂抱胸。

    “三十年前本門易劍心長老與聖音宮結下仇怨，師尊在世能保他平安無事，現如今卻兩說，但我也絕不會交出易師兄任他們處置。”祈紫兒在這一點上格外倔強。

    李長夜想起當日在紫微大廳幫自己說話的那位抱劍長老，似乎修出了劍意。

    “第三條呢？”

    祈紫兒說完後李長夜遲遲沒有等到第三個條件，而且神情頗為不自在，半晌才搖搖頭道，“第三條不說也罷，明日聖音宮主就要正式拜帖登山，到時候定會有一番糾纏，你就留在這裏不要現身。”

    李長夜也不追問，隻是答道，“事情畢竟因我而起，我豈能袖手旁觀，而且到時候我會找來幫手的。”

    “幫手？”祈紫兒明顯不相信李長夜一個剛入修行的少年能找來多厲害的幫手。

    “到時候師傅便知道了，現在你安心調息養傷，我就不打擾了。”

    李長夜有些神神秘秘地賣了個關子。

    爬下藥榕，李長夜並沒有離去，而是抬頭仰視著這株參天藥榕，目光中有一種異樣的神采。

    先前所說的腳下有一棵乘涼的大樹可不僅僅是說說。

    許久之後，李長夜驀地閉上雙眼席地而坐，靜靜地麵對著藥榕，有一種說不明道不盡的韻味彌漫開來，似乎李長夜麵前的不再隻是一株平凡無奇毫無靈性的大樹。

    忽而，李長夜似乎遁入了一片虛擬世界，周遭渾渾噩噩，像是被無盡迷霧遮掩住。

    “人族小子，安敢擾我清夢！”

    仿若晴天霹靂炸響在李長夜頭頂之上，直接穿透靈魂深處，李長夜口鼻七竅頓時有血跡滲出，流淌過麵容顯得有幾分猙獰。

    “樹神，我有一筆生意想找你談。”

    李長夜不卑不屈答道，絲毫沒有被藥榕樹神的威嚇震懾住。

    “生意？憑你一個吞塵境小子也敢？”

    “我能喚醒你進入你的夢中，有沒有資格你心裏沒數？”

    樹神微微沉默之後才道，“神火境都不一定能發現我的本靈，你是如何知曉的？說出來別讓我自己動手抽你神魂來看。”

    “這個你不用知道，我這兒有一樁造化送你。”

    樹神哈哈大笑，似乎聽見世上最為可笑的大話，“造化？天地才敢稱造化，你算什麽？”

    “涅般本相，常樂我淨。樹神參入滅禪，意欲不枯長榮，生生不死，卻不知褪盡茂盛榮華之後，方為無常無樂無我無淨，才能入不枯不榮假生假死境，成就仙藥大道。”

    李長夜負手而立侃侃而談，一字一句宛若金針紮在樹神的心坎之上，以樹神千年沉穩也被震驚得久久無言以對。

    “我參一世入滅禪，竟被你這人族小子一語道破，今日方知所參非所求，離仙藥大道遠矣…”

    如果說之前樹神嚇聲如晴天霹靂，李長夜這一番話卻好比滾滾雷霆掀翻了樹神的認知。

    “不遠不遠。”李長夜輕描淡寫回應。

    樹神霍然驚醒，連忙問道，“還能挽回？”

    “挽回？何必挽回！”

    “我求長生卻不得長生，再不挽回前路危殆。”樹神參入滅禪過猶不及，一味追求茂盛榮華卻致透支本源。

    李長夜搖搖頭，“需知置之死地而後生，枯之極致即為榮，入滅才可不滅。”

    離離原草，一歲枯榮春又生，正契合入滅禪意。

    “前輩高見，先前多有冒犯還望寬恕，眼前的莫不是前輩的一具分身？”

    樹神似乎找到了方向，對李長夜感恩戴德。

    “你可以這麽認為。”

    李長夜儼然一副高人模樣，神秘莫測。

    “雖有方向，但我實在愚鈍，日後還望前輩指點。”

    如同一條康莊大道擺在藥榕麵前，他雖能看見遠處的燈塔，但要平安到達彼岸卻還不易。

    “指點就罷了，我有言在先，我是來與你做一筆生意的。”

    李長夜再次將最開始的話語拋出來，但重量卻宛若鴻毛泰山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