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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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幹月後,費爾班克斯區立醫院地下室病房。

    “嘀……嘀……嘀……”空蕩蕩的房間裏傳來生命維持器的機械聲音。維持器的屏幕上顯示著器艙中生命個體的各項數據,單從這上麵看,可以得知裏麵有一個各項數據正處於虛弱狀態的人類個體。

    “醫護人員請注意,第三十二號生命維持器檢測到生命體垂危跡象,請醫護人員迅速到位。第三十二號生命維持器檢測到生命體有生命垂危跡象,請醫護人員迅速到位”。伴隨著呆板的數字廣播一遍遍的播報,生命維持器上的狀態燈從綠色跳到橙色。

    心率的數值已經跌破了基準線,然而除了廣播的聲音,整個醫院都沒有任何其他的聲響。沒有醫生沒有護士,甚至沒有安保人員,這是一座被遺棄城市中的廢墟醫院。

    “生命體征下降,自動進入緊急複蘇環節”,終於,生命維持器似是放棄了尋求醫護人員幫助的希望,進入了早已設定好的模式。伴隨著嗞嗞作響的電流聲,生命維持器的指示燈轉成了紅色,“維持器正在進行緊急生命複蘇,請勿強行打開艙體,請勿強行打開艙體……”,呆板的機械聲音再次響起,屏幕上的各項數值瞬間飆升,原本有序的曲線一片混亂。這樣的狂態持續了大約半小時,維持器再度恢複安靜。

    艙門緩緩打開,朦朧的水汽從中緩緩飄散開來,維持器上的燈也重新恢複到了綠色,“生命複蘇已完成,請醫護人員關注病人之後的康複狀況。”

    話音未落,艙中猛地坐起一個男子。他大約1米85的身高,黑色的短發擋住眼睛少許,漆黑的眼睛帶著些許疑惑,下巴和臉頰都有青色的胡茬冒出來,寬鬆的衣服亦不能掩蓋他精壯的體格。他急促的呼吸著真正的空氣,同時打量著四周,一雙筆挺的眉毛迷惑的皺了起來。

    ……

    我是誰?

    他在心中默默的問。

    薑恪。我是薑恪。天朝國土安全局隱秘機構的一名行動隊員。

    ……

    我在哪兒?

    他環顧四周,除了一扇門通往外界,少量的大型醫療器械,入眼都是冰冷的蒼白牆壁。

    ……

    發生了什麽?

    休眠讓他的大腦還處於短路狀態,神經係統還在緩慢恢複中。常年的軍人生涯習慣讓他在場麵失去控製時也要嚐試掌握主動,薑恪開始適應這樣的環境,他一邊輕微移動著自己的四肢,一邊努力試圖去回憶失去意識前的情況,漸漸湧入腦海的是飛機上的畫麵。

    “首長!飛機失控了!棄機!”機長的嘶吼聲響徹了整個機艙。

    幾個人套好降落傘,有條不紊的從飛機上跳下。不巧的是,自己落傘的地方離飛機並不遠,受到了波及。最後的畫麵是濃濃的煙霧和滿眼的火光。

    所以自己是因為受傷了,才在醫院接受治療?這裏是醫院?可為什麽醒了這麽久都沒有人出現?自己的隊友呢?斯洛特人呢?

    薑恪支撐著勉強蹭下維持器。當雙腳踏在地上的時候,他再次環顧四周,確定了這不是一間普通的病房,哪裏的病房會沒有窗戶?還會放著這麽多的器械在這裏?難道自己是被俘虜了?

    神經係統的逐漸恢複不僅使他能夠開始正常的思考,也讓他開始感覺到了腿部的劇痛,他拉起褲腿,發現腿上留有一大片粉色扭曲的傷痕,昭示著墜機給他帶來的傷害。

    隨即,他發現生命維持機旁的椅子上留有一個背包,上麵放著一封信。

    “兄弟,我是不會放棄你的。床邊是為你準備的禮物,按照地圖來和我們匯合”,信上的署名是李傑,此次特殊行動小組中的一員。

    薑恪拽過背包,在最外側發現了一張全息地圖,上麵用紅色的標記筆在安德森上畫了一個x,並標注距離為134.7公裏。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壓縮幹糧、兩大瓶礦泉水,一把軍用匕首以及一隻美式軍用手槍和兩個彈夾。在背包的側麵口袋裏,安靜的躺著一個m-seen,這是他們所屬部門發的,人手一個,有著強大的功能。它的外觀就像個普通的超薄玻璃,但既是通訊設備又類似於平板,質地堅硬抗磨抗摔抗腐蝕,薑恪隨即打開m-seen,上麵顯示的時間是2057年8月7日17點24分,距離會議結束的那一天——2057年5月6日,已經過去了三個月。他苦笑地搖了搖頭,他還記得當時從主任手裏接過這個m-seen的時候,主任笑稱“就算你們摔散架了,這東西也能毫發無損,到時候部門就會追著它上天入地,給你們收屍”,沒想到在飛機失事中自己受了重傷,這個m-seen倒是確實比自己經得起折騰。電量99%,但是顯示無服務,他切換到無線電功能嚐試無果後,隻能選擇關閉m-seen。接著,他在背包的角落瞥到了他最愛玩的任地狗,工作繁忙又喜歡狗的他隻能選擇電子狗。

    “兄弟倒是挺有心”,薑恪輕聲說。

    薑恪整理了下自己現在有的信息,定下計劃,無論如何先去安德森,看是否能和小隊匯合。

    134.7公裏對於軍人來說並不是一個很遠的距離,全盛時期的他體力充沛,不出兩天就可以步行到達。單人步行目標小,敵明我暗便於隱藏。然而此刻外界的情況未知,也許在路上會有未曾麵臨的危機,況且他受傷的腿和依舊處於恢複期的身體是不允許他做出這樣的行動的。所以薑恪前往安德森之前的首要任務是尋找可以代步的工具,如果能找到一輛性能尚可的汽車是最好不過了。

    但是在此之前,他決定先在這間病房裏休息一下,為了麵對門外未知的情況,恢複體力才是當前的第一要務。

    ……

    第二天早上7點半,在病房晨練結束的薑恪走出了堆滿屍體的醫院。

    曾經繁榮的城市如今已經變成了空城,空氣中彌漫一股刺鼻的氣味。街道的開裂和牆垣的斷裂處處可見,然而城市並沒有受到大型兵器的攻擊跡象,近街的建築物矮牆上有著大小不一的坑窪和彈痕,有的地方或多或少的附著著一層綠褐色的不明物體。

    末世之城,沒有一點生機。

    令薑恪感到驚訝的是街道上的屍體並不多,依照屍體的情況來看,他們大部分是人類士兵,還有少量的平民。從屍體倒下的方向和腐敗的程度,薑恪幾乎可以確定的判斷出他們並非戰死,而是被大規模武器一次性、瞬間地奪去了生命。而接近完整的屍體則向他昭示著武器絕非物理性,而是某種更加邪惡的手段。

    薑恪蹲在幾具屍體前麵,小心的檢查了片刻,發現士兵屍體上沒有任何裝備,甚至連簡單電子設備也沒有,幾乎每一具屍體都是赤腳,隻穿著基本的軍人背心和短褲,然而兵籍牌卻都在。平民的屍體也被洗劫一空。顯然,社會秩序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好。在這樣的環境之下,活著的人總是盡可能的搶占可用於生存的資源。

    他又檢查了附近幾輛汽車,太陽能板和蓄電池都被拆除了,無法啟動。

    對當前所處的城市有了簡單地了解之後,薑恪繼續前行,城市一片死寂,連蟲鳴和鳥叫聲都不曾聽到。然而,從剛才觀察汽車的時候起,他就聽到自己的不遠處偶爾有腳步踩碾石子的聲音。

    顯然,在這座城市裏,他並不是孤身一人。

    “吱……吱……”前方傳來的機器聲引起了薑恪的注意。這是一塊城市的坍塌廢墟,像個環形山一般,聲音就是從中間的凹陷處傳來,鋼筋混凝土的縫隙中有一條機械腿,正努力的一張一合,似乎想從中掙脫出來。薑恪沿著邊緣滑落至坑裏,從邊上拉出一條斷裂的鋼筋,將這台機器翻了過來。他這才意識到,裏麵是一台“野貓”四足機器人,這種機器人曾經在推出的時候引起了巨大的轟動,時至今日,這台機器人的後續版本依然在為美軍服役,不過這台機器部分零件經過替換,與其本身不太協調。而這機器也不是掙紮著想擺脫束縛,它隻是在重複起立坐下的循環動作。薑恪仰頭看了下附近的大廈,估計這台“野貓”是從上麵掉下來的展覽機,這座小型廢墟環形山也是它從高處墜落造成的。不過機器外側竟然沒有明顯的損壞,讓人不得不感慨它的工藝精湛。

    然而,薑恪要做的不僅僅是如此而已,他注意到廢墟的一側傳來腳步聲,他不緊不慢的爬出坑,靠在一側的廢墟上並暗中用力的推了廢墟一下,已經失去平衡搖搖欲墜的小小土丘隨即倒塌,發出了一聲轟響,正好適合做他的掩體,薑恪裝作剛才在攀爬中體力耗盡的樣子,彎下腰喘著粗氣。果然,另一邊出現了兩個身影。

    那是兩個青年人,站在前麵一點的體型碩壯,穿著灰撲撲的軍裝外套,頭發一團糟,臉上更是髒兮兮的,他打量了薑恪半天,率先開口,“你是我們這一整個月見到的第一個活人,你是從哪兒來的?”

    “我就在這個城市裏”,薑恪選擇性的隱瞞了一部分事實,“我躲在地下室”,出來的這麽巧,可見這兩個人跟著他已經不是一時半會兒了,剛才他們隻是警惕地觀察,如今看他身體狀態不好,才大膽露麵。隻不過他們踩在石頭上的聲音……薑恪頓了頓,和自己一開始聽到的腳步聲並不一樣,看來,自己引來的並不是自己看中的那隻獵物。

    “看來厚實的混凝土確實能抵禦那可怕的襲擊”,壯漢身旁的是個正常體型的矮個子,穿著和自己身材並不相稱的軍裝外套。

    “那你是怎麽撐過來的?恩……我的意思是這麽長時間,你吃什麽?”壯漢接著問道。

    “我有儲備食物”,薑恪回答。

    矮個子聽了之後笑了出來,滿臉的輕蔑,“看來又是一個被餓到街上的可憐兔子。”

    薑恪攤攤手表示確實如此。

    “你的腿?”壯漢盯著薑恪的腿部看了半天,沉聲說道,“你受傷了,我們能幫助你,我們也有食物,跟我們走吧。”他順手拍了拍別在腰上的槍,“我們那裏有很多你這樣的難民,你真是運氣好,我們今天打算在城市裏做最後一波的搜索,如果沒有發現生還者,我們就打算完全放棄這座城市了”。

    薑恪看著他一邊說著慰藉人的言語,一邊卻將別在腰上的槍拔了出來,那手勢,還有這個人的姿態等等,都不是一個軍人應該有的,薑恪心中警鈴大作。

    “是啊,我的腿……”薑恪歎了口氣,“堅持著走出來已經是最後的力氣了。”他腳下一軟裝作跌倒,順勢將自己的半側身形掩在土丘之後,並同時將手按在了槍上,他清楚的知道以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沒有辦法和這兩個人正麵抗爭,唯有先發製人,“我真是太幸運了,竟然在這裏遇到了軍隊的救援人員,我的腿傷的很重,你們能來搭一把手嗎?”

    壯漢和矮個子一前一後的向薑恪靠近,他們嘴角浮現了一絲笑意,矮個子甚至對壯漢使了個得逞的眼神,似乎根本不把腿傷的薑恪放在眼裏。

    薑恪在心裏數著步子,耐心地等著兩人走到他能必殺的範圍內。

    “快跑!他們不是真的軍人!你會被抓的!”氣氛懸於一線,薑恪左側地大樓上卻突然響起了一個男子的高呼聲。

    “媽的!”壯漢臉色大變,迅速地將槍舉向薑恪,“不想死就別動!”

    然而在聲音響起二人走神的時候,薑恪早已掏槍射擊,此刻他心裏也大罵了一句,“…老子的完美計劃!本來可以一次射殺兩個人的!”

    由於距離原因,薑恪隻能擊中前麵的壯漢,子彈穿過他的氣管卡在頸椎中,壯漢巨大的身軀向後仰去。薑恪知道自己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射殺矮個子,為了保存實力,他幾乎是一瞬間就決定不浪費這一顆子彈。

    矮個子看著壯漢痛苦的捂著脖子倒地,大量的鮮血從胸口汩汩而出,根本沒想反抗,慌慌張張的轉身跑了。

    薑恪站起來,緩慢的走到壯漢的身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壯漢的表情十分猙獰,嘴用力的張大,似乎想罵點什麽,卻隻能發出嘶嘶啦啦的嘶吼聲。薑恪麵無表情的看著他,沒一會兒,壯漢便因為缺氧和失血,漸漸失去了生氣。

    “哢噠”,薑恪身後傳來一顆石子被踢飛的聲音,他迅速的作出反應,用槍指向聲源附近,“出來!”他另一隻手食指中指並攏,做了個回勾的姿勢,示意對方表明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