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章、這個世界上沒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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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6章、這個世界上沒有天國{下}
好吧,確實,當整個資本主義世界都因為財富太多、需求不足而陷入大蕭條之時,公有製的蘇聯卻可以在無視利潤的情況下,不斷地擴大生產。因為在公有製之下,企業在造出產品之後可能為任何原因發愁,比如質量、款式、功能等等——粗大黑硬的蘇聯貨在這些方麵確實都很糟糕——但最起碼絕不會因為而造多了發愁:大不了直接當福利分配給老百姓,反正不必計較利潤。這種做法或許會浪費資源,或許不符合市場規律……但就是可以分配掉產品,不會因為生產出太多的東西而陷入經濟危機——這使得蘇聯的工業實力每過五六年就能翻一番,同時西方資本主義世界卻在不斷地把工廠廢棄……就在這西方世界衰敗蕭瑟、哀鴻遍野的悲催年代裏,蘇聯卻逆流而上,一躍成為了世界第二工業強國!
因此,跟大蕭條時代幾百萬無業盲流跟蝗蟲似的一個州一個州亂轉,七千萬人吃了上頓沒下頓,退役老兵在華盛頓被屠殺的美國相比,蘇聯公民在計劃經濟之下享受的配給製生活供應,怎麽看都算是非常幸福了。而若是跟如今烽火連天,餓殍遍地、民不聊生的中-國相比,如今人人都有工作,有飯吃——即使飯菜比較差,但別忘了此時的中-國不曉得多少人沒飯吃呢——的蘇聯,更是絕對稱得上人間天堂。
——此時的烏克蘭大-饑-荒早已結束,蘇聯公民每天都有六百到八百克的麵包定量配給,比當時絕大部分的中-國人強多了。至於傳說中無比可怕的大清洗則還沒有開始,基洛夫同-誌還活得好好的呢。
但是,如今的各個紅軍根據地……就算不考慮敵人圍剿的問題,也絕對不是適合這些人生存的地方。
“……咳咳,雖然很不想打擊你們的革命積極性,但為了防止你們因此而吃虧,我還是實話實說吧!”
王秋撓了撓鼻子,開口說道,“……當初沒有跟著黨中央一起撤到蘇區,對於你們個人來說,或許還是一件比較幸運的事。否則的話,以你們如此複雜的出身成分,恐怕至少有一半的人都會成為肅反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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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反、整風、文-革……在我黨的曆史上,這是三個既讓人厭惡反感,又讓人毛骨悚然的名詞。
而在這三者之中,我黨革命戰爭早期的肅反,顯得尤為瘋狂、血腥和殘酷——有位刻薄的右翼知識分子,曾經頗為精辟地總結說:肅反的核心是殺人;整風的核心是洗腦;文-革的核心是整人。
由此可見,如果說整風算是嚴厲的教育,文-革算是有點過激的文鬥,基本隻是精神上挨整,沒有從**上消滅——忍受不了淩-辱而自殺則是另一回事……那麽肅反就是屠殺了,簡直可以用草菅人命來形容:
——懷疑,酷刑,屈打成招,胡亂咬人,再把被供出的人抓起來嚴刑拷打,招出更多的人,再抓更多的人來嚴刑拷打……如同傳銷一樣,下線越來越多,內奸越抓越多。許多人明知不交代是死,交代了也是死,但由於實在是忍受不了極其殘酷的肉刑折磨,隻求快死,於是便無奈認罪並胡亂咬出別人。
因此,鄂豫皖蘇區進行的肅反,使得有些地方的村蘇維埃主席換一任殺一任,一年內換了四、五任。紅二十五軍原有1.2萬人,43天的肅反過後僅剩下了6000人。湘鄂西蘇區的肅反使5萬多紅軍減員為4000人,殺得隻剩下5個黨員,沒有士兵願意提幹當班長,更不敢入黨……
既然後果如此嚴重,中-共早期為什麽要肅反?要用瘋狂砍殺自己同-誌的辦法來維護“黨的純潔性”?
這裏麵主要有三層原因:
第一,當時紅軍草創,指揮係統紊亂,黨政軍係統的成分全都十分複雜,其中確實是混進去了一些投機分子和國民黨特務。在圍剿戰爭之中,紅軍和遊擊隊的據點,常常被告密失守,一些為蘇維埃工作過,或參加過擁軍支前,甚至參加過助耕隊的農民,也常被叛徒告發而遭受殺身之禍。
另外,隨著“清剿”的深-入,國民黨為了“斬草除根”,預防紅軍回來再設據點,派出了一些特務潛伏“匪區”,給根據地的遊擊鬥爭增添了困難。比如說,張國燾就在鄂豫皖根據地破獲了一個國民黨特務組織,計劃是要偽裝成傷兵混入紅軍後方,爆破紅軍的戰地醫院,還得到了另外一些內奸的配合。
——堅固的堡壘多半是從內部攻克的,艱難困苦的鬥爭形勢和隨時籠罩的死亡陰影,使得早期的紅軍多次發生叛變、逃亡事件,給部隊和組織一次又一次地造成了嚴重損失。
而極度嚴峻的戰爭形勢,更是大大加強了紅軍領導者的憂患意識。因此,未雨綢繆、防患於未然,徹底排查清理隊伍自身,就成為了許多領導人的第一選擇,肅反這種特殊鬥爭形式也就出現了……
所以說,肅反並不完全是捕風捉影、無中生有、羅-織罪狀,而是有著一定事實依據的。
第二、早期的紅色政權還很不成熟,不知道黨內的鬥爭要留有餘地。加之很多品行不好的領導幹部在執行肅反任務時趁機鏟除異己,胡作非為,大興逼供,從而造成了肅反的擴大化。很多出身白軍的幹部在被殺時舊根本沒有任何借口,理由隻是他們立場不堅定,殺了保險……更別提在有的根據地裏,居然是由潛伏的國民黨特務在主持肅反……最終折騰出個什麽局麵,自然可想而知。
第三、任何組織都無法避免內部的派-係-鬥-爭,而我黨自然也不例外——土地革命戰爭前期,黨中央依然滯留在上海,跟散布在各處窮鄉僻壤的紅色根據地長期脫節,讓中央和地方之間產生了無數的矛盾和衝突:地方紅軍認為從中央空降下來的特派員在瞎指揮亂彈琴;黨中央也因為地方紅軍的公然違令而暴跳如雷……於是就互相用簡單粗暴的甚至是血腥的手段來對待不同意見者,使得很多英勇的紅軍戰士沒有死於敵人槍口,卻死於自己同-誌的屠刀之下。
更要命的是,這種作風會讓始作俑者有著一種上癮的感覺,再加上無數人趁機公報私仇、濫用職權……鬧到最後已經成了一筆糊塗賬,根本說不清楚誰是誰非,而躺著中槍的小人物更是數不勝數。
所以,對於這些出身背景複雜的菜鳥地下黨而言,肅反時期的蘇區說不定會比白色恐怖的上海更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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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聽了諸位“未來同-誌”對蘇區肅反的描述,再結合之前隱約聽到的一些不好傳聞,還有國民黨當局一些原本被認為是“誹謗”的公開宣傳……諸位原本對“無產階級天堂”充滿美好遐想的地下黨人,一時間不由得大為沮喪,頗有些理想幻滅的絕望感。
倒是剛剛從顧曼莎家裏趕過來的胡德興總政委,對這事看得很開:革命都是這樣的,法國人在十八世紀末玩革命的時候,不也是一樣的黨同伐異,殺得個人頭滾滾、天翻地覆?而蘇俄革命似乎也同樣如此——沒看到“紅軍之父”托洛斯基如今落到了個什麽下場?隻有對自己夠狠,才能對敵人更狠啊!
“……同-誌們,這個世界上沒有天國!有人的地方就有組織,有組織的地方就有鬥爭,這是根本就沒有辦法避免的事情,你們在工廠裏,在村子裏,難道就沒有遇到過拉幫結派的情況?我們的黨也是由凡夫俗子組成的,也一樣有打擊報複,有勾心鬥角,有吃裏扒外,有栽贓陷害,不管哪朝哪代的官場都是如此……真以為隻要喊一聲同-誌,人家就把你當成‘無產階級兄弟’來照顧了?口號歸口號,現實歸現實啊!”
而王秋等人也趕緊改了口吻,宣稱:“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不能因為眼前的一點困難,就懷疑、退縮和放棄……”然後又表示中-共搞肅反弄得這麽誇張,也是跟國民黨這個壞典型學到的錯誤思想——當初他們搞清黨分共,“寧可錯殺一千,不可使一人漏網”,可是一口氣就冤殺了幾十萬的自己人。之後的各類冤案也是層出不窮,經常有人因為各種匪夷所思的理由,被硬是扣上了“赤-匪”的頭銜。
比如說,在如今的海南島上,就有個黎族的奴隸主大少爺,論階級出身那真是反-動的沒話說,論思想也談不上進步,但因為得罪了人的緣故,卻硬是被國民黨扣上了“赤-匪”的帽子,先是幹掉了他的老爹,然後又把他的寨子當成紅軍根據地來圍剿……到了這一步,這位大少爺就是不想革命都不行了。
“……按照我們的那個曆史,這個‘紅色奴隸主’將要被一直圍剿1943年冬天,也就是九年之後,才會跟黨組織正式接上了頭。而在此之前嘛……這世上有‘無產階級奴隸主’這樣奇怪的東西嗎?”
王秋攤了攤手,對聽得發愣的諸位地下黨如是說——論起比爛大計,國民黨可是甩開咱們十條街呐!
——早期的紅軍之中,確實有很多人並不認同共.產主.義理想,甚至是屬於思想極為頑固腐朽的反對派,但卻讓當權的仇家給栽贓陷害“被共-黨”了,這才不得不上山扛起了紅旗……據說有好些掛羊頭賣狗肉的“紅色根據地”,最初都是這樣被國民黨給人為炮製出來的,說是為淵驅魚、火上澆油也不為過。
但是,等到這幫極不可靠的家夥們打起了紅旗之後,就該輪到共-黨方麵感到頭痛了……
最後,楊教授說了這樣一段總結的話:
“……同-誌們,這世上的一切都借希望而完成:農夫不會剝下一粒玉米,如果他不曾希望它長成種粒;單身漢不會娶妻,如果他不曾希望有孩子;商人也不會去工作,如果他不曾希望因此而有收益。你們之所以投身革命,也是因為你們自己想要拯救中-國……既然如此,又何必因為其他革命者的錯誤而動搖呢?”
——初生的紅色政黨固然並不完美,但是除此之外,也確實是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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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在注射了鏈黴素之後的第二天,顧曼莎就清醒了過來。似乎是因為抗生素在這個時代從未被用過、療效特別好的緣故,之後又過了兩個禮拜,她居然已經基本康複了。
與此同時,王秋等人卻是被蕭瑟女士給逼迫得沒辦法,隻得捏著鼻子踏上了尋找“北京人”化石的旅途……而之前白拿了許多經費的胡總政委,似乎有些過意不去,說是自己曾經在北平待過幾年,地頭熟,人脈廣,能幫得上忙,於是也帶著幾個失業的地下黨和剛康複的女弟子顧曼莎,跟著王秋等人一起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