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還沒死透，不斷的有鮮血蔓延，流淌的四處都是。他的手腳都在抽搐，怒目睜圓，那是死亡臨近的時候，瞳孔的收縮。

    一時間，場間猶如驚鳥群，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不安，有的驚呼出了聲，有的捂著嘴，有的直接怔在了原地。

    寒霜慢條斯理的從袖子裏抽出一方繡帕，擦拭著bǐ shǒu上的鮮血，隨意的說：“這個賊人不僅阻我，還過來抓我，想要害我，已經被我就地正法，你們去通報族裏一聲。當然，誰再敢攔我，這便是你們的下場，春風我們走。”

    春風強忍住想要嘔吐的**，下意識應了一聲，便跟著離開。

    下人們瞧著人離開，心裏鬆了口氣，仿佛他們要阻攔的閻王爺能自己離開，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而他們的臉上寫著的不是高興，而是恐懼，深深的恐懼。

    同樣感受到恐懼的，還有樓上的兩個人。

    寒安拿起茶杯，一飲而盡，故作鎮定道：“好大的膽子，竟然還敢殺了我的人，真以為縣令大人能護得住她？”

    脈脈沒有說話，寒安也沒有在說話。

    樓上一片死寂。

    且說另一邊，兩人走了許久方才看見一輛牛車，正好，他也是要駕著雜貨去縣裏。

    寒霜今日穿的不錯，很有大家xiǎo jiě的風範，站在那牛車自己便過來，車主詢問道：“xiǎo jiě，這是準備去哪裏？”

    她彬彬有禮地回答道：“老丈，我要去城裏，您可順路，若是順路的話，可否搭載我們一程，給您錢的。”

    車主爽快地點頭：“那趕緊上來吧，反正我也是要走一趟。”

    兩人將錢先給了車夫，然後便上車對坐，春風一直臉色慘白，惶惶忽忽，寒霜見她的樣子，從包裹裏拿出一個餅，遞了過去：“吃點兒餅壓壓吧！”

    春風嘴唇微顫，接過麵餅，小口的咬了兩下，入嘴卻全是一股子血腥味兒。她微微有些恐懼，但強迫自己咽下去，笑得很難堪：“謝謝xiǎo jiě。”

    寒霜瞧著她的樣子，搖了搖頭：“別勉強你自己。”

    “嗯。”春風小聲地說：“我就是不適應，我明白，xiǎo jiě做的是對的。”

    她笑了笑：“我知道你明白，你素來就聰慧，別想這些事情了，待會兒入了城裏，我去給你買胭脂，以後我負責打打殺殺，你負責貌美如花。”

    春風羞澀一笑，兩人並未再說什麽。

    牛車很穩，一路向西。

    自隋朝末年起，推行科舉，後隋朝破，但大唐仍舊延續科舉。

    到女帝這裏，還不到百年。

    科舉是家族和普通百姓都可以參加的，但童生kǎo shì，一個家族有三個內定名額，而普通的百姓隻能憑借著自己的能力，才華打動考官。

    走這條路的人多，而且難。

    寒霜雖然被推薦，但走的就是這條路。

    抵達縣城，她第一時間找到了旅館，很是火爆。

    再稍微休息了一下後，便趕去報名，kǎo shì是報名之後的第一天，眾人經過搜身，被帶入考場，一考便要考三天。

    這三天的kǎo shì，對於人的身體素質要求也很高，同時也在考驗人的心理素質。

    好在寒霜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一個小小的kǎo shì，穩拿穩算，為了給考官留下深刻的印象，她在寫完之後，檢查了一遍，便將稿交了上去。

    其他人還在答卷，而她已經交稿，考官很是意外，見她麵容有刻薄之相，不由的端起架子，想要訓斥，現在看見考卷的那一刻，閉上了嘴。

    通篇的文筆璀璨，不空洞，還包含著內容。

    考官捏著眉頭沉思，而寒霜已經轉身離開。

    她能做的都做了，對於接下來的事情，也是十拿九穩，就看考官們怎麽安排了。

    kǎo shì結束後，眾位考官湊到了一起。

    卷子們都已經批閱的差不多了，就是到了排名次的時候。

    “這個寒霜，小姑娘很不簡單那。”考官一捋著胡須說道。

    考官二附和：“很少見到這般有天賦的孩子了，聽說今年才十三歲，未來很是遼闊，不過，她姓寒，也是從寒家鎮來的，怎麽走的不是寒家的名額？反而是普通民眾的路？這排名可排不上去。”

    排名這東西，基本上都是從名額推薦裏麵選出最好的排，大家公子xiǎo jiě寫出來的文章也的確比那些平民來的好，可是這一次倒是出來了一個黑馬。

    讓人很為難呢！

    便是在這個時候，門口有人通稟：“幾位考官，縣令大人到了！”

    眾位考官連忙起身拱手。

    隨後隻見一個三十多歲的官員，虎虎生威，相貌端正，留著幾縷黑色的胡須，穿著官袍，十分有威嚴。

    縣令進來，對著他們也拱了拱手：“童子試是國事，勞煩諸位同僚費心了。”

    幾位考官擺手說，不敢，然後其中一人站了出來，將已經圈上名字的考生，呈現給他：“大人請看，這是我們定下來的人。”

    縣令一看，不斷的從上麵搜尋一個名字，果然就在上麵。

    前二十名是由考官挑選，但定名次是交給縣令的。雖然不能幹涉挑選名單，但名次他還是能定的。

    他指著寒霜那一卷：“此子不俗。”

    考官一點頭說道：“我們也是這樣以為，可惜走的是平民的路子，這排行上麵，怕是上不去。”

    縣令點頭，他也是明白這裏麵規矩的，沉吟了一下說道：“那便排在十八名！”

    當今丞相當年kǎo shì，獲得的便是第十八名，後來這第十八名多半用來形容黑馬，用在寒霜這，也算是合情合理。

    其他人齊聲附和：“如此，剛剛好。”

    金榜攤開，縣令親自將名字一個一個地填了上去，整整齊齊，最後在後麵落上年款，一方印章蓋了上去。

    金榜題名，是為如此。

    縣令麵帶微笑的看著：“擇日頒布。”

    事情已經完成，諸位考官麵色放鬆了下來。

    縣令伸手做請：“諸位勞苦功高，我已經備下酒宴，還請諸位移步。”

    眾人也不推辭，笑著跟去。

    廊下點燃燭火燈籠，一片明亮，黑暗在這燭火下麵，似乎已經不足以讓人害怕。

    秋風撫過一片清涼，眾人各自坐在自己的單人席上，麵前四菜一湯，有酒有肉，有茶，有糕點，還有一些水果切片。

    酒過三巡，眾人的話匣子漸漸打開。

    考官一十分惋惜地說道：“其實這幾個名單當中，我最欣賞的還是寒霜的文筆，聽說也是出自寒家，怎麽走了平民的路子？”

    縣令也覺得寒家人做事實在惡心，所以也不隱瞞：“這裏麵的事情我倒是很明白。”

    他是個人精，雖然不知道全部的始末，但猜也猜的出來，將寒霜的反應一一猜測出來，竟是分毫不差。

    考官二不讚同地搖了搖頭：“無論怎麽說，都是寒家子弟，怎麽能這樣打壓人才？寒老爺子也是很厲害的人物，現在怎麽糊塗了？”

    縣令捏著酒杯，慢悠悠道：“這裏你便不知道了，這個寒霜並非是寒家鎮的人，而是京都寒家，而且還是嫡出的xiǎo jiě。”

    京都寒家一出，場間眾人都是神色一凜，畢竟這位可是一個龐然大物。

    沒想到這寒霜竟是出自這裏。

    有人不解：“這京都寒家的嫡出xiǎo jiě，不就淩xiǎo jiě一人麽？”

    這寒淩，便是繼夫人的女兒，和寒霜同歲。寒霜母親剛難產而亡，後腳她便進了家門，不足八月，誕下一女。

    縣令也是最近得知的，不免有些唏噓：“寒霜之母，也是出身名門大戶，可惜家族因為通敵叛國的罪名被全族處斬流放，她也在同年難產而亡，好端端一個正經的嫡出xiǎo jiě，應是被當成災星，扔到了偏僻的鄉下，無人理會，受盡打壓，好在自己爭氣，得了功名。”

    眾人聞此大變，一時間都唏噓不已。

    考官一沉默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麽，一拍手道：“那寒家淩xiǎo jiě，似乎也是今年下考場。”

    京城淩xiǎo jiě怎麽樣，寒霜並不知道，她和春風正在縣上尋客棧，準備住下來休整一番。

    時值科舉，多家客棧都掛出了滿客的牌子，從考場沿路走過去，最後才在靠近城外的地界兒找到了一家還有幾間空房的客棧。

    春風看著寒霜遞了銀子過去，拿到了鑰匙，可算是鬆了一口氣。

    “都說鄉試的時候是人山人海，除了進考場的時候，我還不覺得，現在才明白，果然如此。”

    小二聽著她文縐縐的話，不免笑了一下，跟她們指了指路，讓她們先上去。

    寒霜拿了鑰匙轉身就走。

    卻有一個小廝猛然撞到寒霜身前，“哪個不長眼的……”

    抬起頭，卻消了聲。

    他嘴唇抖了抖，“霜……霜xiǎo jiě……”

    寒霜看了一眼，有點麵熟，再一想，想起來了，這是當時跟著趙武過來的幾個小廝之一。

    小廝抖著身子，恨不得把自己縮到地底下。他們上次跟著趙武，親眼目睹了寒霜殺趙武的整個過程，誰能想到就一個嬌滴滴的姑娘，下刀會那麽快準狠？恐怕連趙武自己都沒想到，死的時候都還瞪著雙眼，完全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