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哥低聲答道：“陳小哥，妹妹叫陳小雨。”

    老太太聞言，似乎困倦一般的點頭道：“嗯，好名字，小哥，小雨，陳小哥，陳小雨……”

    陳小哥看著她一直點頭，一時間也不知說些什麽，於是便沉默了起來。

    就在二人以為老太困了要睡下時，她卻突然輕鬆無比的抬起手，同時撫摸著二人的後腦勺道：“孩子，能不能叫我一聲曾祖母啊？”

    她的語氣十分和煦，陳小哥卻遲疑了許久，簡單的一個稱呼，猶如魚刺在喉間欲出既斂。

    倒是一旁的陳小雨比他來的快速，隻聽她略一思索，便俏生生的喊了一聲：“曾祖母。”

    老太臉上突然湧現出從未有過燦爛的笑容，點著頭拍著小雨的手道：“好好好，小姑娘真乖啊。”

    說罷，又看向陳小哥，道：“小哥，你還沒喊我曾祖母呢。”

    陳小哥遲疑再遲疑，最終還是喊不出這句話，他始終放不下心中芥蒂，他可以受苦，可以受累，可以活的不成人形，因為他是男人，可家裏還有兩個女人呢。

    老太太看著陳小哥愁眉不展的樣子，笑笑道：“你還在生氣啊，當年，是曾祖母不好，你媽病的時候，我應該親自把錢送到你們手上，好不讓有人從中作梗，唉，我太相信她們了，對不起啊，小哥。”

    當聽到這句遲來了多年的對不起時，陳小哥的內心幾乎在一瞬間是奔潰的，或許是妹妹在場，陳小哥需要表現的無限的堅強，強忍著從眼眶中奔湧而出的淚，低著頭語氣低沉道：“我早就忘記這事了。”

    見陳小哥這麽說，老太太微笑的點點頭：“好孩子，都是我不好，這些年讓你們受委屈了，可祖母也有祖母的難處，你看著一大家子，現在就是分家了，一個個互相見了也跟仇人一樣你爭我奪，更別提當年還沒有分家，唉，這這麽群子孫，家道怎會不一落千丈呢？”

    “我年紀雖然大，但思想不是老古董，不管怎麽說，你們兄妹在我心中，都是陳家的兒孫，在我心中都是一樣的。”

    兄妹二人沒有說話，老太太繼續道：“我老啦，沒多久的命了，也走不動了，這次找你們來，是我主動提出來了，也別乖他們起歪心思，我就是想看看我這兩個重孫過的怎麽樣了，現在我放心了。”

    老太太如釋重負的長舒了口氣，這一刻，陳小哥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女人在他眼中，心目中變得無限高大起來。

    有時候，仔細觀察一個人的動作，神態，就足夠讓人感到震撼了。

    陳小哥看著她，她看看陳小哥，又看看陳小雨，臉上閃過一絲不好意思的身體，雖然很微妙，但陳小哥還是察覺到了。

    隨即，她從懷中取出了一個用白色手帕包著的一團東西，小心的拿出後，將其展開，隻見是一雙晶瑩明亮，鮮豔大紅的手串。

    老太太道：“家裏好東西不多了，本來怕你們過的不好，想把這些送給你們當了，生活的好一些，現在看來你們是不愁吃穿了，祖母也放心了，這兩個小東西，唉，你們一人一串。”

    說著，老太太取出一串瑪瑙手串放到陳小雨的手中道：“這是祖母給你的嫁妝。”

    “這是給你的，記得交給未來媳婦，別弄壞了，弄壞就不值錢了。”

    陳小哥接過溫熱無比的手串，點頭道：“不會的。”

    “你母親去的早，你是哥哥，要好好照顧妹妹，不要讓她受委屈。”

    “嗯，我會的。”陳小哥低頭。

    老太有轉頭看向陳小雨：“你是妹妹，哥哥是個漢子，做事情肯定是粗心大意的，又沒有娶妻生子，說是你哥哥，其實也才大你三歲，男孩子皮實懂事的晚，到三四十歲說不定還跟個孩子似的，你要是有條件，也多多照料你哥哥的生活。”

    兄妹二人看著老太，老太又拉起了二人的手，說話語氣突然變的虛弱許多：“好啦，好啦，兩個乖孫我也見了，我這把老骨頭，也要散了。”

    陳小哥察覺出了異常，道：“祖母，你哪裏不舒服嗎？”

    老太太笑吟吟的看著陳小哥，靠著椅背，呼吸愈發虛弱。

    陳小哥當即便要站起身請醫生來，但老太太卻緊握著他的雙手：“你們別走。”

    陳小哥不忍的看著她，心中動容，便道：“我將他們也叫進來。”

    “不用了，我這輩子都為他們操碎了心，現在不想見他們了，你們兩個，好好陪在我身邊就好了。”

    陳小雨哽咽道：“太奶奶，你沒事的，你一定能長命百歲…不，長命一百五十歲的。”

    “傻孩子，活那麽久遭罪可不好。”

    陳小哥默然無語，老太的聲音越來越虛弱。

    “這人間哪，人來人往，緣起緣滅，我們有緣能做這一場祖孫，就是上天的恩賜了，天下間哪有不上的宴席啊，你們是舍不得我，外邊的那些人，可能還巴不得我早點死呢，也是啊，人老了，就不中用了，久病床前哪有什麽孝子，我沒用了，就不拖累你們年輕人了。”

    陳小雨已哭的梨花帶雨，抽泣道：“不會的，你這麽好，這麽會拖累呢。”

    “人這一輩子，能出幾口氣，吸幾口氣，都是注定了的，你們不要害怕，死不可怕，死是上天對我們最大的饋贈，若是每個人都活一萬年死不了，你說得有多累啊。”

    “別怕，乖孫，別怕，別怕……”

    陳小哥道：“我們不怕。”

    “好…好…我跟你們說啊，你們的爸爸，爺爺，看到自己的親人死了後，都變的懂事了，你們看著我死了，以後不要有心理負擔，曾祖母把你們叫過來，也知道命不久矣，不是因為你們我才死的。”

    “祖母有福氣的，福氣留給你們，以後你們也要子孫滿堂，也要過的好，小雨，來，看著祖母。”

    陳小雨不敢抬頭，嗚咽道：“不要，我不要你死。”

    “傻孩子，看著我，看著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