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寒安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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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霜在寒家待了半個月,這半個月,因為寒安被關了禁閉,老爺子對她的態度也明顯重視起來,下人們也看碟下菜,給她屋子裏添置了許多東西,連菜色都比尋常豐富許多。
春風高興得不得了,什麽都要嚐嚐鮮,寒霜上輩子見過潑天的富貴,所以這些東西在她眼裏,也自然不算什麽了。
“xiǎo jiě,咱們現在過的才是主子的日子,以前過的那是什麽生活,xiǎo jiě要是以前便強硬起來,那些苦日子就不必過了。”
寒霜看著春風,沒有答話。
因為這就是家族啊!
有時候你不免會怪它的冷漠無情,階級分明,沒有人情。
但如果他們認為你是可塑之才的時候,過程中的一切障礙他們又會提前幫你掃除掉,讓你走得更順。而這些,往往隻需要一個眼神,一句話,一個動作。
寒霜上輩子單打獨鬥,從來不曾依仗家族的力量,所以對於家族,往往也隻記得同氣連枝,互相勾結八個字,這輩子展露才氣,也才隱約窺見冰山一角。
隻是有些事情能夠想明白,那根刺卻一直存在在她心裏,怎麽都拔不掉。
待了半個月,無所事事,倒不如去先去督學府。
春風雖然覺得現在待在寒家也沒什麽不好,但既然這是寒霜的意思,她自然隻能讚成,於是在外麵找了一個車,準備離開。
“我去向族長告別!”離別前,寒霜特意去拜別了老族長。
“寒霜xiǎo jiě,族長出門了,他特意留了一封信讓我轉交給你!”接見寒霜的人是脈脈,接過信,裏麵隻有一句話,意味深長。
“寒霜,你終究是寒家人。”
所以過去的所有事都一筆勾銷並且默契的不再提,從此以後相互幫扶,才是正理。
寒霜深深地拜了下去。
“轉告族長老人家,寒霜明白。”既然族長有心“化幹戈為玉帛,”她也不會揪著不放,至少在希望以後回京撞上寒家主家之後,這支族不會在背後給她放冷箭。
出門的時候看見因聽見她要回縣城趕過來的寒莫生,寒莫生看見她出來,有些尷尬,吞吐了一下,問道:“這就去縣城了?不跟著安兒一塊去?”
寒霜搖不搖頭,回答道:“聽聞督學府藏書眾多,寒霜想提前去看看,另外也還有些五經注疏的問題想向先生們請教。”
寒莫生應了一聲,有些不尷不尬。
他引著寒霜往外走,“霜兒啊,先前童子試的事,不唯是我的私心,我也想借著這樣的事壓一壓你。你鋒芒太露了,又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性子,甚至為了一個公道,連名聲性命都能豁得出去。”
“但是你要知道,這世上除了直道,也有詭道。總有更迂回的法子,能夠達到你的目的,犯不著頭破血流。”
寒霜靜靜地聽著,聽到這裏,問他,“如果迂回從容意味著同流合汙,達到目的等同於喪失本心,那這樣的迂回,我寧願不要,叔父。”
她上一輩子就是這樣過來的,就算再來一次,她也隻會選擇去改變一些她願意去改變,並且能夠去改變的東西,比如提前一年的童子試卻不會去輕易動搖自己的本心。
寒莫生看了看她,像是今天才認識這個人。看了很久,他才說道:“這樣的風骨的確令人心折,但是寒霜,你也要記得,過剛易折。何況,你也不是一個人。”
身後有家族的庇佑,就算是不願沆瀣一氣,也可以回到家族尋求庇護。
寒霜彎了彎腰,“多謝叔父指點。”
寒莫生點了點頭,從身上掏出銀子來,遞給寒霜,“叔父出來的匆忙,身上也沒有太多的銀子,這些你先拿去,半個月後,安兒也要來督學府,到時我再讓下人給你送過去。”
寒霜退後一步,沒有接他的銀子,寒莫生愣了一下,卻聽寒霜道:“叔父先前給了五百兩,寒霜在督學府也沒有過多花銷,已是夠了。”
寒莫生張口還想說些什麽,寒霜卻已經預料到,搶先一步道:“至於安姐姐,我們到了督學府,隻怕也不是在一個院子裏學習。不過若是有什麽事,寒霜也會盡力幫持的。”
隻要寒安和她井水不犯河水,她也不至於去跟寒安計較。
寒莫生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歎了一口氣。寒霜卻不願再聽他說一些姊妹間孝悌的話,跟他點了點頭,“若是叔父沒有什麽事,那寒霜就先離開了。”
話至於此,寒莫生隻好退開一步,“去吧,好生用功,不要辜負寒家的名聲。”
寒霜點了頭。
坐上馬車,伴隨著轔轔的車軸聲,馬車越走越遠。
她看著漸漸遠去的寒府,想著,上輩子,這輩子,開始都是在這裏地方,但是這輩子,她要從最開始改變,現在命運的齒輪已經慢慢轉動了!
這輩子,她不會以悲劇的命運收尾,也不會眼見著成功在即而功虧一簣,她會盡自己所能,走到最好。
寒莫生送走了寒霜,去寒安的院子裏看她,還沒有走到院子,就看見寒安怒氣衝衝地帶著人衝了出來,寒莫生眉頭一皺,“寒安!站住!你這是做什麽!”
寒安看見他,帶著人過來行禮,抱著他的胳膊撒嬌道:“爹,女兒已經在院子裏整整待了半個月了,女兒知道錯了,想出去走走,爹,可以麽?”
寒安委屈的看著爹,心道按照她爹對她一向有求必應的性子,一定會答應她。
卻不想寒莫生看了她一眼,斥道:“帶著這麽些人往外走,隻是去散散心?不是聽說今天寒霜出府了,想帶著人去找她的麻煩?”
被看出來了,寒安也不慌,隻是笑著道:“爹,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寒莫生冷笑了一笑,“回去!”
寒安愣了一下,“爹!寒霜之前那麽對我!連爺爺都關我禁閉了!她還有什麽不知足!等到了督學府,我們都不在一個院子裏,我還怎麽動她?不就隻能現在找找她的麻煩了麽!我又不會玩死了她,爹你……”
寒莫生“啪”得一巴掌打在了她臉上。
“爹?”
寒安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置信。
寒莫生閉了閉眼睛,連他也沒有想到自己衝動之下竟然做出了這樣的舉動,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厲聲嗬斥道:“寒安,回去!”
“寒霜如今是家族準備大力培養的人,你不可對她不敬!”想了想,又緩和了聲音說道,“怎麽說,你們都還是姐妹,不能這樣無理。什麽玩死了她,這是你應該說的話麽?”
寒莫生哪裏知道,寒安生平最恨寒霜的就兩件事,一是寒霜從京城來,搶奪了自己作為嫡女的目光二是忌諱別人說她不如寒霜。偏偏寒莫生兩句都正戳在她心窩子中央。
寒安捂著被寒莫生打了的臉冷笑,“是啊,寒霜什麽都好,她做什麽在你們眼裏都是好的,出了事什麽就是我的錯!那你怎麽不幹脆認了她做女兒!有一個突出重圍的黑馬的女兒的感覺很自豪吧!比我這個第三名還讓你自豪不成!”
寒莫生沒料到自己軟了聲氣說話,她還是頂嘴,一下子火氣也上來了!
“寒安!我不提童子試的事,是因為你終究是我的女兒!我總不能跟你的名聲過不去!但是你捫心自問,童子試,是你自己真才實學拿的排名,還是找了個人給你代筆,我都清楚的很!本來就已經是在風尖浪頭上,你若是行事還不知收斂,總有一日會被人抓住證據!你別忘了,今上抓科考舞弊抓得多嚴,一旦被人知道,你就是死罪!”
寒安被說破,又聽說有這麽嚴重的後果,一下子偃旗息鼓,說不出話來。
寒莫生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
“安兒,你在家裏怎麽任性都好,但是在外,還是要講求一個法理,不要什麽事情都去做,否則你總有一日會後悔。”
寒莫生看著寒安埋著頭,以為她已經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終究是自己的女兒,不忍太責備,於是歎了口氣,道:“這件事你要爛在肚子裏。寒霜……寒霜應該不會去告發你,但是你也不要鬧到她麵前去。這麽大一個把柄,你是要自己撞上去送死麽?”
寒莫生慶幸先前拉了寒安單獨出來說話,下人們都離得遠,所以也還算安全。他低聲問寒安,“記住了麽?”
寒安的聲音甕聲甕氣,“記住了。”
寒莫生安撫得拍了拍她,“嗯”了一聲,“記住了,就回去吧。寒霜已經去了督學府好生學習,你在家中也是要一樣。”
他的聲音更低了一些,“那個幫你代筆的人,爹已經把他遠遠打發了,隻要沒人再提及這件事,這件事自然也就沒人知道了。”
寒安“嗯”了一聲。
她一直低著頭,寒莫生還當是自己訓得狠了,但是又覺得此事太大,不能任她胡鬧,但是該說的又已經都說了,於是隻好再拍了拍她,“回去吧,好好用功,不要辜負了父親和爺爺的期望。”
寒安小幅度的點了點頭。
見女兒無論如何也不願麵對自己,寒莫生歎了一口氣,轉身回自己的院子去了,卻沒有看到,在他走後,寒安抬起頭裏,眼裏目光沉沉,翻滾著各種陰暗的情緒。
寒霜寒霜,又是寒霜!
連一向疼愛自己的父親都快成了她的父親,連自己的爺爺都快成了她的爺爺!她就那麽不知廉恥,要把所有人都拉到她的那一邊,她才開心麽?
寒霜,你等著,我寒安在此起誓,我一定不會讓你好過的!
我,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