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進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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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外婆大發雷霆。
寧疏從來沒有見過外婆發那麽大的火, 黑漆漆的院子裏, 狗娃跟寧疏躺在搖椅上乘涼, 屋子裏傳出葉芙蓉跟外婆吵架,舅舅勸架的聲音。
“她是我女兒, 幫我一把有這麽難嗎?那位大客戶可是衡韜生意上的橋梁, 要是能拉攏到他, 衡韜公司的困難也能夠度過,我將來在寧家,也能夠說得上話了。”
外婆恨鐵不成鋼:“你把你女兒當什麽啊!當初你不要她,我把她辛辛苦苦拉扯大, 不是拿來給你們利用的!這件事我說什麽都不同意!”
葉芙蓉道:“我怎麽利用她了,我隻不過是要她一滴眼淚而已!”
“眼淚, 你可知道,這麒麟血鳳凰淚,可不是普通的東西,這是喪盡天良的邪術啊!我絕對不會允許寧寧參與這件事, 引火上身!”
狗娃不解問寧疏:“啥是麒麟血鳳凰淚啊?”
“我也不知道。”寧疏搖搖頭,覺得好像在哪裏聽過這兩樣東西,可是卻又怎麽都想不起來。
“聽小姑這意思, 好像鳳凰淚就是你的眼淚。”
“我都成鳳凰了。”寧疏笑了聲:“有意思。”
這時候又聽葉芙蓉道:“媽, 你知不知道陸家多有錢!十個寧家都比不上一個陸家呢!要是寧寧肯幫他們, 救了他們的小少爺, 這可是多大的人情啊!將來寧寧在城裏麵的發展可就有保障了!”
“用不著!”外婆大手一揮:“我們寧寧將來是要當大先生, 前途無量,哪裏需要依傍這些人!”
“媽,你還真要讓寧寧將來做你這行呢!哎呀,你看看你這輩子,還不是窩在窮鄉僻壤,要我說,寧寧最好能跟陸家搭上關係,到時候讓陸家牽線搭橋給介紹一門好親事,才是正途。”
“哎呀媽呀!你怎麽了!”
“媽,您緩緩!可別氣壞了身子!”
寧疏連忙從搖椅上起來,朝著裏屋跑去,隻見外婆被葉芙蓉氣得血壓都升高了,舅舅連忙拿了藥給外婆吃下去。
“你給我滾!”外婆衝葉芙蓉大喊:“滾出去,這個家不歡迎你!”
葉芙蓉看著自己老媽都讓自己給氣昏了,她終於訕訕走出了房間:“走就走,我都是為你的前途打算,現在反倒都怨我。”
外婆大口喘息著,抓起桌上拿一包營養補品扔向葉芙蓉:“把你的東西拿走,不要再回來了!”
葉芙蓉那晚走了之後,就沒再回來,晚上寧疏跟狗娃溜到外婆的房間外麵,探頭探腦,舅媽照顧外婆躺下之後,對寧疏他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外婆怎麽樣了?”
舅媽說:“還不是讓你媽給氣的,今兒開年以後你外婆的身體就一直不大好。”
“我能進去看看她麽?”
“哎,去吧,你外婆興許還有事兒要叮囑你呢。”
寧疏進了房間,狗娃也亦步亦趨跟了進去,被舅媽拎住後衣領:“你就別去瞎湊熱鬧了。”
房間裏彌漫著中藥材香,外婆半坐在床上,兩鬢蒼白,精神萎靡。
自從三年前從江城回來以後,外婆的身體可以說大不如前,現在被葉芙蓉這一氣,更顯遲暮。
“外婆,甭氣,咱不理她就是了。”
外婆握著寧疏的手:“寧寧,你一定要記著外婆的話,將來進城念高中,千萬不要聽你媽媽的。”
“外婆,什麽是麒麟血和鳳凰淚啊?好像在哪裏聽過似的,但是又想不起來。”
外婆歎息一聲,說道:“麒麟血和鳳凰淚,並不是真的麒麟的血和鳳凰的眼淚,而是這世間天賦靈通之人,麒麟指的是男兒,鳳凰指的是女兒,這兩類人百萬人中無一,何等難尋。”
“外婆,媽媽要我的眼淚,那我就是鳳凰?”
寧疏聽著怎麽感覺怪兮兮的。
“寧寧,你就是那要飛上九天的鳳凰,無論是你的血還是你的眼淚,都是千金難買的珍寶,千萬不可以輕易與人。”
“可是外婆,先不提媽媽心裏綢繆的小算盤,如果我的眼淚真的能救人,那就救唄!這還是積功德的事呢。”
外婆歎息一聲:“要是真的能哭一哭,救人性命,我又豈會阻攔你。”
寧疏不解:“那...”
“寧寧,且不說取麒麟血鳳凰淚這種法子,就是歪門邪道的勾當,就是這鳳凰眼淚,那也不是尋常的眼淚。”
寧疏皺眉:“那是什麽眼淚?”
外婆不答,反而問寧疏道:“人在什麽時候,才會哭。”
寧疏說:“當然是悲傷難過的時候啊。”
“那鳳凰什麽時候會哭?”
寧疏笑起來:“鳳凰是百鳥之王,還會哭吶?”
外婆摸摸寧疏的腦袋,說道:“鳳凰泣血啊,所以...這眼淚必須是用情至深,痛徹心扉流下的淚,可不是尋常的摔一跤,或者拿洋蔥擦眼睛流下的淚。”
寧疏這才明白過來,外婆為什麽不想讓她幫忙救人的原因。
要讓寧疏掉下這鳳凰的眼淚,那肯定要發生可難過可揪心的事兒,才會傷傷心心地哭出來。
“天師爺說過,你啊,鐵石心腸無情無義。”
外婆戳戳寧疏的額頭:“我到是情願你無情無義,也不希望你深陷囹圄,要知道,這世間最大的苦海,是情海。”
寧疏抓過外婆的皺巴巴的手指頭,說道:“外婆您放心得嘞,我這輩子都不想喜歡什麽人,更不可能深陷情海裏去,我可是要當大先生的!我記得外婆您還說過,當大先生就不能有後顧之憂。”
“自從那降魔杖認你為主,我這心裏頭,就沒著落。”
“外婆,這跟降魔杖又有什麽關係?”寧疏不解。
“你知道降魔杖杖頂的四方法相,分別是什麽?”
寧疏回答:“是喜怒哀樂。”
“遍察喜怒哀樂人生四味,降魔杖所認之主,必定是至情至性之人。”
“可是外婆,天師爺不是說我無情無義嗎,怎麽又至情至性了?”寧疏這就鬧不明白了。
外婆搖搖腦袋:“天意難測啊!即使是開了天眼,這世間仍然有很多事是我們看不清楚不能把控的,寧寧,你要記得外婆的話,將來啊,千萬不能走邪路,不可以一意孤行,更不要耽於情海不能自拔,你要知道,你將來可是能得道成仙的,到時候回望人世,會發現過去執著的東西,都是微不足道的。”
“我知道了外婆。”
開學的日子越來越近,葉芙蓉還沒有放棄,她給狗娃在江城一中報了名,繳了兩萬多的學費,雖然舅媽執意要把錢還給她,可是葉芙蓉不收,她說:“狗娃可是我親侄兒,你這樣就見外了,就算寧寧不答應我的請求,能讓狗娃進江城最好的高中,我這個當姑的,也樂意。”
越臨近開學,寧疏就越舍不得外婆。
後院兒她正跟外婆剝花生,舅媽也在一塊兒,寧疏說:“要是外婆舍不得我,我就在鎮上念高中得了,再陪外婆三年。”
外婆很不給麵子:“有啥舍不得的,你走了,我耳根子倒是清淨!”
“嘿,外婆,要咱們一塊兒進城,我現在的存款,夠在江城付一個大戶型的首付了,舅舅和舅媽也一塊兒,咱們住在一起。”
“你可饒了我吧,我在城裏呆不下去。”外婆擺擺手:“年輕的時候,沒想去城裏闖蕩,老了就更不想去咯,我就指望著你走了我能清清靜靜,安安生生地守著我這一畝三分田地,養老過日子呢。”
寧疏知道外婆不喜歡城市的浮華和熱鬧,索性也不強求。
舅媽倒是會跟著一塊兒進城打工,照顧狗娃和寧疏的生活,而舅舅依舊留在村裏頭,照顧外婆和外公。
外婆的意思,是讓舅舅一塊兒跟過去,鬧得夫妻分離那可不好。好說歹說,舅舅也終於同意了一塊兒進城去。
狗娃現在是長大了,個頭都躥到了一米八去,完完全全的大男孩,在家人麵前也開始寡言少語,不像小時候那樣皮,上躥下跳的。
不過他在寧疏跟前,話倒是還挺多,班上誰誰誰喜歡他給他寫情書了,啥雞毛蒜皮的事兒都會告訴寧疏。他現在這小模樣,還真挺標致,就算放到娛樂圈比起那些小鮮肉,也毫不遜色。
姐弟倆隨便往那兒一站,都是一道養眼的風景。
八月下旬,舅舅和舅媽帶著寧疏狗娃一塊進了城,臨走的時候,外婆站在山崗上送他們,寧疏坐在車上,看著外婆漸漸遠去的佝僂身影,眼睛紅了一圈。
“姐,別哭。”身邊的狗娃道:“奶奶說你這眼淚,金貴,隨便一滴都是金山銀山呢,哭沒了多可惜。”
寧疏被他這話逗笑了,再回頭,已經看不見外婆的身影。
離別是難免之事,寧疏重生回來,還能跟外婆外公生活這麽久,她已經很滿足了,這一世絕不會像上一世那樣重蹈覆轍,她要將自己的命運牢牢攥在手裏。
葉芙蓉和寧衡韜特意開著車到機場來接他們。
車上寧衡韜說:“你們還沒找到住的房子吧,就現住在我們家,反正我們家大別墅,房間夠得很。”
舅舅說:“不用了,我們住酒店就行。”
“哥,租房子的事兒可記不得,難道天天住酒店嗎?”葉芙蓉熱情地說道:“就在咱家住下,房子慢慢看,再說,就算租了房子,還不得置辦家具麽,這些事急不得,總得慢慢來。”
舅舅回頭看向寧疏,寧衡韜擔心她有顧忌,立刻說道:“寧寧你放心,你奶奶這些年已經得到教訓,改變很多了,這一次她是誠心誠意歡迎你來我們家。”
寧疏道:“舅舅你們決定吧,我都沒所謂,住酒店也行。”
反正她有錢,住多久都行,這三年來開直播,她賺了不少。
舅舅和舅媽倒是真的舍不得每天住酒店,那得多燒錢啊!索性也就答應了暫時住在寧家,房子一旦有了著落,便立刻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