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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樓是一個仙觀，觀中多幽靜。
    李豐站於山巔，舉目望去，隻見遠處連峰不絕，山林青翠。近處古木參天，濃蔭覆地，景色青幽之極。觀中更是仙煙嫋嫋，神秘綺麗。
    仙吉觀，修仙界十八觀之一。
    看到這裏，李豐已然知曉五樓所寓意的是什麽人，什麽事。
    他沒有逃避，抬步而上。因為要救李一煙，他隻能麵對即將到來的一切。
    李豐走的很慢，像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者。他沿著青石板鋪就的山道逐級而上，山澗流水至上而下川流不息，陣陣山風透過樹林發出沙沙的響聲，風聲、雨聲、流水聲混合起來，仿佛是天籟之音。
    仙吉觀主殿上，兩側是誦經念佛的女尼，正中跪拜著一名年紀不大，相貌醜陋之極的女子。一位老尼站在她的身後，低聲問道：“落發便為尼，從此心中不可再有七情六欲，否則便會引來殺身之禍。你……確定嗎？”
    虔誠跪拜的醜陋女子猶豫了半晌，心中似有什麽事情還沒有放下，可終究想不起那是什麽事。她長長的睫毛抖動著，心中更似有痛苦在煎熬。終於，她輕聲開口道：“請大師渡我。”
    老尼輕念了一聲經語，緩緩舉起手中的剪刀。
    此時李豐正好來至主殿，他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幾次欲言又止。
    長發掉落，如落葉轉瞬既枯。老尼說：落發便為尼，心中不可再有七情六欲。可落發就真能斬去所有情欲，所有苦惱嗎？若真是如此，那前世的女子為何還會執迷不悟，為何還會替他死於戰亂。
    在見到五樓是仙吉觀時，李豐就已知曉此時正在發生的這一幕，可他卻不知自己是否應該阻止。
    前世他選擇了放手。認為那女子落發便可斬去所有苦難，認為那女子落發便可忘記自己。然而在他生命攸關之際，那女子卻仍是義無反顧地替他一死。
    自古女子情難生。
    可女子心中一旦生了情，便會一生一世都不悔改。
    “大師，且慢。”
    等李豐回過神來，聲音已傳至大殿的各個角落。神明當前，他似乎已無法逃避。
    一眾女尼齊齊抬頭看向門口，老尼也回身看去。
    李豐上前行禮道：“見過自在大師。”
    自在大師微微回禮，道：“施主有何話說？”
    李豐一時無語，不知該說些什麽是好。前世已是過去，今世的他與那女子已不再相識，或許不管不問順其天道自然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見他不語，自在大師便欲繼續剪發。
    跪在地上的醜陋女子忽然回身凝眸看向了李豐。
    她的眼睛很大很大，睫毛很長很長。
    李豐記得初見她時，她的眼睛也是如今這般大，但不同的是，那時她的眼睛更加的亮，更加的有神，宛如藏了一個星辰在其中。
    是的。他們初見時，他已闖蕩修仙界多年，是一個看透生死，看透一切的老油條。一心隻想著尋找那或許根本就不存在的逆轉乾坤之法。而她懵懵懂懂，對外麵的世界一無所知。在她的認知裏沒有男人與女人，沒有好人與壞人，她無心更無邪，所以她天真而又浪漫。
    可現實總是殘酷的。修仙界中充滿了爾虞我詐，人人心中都有陰謀詭計，就連李豐也是另有所圖。一個無心無邪的人，是永遠也無法在那樣一個充滿陰險狡詐的世界中生存，尤其是一個女人。
    李豐不得不承認，他曾經同樣卑鄙地利用過她的美貌，盡管她對此一無所知，還傻嗬嗬地感謝他一路以來的教導與照顧。或許正是她的無心無邪，才得以讓他在那片充滿無形風暴的沙漠中尋覓到了一抹光亮，得以跌跌撞撞地走到最後。
    他情不自禁地撫摸上了女子醜陋的臉頰，眼中有柔情掉落。
    “自在大師，能否讓我們單獨說兩句話？”
    自在大師當即否決道：“不能。”
    李豐道：“如果我一定要如此呢。”
    自在大師道：“她進了我仙吉觀的門就是我仙吉觀弟子，我自當庇護與她。不管你是誰，休想害她。”
    李豐呢喃道：“沒錯，世人已傷她太深，我又怎忍心再傷害於她。”
    他放開手，準備離去。不是因為自在大師乃是一名真正的化神大能，而是因為他實在不知，如何才能解救這名前世的紅顏知己。
    可在他踏出殿門時，那女子卻衝了出去。
    “大師，還請讓我去吧。我似乎……認識他。”
    李豐猛然回身，看向那個長發已不再，相貌醜陋的女子。
    自在大師歎了口氣，對李豐道：“若你有害她之心，我仙吉觀必當追殺你至天涯海角。”
    李豐再度行禮，道：“晚輩謹記。”
    兩人來至忘心淵，高達百丈的瀑布直落而下，尤為壯觀。這是地球上見不到的仙景。
    女子開口問道：“你認得我？”
    李豐點頭道：“認得，修仙界第一美女，無雙。”
    女子笑道：“美女？你一定認錯人啦，我哪裏是什麽美女。別人都稱呼我‘痛苦之源’，因為我隻能給別人帶來痛苦與不幸。”
    “那不是你的錯。”
    他再度撫摸上了無雙的臉頰，後者想要躲避，卻不料呲啦一聲，臉上的假麵被全部揭開。醜陋之下卻是一張美麗動人的臉蛋，美得無可挑剔，美到足以讓任何男人為之心動。
    在她出現在修仙界的那一天，那一刻，就注定會掀起一場風雨。因為她的無心無邪駕馭不了這完美無瑕的美貌。
    凡是見過她的人，一生難以遺忘；凡是被她擁抱過的人，一生都將活在幻想當中。那既是幸福，卻也是痛苦。她的出現讓無數人妻離子散，因此她被冠於“痛苦之源”。
    隨著涉世漸深，她似乎終於認識到真正的世界並非想象中的那樣。可那時，世人已傷她太深。
    戴上麵具吧，落發為尼吧，或許這樣才是她正確的人生。
    無雙道：“你認識我，可我為何不認識你呢？”
    是啊，這一世他們已不再相識。李豐很想問問她，這次闖蕩修仙界時，是否遇見了一個比自己要好的人。他想或許是沒有，若是有，她便不會再回到仙吉觀。
    “無雙天下知，而我不過是修仙界中不起眼的塵埃。”
    “我雖不認得你，卻覺得你很是熟悉。我能感覺得到，你與外麵的所有人都不一樣，你絕不會傷害我。”
    她說的越是篤定，李豐就越是不敢回話。因為前世他傷她太深。
    “對不起……”
    他抬頭看向眼前美麗的女子，輕聲問道：“無雙，你一定要落發為尼嗎？”
    “我不知道，可我覺得隻有這樣自己心裏才能好受些。外麵的世界我已看夠，以後的日子就隻想待在這仙吉觀。看山也好，看水也罷，總比外麵的爾虞我詐有趣。”
    李豐沒有阻止，隻是道：“你沒有任何過錯，錯的是這個世界，所以千萬不要把罪責背在自己身上。”
    他無法許她餘生的平安與快活，因為他的心在地球，而不在修仙界。
    他也不知現在眼前所看到的這些究竟是真是假，但無論真假，他都不可能陪她在這裏度過餘生。
    見李豐起身，無雙也未多說。
    見李豐離去，她仍未說話。
    直到李豐離開，她幡然醒悟，責怪自己太過矜持，似乎錯過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