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祥瑞的世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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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祥瑞的世界{下}
當然,病毒和細菌的傳播擴散,是不會因為宗教和國籍而受到阻礙的。在整個歐洲都陷入了毀滅性的特大災難之後,這場瘟疫也不可避免地跨過地中海,傳播到了北非和西亞,以及更遙遠的中亞,同樣造成了規模驚人的死亡,給當地人民帶來了一個充滿恐怖和絕望的黑暗年代。
但是,相對於植被茂密、動物繁多的歐洲來說,渺無生機的撒哈拉大沙漠和阿拉伯大沙漠,明顯起到了天然隔離帶的作用。而回教徒喜好清潔,幾乎每天都要洗澡和洗腳的傳統,也讓他們在瘟疫年代裏受益匪淺。盡管他們對瘟疫同樣也沒有特效藥,但死亡率卻比渾身汙垢的16世紀基督徒要低得多。
然而,對於缺乏現代醫學和傳染病學常識,但卻迷信著神靈的十六世紀歐洲人來說,他們隻看到同樣是在瘟疫的侵襲之下,各地的基督徒經常是整村整城地病死,而土耳其人等異教徒這邊的死亡率相對來說卻要低得多……最後得到的結論,自然是上帝的力量似乎不如真主偉大……
結果,在已經被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征服的東歐巴爾幹半島、匈牙利、羅馬尼亞等地區,越來越多的歐洲人開始拋棄上帝,轉而改宗崇拜真主,讓土耳其帝國的統治者甚感欣喜。
另一方麵,這場讓千萬生靈塗炭的大瘟疫,在導致人口數量變化之餘,也造成了政治版圖的深遠改變。
在此之前,高舉著十字架與新月旗的兩大陣營,已經在西方世界彼此對峙了近千年之久。
在這段漫長的時光裏,兩大陣營彼此不斷地激烈攻伐,雙方的勢力範圍也在不斷地前進和後退——基督徒發動的前後八次十字軍東征,就是十字架陣營的一場強勢反擊;而君士坦丁堡的陷落和拜占庭帝國的滅亡,則代表著新月旗和沙漠彎刀的輝煌勝利,以及整個小亞細亞和部分東歐的“綠化”。但再接下來,西班牙王國通過征服格林納達,從摩爾人手裏收複整個伊比利亞半島,又在西地中海的較量中扳回一局。
到了1520年的時候,從亞洲來的土耳其軍隊,已經完全繼承了拜占庭帝國的遺產,在歐洲打到了多瑙河畔,把整個巴爾幹半島收入囊中,兵鋒直指中歐名城維也納,大幅度地壓縮著基督徒的生存空間。
雖然西班牙王國也在同期從摩爾人手裏收複了伊比利亞半島,把入侵西歐七百年的阿拉伯征服者後裔趕回了北非,但無論從土地麵積還是政治影響上看,都遠遠彌補不了拜占庭帝國覆滅所造成的巨大損失。
——隨著君士坦丁堡的陷落,基督教世界的東大門從此被砸開了!
於是,在16世紀初期,承受著巨大壓力的歐洲人,一邊被迫在土耳其大軍麵前步步後退,屢敗屢戰;一邊揚帆出海,試圖從其它的戰略方向拓展生存空間,積蓄起足以對抗土耳其人的力量。
在本來的曆史之中,依靠大航海時代流入歐洲的巨額財富,還有南北美洲帶來的廣袤土地,基督徒們確實是在維也納城下穩住了戰線,把土耳其人的進攻勢頭阻擋在了奧地利一線,並且在1683年的最後一次維也納保衛戰之後順利轉入反攻,一步步把土耳其人的歐洲版圖,壓縮到了伊斯坦布爾附近的一隅之地。
但問題是,在這個被穿越者們極大幹擾了的時空裏,就在基督徒的生存空間遭到土耳其人的一步步壓縮,歐洲人正在頑強掙紮、蓄力反擊的節骨眼上,這場消滅掉全歐洲三分之二人口的恐怖大瘟疫,卻一下子徹底挖空了整個歐洲陣營的人力資源基礎——就仿佛蹺蹺板的一端被壓低到了極點,正要蓄力反彈的時候,卻突然被人把蹺蹺板本身一刀割斷……於是,整個基督徒陣營就不可挽回地徹底垮了下去。
首先,作為這場曠世大瘟疫的首發地,西班牙王國和葡萄牙王國所在的伊比利亞半島,自然遭受了最殘酷的打擊——塞維利亞、馬德裏、裏斯本、加的斯、巴塞羅那盡數淪為鬼城,西班牙王國與葡萄牙王國的統治秩序徹底崩潰,淪為無數自治的獨立小邦,整個伊比利亞半島在瘟疫之中損失了至少90%的人口。
在三十年前才剛剛被基督徒從伊比利亞半島趕到北非的摩爾人,看到多年的宿敵一瞬間土崩瓦解,立即趁機再次渡過直布羅陀海峽,大舉反攻伊比利亞半島,並且輕易奪回了以格拉納達為中心的整個安達盧西亞地區——這片土地差不多已經被瘟疫給禍害成了無人曠野,北非摩爾人軍隊的反攻幾乎沒有遭到任何抵抗——然後,摩爾人的軍隊繼續北上,一路沿著地中海攻入了以盛產橘子而聞名的巴倫西亞,一路沿著大西洋挺進裏斯本,一舉占領了整個葡萄牙,從此基本封堵住了伊比利亞半島基督徒通往大西洋的海路。
隨著西班牙與葡萄牙兩國的土崩瓦解,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在全世界建立的諸多海外貿易站和殖民地,自然也都成了無根的浮萍,不是自行瓦解陷落,就是變成了獨立的小國家。
而更讓歐洲人膽寒的劇變,則是奧斯曼土耳其人新一輪的大舉入侵——由於可怕的瘟疫,把中歐名城維也納幾乎變成了一座鬼城,蘇萊曼大帝率領的土耳其遠征軍,在1529年不費吹灰之力就一舉奪取了無人守衛的維也納,又吞下了幾乎整個奧地利,並且繼續向著中歐的德意誌地區和東歐的波蘭地區慢慢滲透。
而在南線,土耳其軍隊也進一步發動了海陸夾攻,一舉攻滅了在瘟疫中失去大半人口的威尼斯共和國。隨後,土耳其的蘇萊曼大帝又派遣一支軍隊,渡海登陸同樣飽受瘟疫襲擊的西西裏島和南意大利,輕取重鎮那不勒斯,最終跟征服了威尼斯的土耳其軍隊在中意大利會師,把亞得裏亞海變成了土耳其的內海。
盡管驚慌失措的天主教會在得到噩耗之後,立即從羅德島召回了最後一支奮戰在亞洲的中世紀十字軍殘部——醫院騎士團,但在一番苦戰之後,依然無法阻止南意大利和威尼斯的相繼淪陷。
如此一來,教廷駐蹕的神聖之地羅馬城,頓時淪為了基督教與異教徒爭奪的最前線,並且被三麵包圍,隻能指望翻越阿爾卑斯山而來的法國援軍。可憐的羅馬教皇們,從此再也不必大張旗鼓地動員十字軍渡海東征,而是在梵蒂岡的聖保羅大教堂裏就可以親自指揮聖戰了——羅馬城的郊外就是土耳其人的新月軍旗!
在這種整個基督教世界瀕臨崩潰,基督徒生存空間被大幅度壓縮的背景之下,在生存危機的逼迫和信仰大義的感召之下,歐洲人不得不放下了出海遠航、征服新天地的夢想,再次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對抗東方異教徒、保衛歐洲家園的光榮使命上來。而另一方麵,全歐洲範圍內人口的大幅度減少,也讓歐洲人對海外開拓的興趣大減——身邊的土地就已經太多了,何必還要花費巨大的代價,到遠方去搶地盤?
於是,西歐人的大航海時代隻是剛剛開了一個頭,就不得不戛然而止。
——歐洲人和整個西方世界的曆史,從此完全走上了一條陌生的岔路。
雖然歐洲的大範圍“綠化”,以及大航海時代的中途夭折,對於此時美洲原住民的地緣安全來說十分有利,但遺憾的是,由於某位人型祥瑞的衰運實在太強大,並且其殺傷能力不分敵我。於是,他的厄運詛咒在繞了地球足足大半圈之後,終於再次回到了世界的另一端,降臨到了身在美洲的穿越者自己的頭上。
——具體來說,由於在出發之前的最後一刻,從古巴島傳來了“在新大陸發現中國人”的“錯誤”信息。於是,某位在1519年秋天從西班牙塞維利亞港出發的西班牙探險家,在率領探險船隊繞過了南美洲大陸最南端的麥哲倫海峽之後,並沒有按照某個位麵西方曆史上的記錄,繼續渡過太平洋前往菲律賓,完成人類首次環球遠航的壯舉。而是根據西班牙國王在出航之前的特別指示,率領全體艦船轉道北上,讓帆船在秘魯寒流的推動之下,沿著日後智利、秘魯等國的荒涼海岸線向北航行,悄悄地從背後靠近了希望港……
然而,無論是此時身在中美洲的文德嗣,還是回到了現代社會的王秋等人,全都對此毫無預料。
因為,這都是被穿越者蝴蝶效應所引起的,在原來曆史上根本不存在的東西。
就這樣,一場悲劇就此悄悄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