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教養嬤嬤的下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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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明玉給寒霜請來的嬤嬤,是原先在宮裏卿貴人身邊伺候的,姓沈。從小也是世家裏麵出身,又在宮中浸淫了多年,早練了一身的本事,用來做寒霜的教養嬤嬤,委實是有些大材小用。
寒霜才不相信有這樣的好事,曲明玉第一個想到的不是自己親生女兒,是自己。
走過抄手遊廊,就能看到寒霜自己的院子。
正下著雪,那沈嬤嬤卻立在院子裏,也不肯進去。春風就立在她旁邊,正在一旁勸著,那嬤嬤卻直愣愣地站著,怎麽勸都不動作。
寒霜走進院子,笑著彎了彎嘴角,“這位就是沈嬤嬤了吧。在下寒霜,還望您日後多多指教。進屋說話吧”
沈嬤嬤坦然受了她這一禮,然後方才回禮道:“姑娘客氣了。不過禮不可廢,姑娘在外上學,還沒有回來,院子裏的丫鬟婆子們就貪圖自己暖和先進了屋,實是有些奴大欺主,還望姑娘略施懲戒。”
寒霜聞言看了看她,麵上的笑容淡了淡。
第一日來就要動自己院子裏的丫鬟,這算什麽?
不過她也知道今日這個嬤嬤才來,還是曲明玉費了好大力氣請來,如果這時候就鬧將起來,自己反倒不占理。
於是她自己緩了緩,抬起頭來笑道:“嬤嬤言重了。寒府尚沒有宮中製度分明,丫鬟婆子們不知遵禮,也是有的。嬤嬤不要動怒,日後慢慢教養就是了。今日便先進去,如何”
沈嬤嬤卻並不肯買賬。
她彎了彎腰,喚了一聲“姑娘”,不急不緩地道:“姑娘性兒好,所以這些奴才才敢欺負到姑娘身上來。但實際上她們的確是不尊姑娘,不懂規矩。若是不說個明白,恐怕她們還會一直當姑娘是好欺負的呢。”
寒霜抿了抿唇,撩起眼皮來,問她:“那嬤嬤預備怎麽罰?”
沈嬤嬤從手籠裏伸出手來,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春風,“就好像這個丫鬟,明明是在姑娘身邊當差的大丫鬟,卻不知將院中的丫鬟婆子們管理妥當,姑娘都還沒有回來,便先想著院子裏的奴才們自個兒先進了屋。管教不當,不敬主上。該罰。”
合著這是來殺雞儆猴了?
寒霜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沈嬤嬤見她麵上並無動容,手不免又揣了回去,道:“按照宮裏的規矩,這樣的奴才合該打殺了。”
春風在旁邊嚇了抖了一下。
寒霜也不笑了,麵色也沉了下來,“沈嬤嬤應該知道,這裏可不是宮裏。”
沈嬤嬤笑了一下,“姑娘說笑了,雖然這裏不是宮中,但京城中的富貴家庭,規矩都應該是一樣的,郡主娘娘就是看著姑娘的性子這樣軟綿,這才叫了某來,好生給姑娘的院子裏整頓整頓。”
整頓?寒霜在心裏冷笑,這嬤嬤是打量著她沒入過宮,不知道宮裏的規矩?
寒霜也不再急著進去了,她身上披著大氅,和沈嬤嬤麵對麵地站著,問她:“那霜也想問問嬤嬤,按照宮裏的規矩,或是京中的規矩,不從主言,又該如何處罰?”
沈嬤嬤笑了一下,這是給自己挖了一個坑呢。
她笑道:“姑娘,百善孝為先,問心不問跡。”
意思是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寒霜,所以什麽事情都可以從輕處置,甚至被原諒。
寒霜哼了一聲,“嬤嬤熟讀典籍,也應該知道,萬惡淫為首,問跡不問心的道理。”
是說她怎麽著都是不敬主子,不管她本心如何,犯了忌諱就是犯了忌諱。
沈嬤嬤笑不出來了。
寒霜抬眼看了她一眼,給她遞了個梯子。“嬤嬤在宮中待了多年,規矩自然是頂頂的好,家中的丫鬟若是有什麽做的不足的,嬤嬤多費些心思,日後好好調教就是了,何必喊打喊殺,傳出來,倒像是我們寒家,有些刻薄奴才了。”
她看向春風,吩咐道:“外麵天寒,扶嬤嬤進去吧。”
沈嬤嬤避開了春風的手,向寒霜笑道:“姑娘說的是。姑娘先請。”
寒霜看了她一眼,抬腳進去了。
就像寒霜預料的那樣,曲明玉找來的這個嬤嬤有些無事生非,在寒霜的院子裏頗有些作威作福。
春風性子軟,何況教養嬤嬤的對錯,也不是她能說的,所以也是頗有些無奈。寒霜無事不去招惹那位沈嬤嬤,也叫了春風吩咐院中的丫鬟奴才們都恭敬些,不要自個兒撞上去。
倒也還算相安無事。
之後的時間就一下快了起來,眨眼間都溜到了十月。
下月就要kǎo shì了,掐指算算,也不過小半個月的光景。學子們放課了都還不肯回家,各個在學堂裏奮筆疾書,將自己先前沒有學紮實的地方拚命惡補起來。
在這樣各個用功的環境裏,隻有一個人有些格格不入。
寒安把手邊的詩寫好了,裝進信封裏,跟寒霜和寒淩打了個招呼,先出了族學。
寒霜正在寫字的手頓了一下,看著她的背影,問,“這會兒功夫,寒安不回家去,能去哪兒?”
寒淩也停下筆來,揉了揉手腕,“不知道呢。最近幾日安姐姐似乎都走得有些早,大概是快要會考了,有些緊張,去散散心吧。”
“是麽?”
寒霜輕輕反問了一句,但又想不明白,遂不再想了,隻是繼續低下頭來,抄起手中的本子來。
寒安出了族學,屏退了身邊的丫鬟,自己一個人進了族學外麵不遠的一條小路。
巷子裏非常安靜,連腳步聲都能夠清晰聽見。她一邊走一邊看,一邊喚著,“子恒?”
背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啊”
寒安被嚇了一跳,身後那人趕緊捂住了她的嘴,低聲說道:“別叫別叫,安兒別叫,我是子恒。引了人來就不好了。”
寒安聽見熟悉的聲音,好歹放鬆了下來,把他的手拉開,輕輕打了她一下,“你嚇死我了知不知道。”
名喚子恒的少年嘿嘿傻笑了一下,“這不是想給你一個驚喜麽?誰知道你這樣不經嚇。”
寒安斜睨了他一眼,眼角帶著欲說還休的風情。
“東西呢?你今兒不是說回去找見了?”
“找見了,找見了。”子恒趕緊道,從袖子裏拿出一張條子來,“我偷偷看了我爹的案卷,好容易才找到了這個。”
寒安打開了看了看。
上麵寫著三個題目。
“定下來了麽?”
子恒道:“這兩日也該定下來了,這是諸位大人們定的題目,今日早朝要拿去給陛下過目,陛下會從中挑一個出來,那個方是最終的題目。然後禮部收錄,等待科舉那日再給學子們看。”
寒安知道這樣的流程,所以才敢讓他去看看他父親的案前。
子恒的父親就是今年命題的大人之一,他那裏有定下來的大致題目,隻要有了這個,寒安想,自己總歸能立於不敗之地。
寒安看了幾眼,把題目都記了下來,然後把紙條遞回給他,笑著道:“這次真是麻煩你了子恒,讓你幫了我這樣大的一個忙。”
她一邊笑,一邊抬眼去看子恒的神情,臉上帶了些自然的嬌羞,看起來倒有幾分別樣的風情。
子恒紅了臉,結巴著說道:“不……不礙事……,隻是今日的事……”
寒安伸出一根指頭來,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放心吧,我不會說出去的。”
她指了指天空,又指了指地麵,然後無聲地做了個口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一雙眼睛看著子恒,似嗔還笑,像是在笑他都不肯信任她。
子恒果然臉紅的更厲害了。
寒安輕輕地戳了戳他,“好了,呆子,你讓開些,我得回去了。不然被叔母知道了我跟你在這裏見麵,她定要問的。”
似是而非的話,子恒完全招架不住。卻又不肯放她走,隔著袖子抓住了她的胳膊,“安……安兒……”
“嗯?”
寒安微翹著嘴角,含笑看著他,“怎麽?”
子恒頓了頓,有些緊張地看著她,“安兒……,我冒了這麽大風險幫你,你……你是不是應該給我些回報?”
寒安翹著手指戳了戳他,“怎麽?你想要什麽?”
子恒的手從她的胳膊上順著滑到她的手腕上,然後手指彎曲,拉住了她的手。
他拉起寒安的手,放到唇邊,輕輕地碰了一下。
柔順的觸感從手背傳到他的唇上,再從唇上傳到他的心裏,子恒抬起了頭。
卻看見寒安的麵色冷了下來。
子恒趕緊鬆開了她的手,“安兒,我……我隻是……有些情難自禁……”
寒安抽回手去,看著他,直看的他惶恐不安了,方才淡淡地移開了目光,道:“我們之間尚無名分,你這樣做,實在是逾越了。”
子恒原本不安,聽到這句話,卻一下子高興起來,不敢置信地喚了一聲,“安兒?”
寒安斜睨了他一眼。
子恒頓時高興起來,手舞足蹈的,“安兒,安兒,等會試之後,我就央父親shàng mén去說親,安兒,我們定下來好不好?”
寒安看著他,半晌,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