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憂思成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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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豆苗是被爹老子牛大山接回來的。

    昨天下午,牛大山趕著馬車去了一次縣城,給閨女送行李跟幹糧,豆苗在學校門口見到了父親。

    牛大山是個三腳踢不出屁的莊稼漢,覺得應該將進寶成親的事兒告訴女兒。

    “閨女……那個……進寶跟你……還有來往嗎?”牛大山結結巴巴問。

    “爹,俺跟進寶哥可好了,他每個月送錢給俺,俺的生活費跟學費都是他出的,而且俺倆約好了,畢業以後就成親。”豆苗的眼睛裏閃出期盼跟喜悅。

    她根本不知道楊進寶正在跟巧玲籌備成親的事兒,依然憧憬在美好的幻想裏。

    “閨女,進寶要……成親了,就在明天。”牛大山知道說出實情是要傷豆苗心的。可後來一想,這件事豆苗早晚要知道,晚痛不如早痛。

    “爹,您逗俺耍的吧?進寶哥怎麽可能會成親呢?跟誰?”豆苗打個冷戰問。

    “跟馬家村的馬巧玲,聽說進寶糟踐了她,搞大了人家姑娘的肚子,不成親,肚裏的娃娃等不及哩……。”

    “啊?”轟隆!一個驚天炸雷在豆苗的頭頂上炸響,女孩子懵了。

    她瘋了似得抓了爹的袖子,苦苦追問:“爹,進寶哥跟俺說好了的,他將來會娶俺的,為啥會娶巧玲呢?你騙俺,一定是騙俺!!”

    “閨女,你別犯傻了,這件事全村都傳開了,楊家也正在準備,聘禮下了,響器班子也請來了,他爹楊招財還讓我過去幫忙嘞。”

    “怎麽會這樣,我不信,不信!!爹,你帶俺回家,俺要問問進寶哥,為啥不要俺,走啊,咱走!!”

    豆苗根本沒有返回教室,飛身上去馬車,揮起鞭子就要趕騾子回家。

    “閨女,不行哩,天黑了,咱們不能半夜回家,路上會遇到狼群的,太危險了!”牛大山趕緊阻攔。

    一百二三十裏的山路,半夜走過去的確很危險,遇到狼群就遭了。

    “爹,俺不管,一定要回家阻止他們,進寶哥是俺的,誰也不準搶走!爹!求求你送俺回去吧,隻要進寶哥答應,俺就不考大學了。”豆苗迫不及待,苦苦哀求。

    牛大山沒辦法,隻好奪過閨女手裏的鞭子,抬手一揮,連夜將豆苗送了回來。

    牛大山跟豆苗趕回來的時間是第二天早上八點半,正是楊進寶牽著毛驢走進巧玲家的時候。

    牛大山將馬車停在了大路的一側,豆苗飛身跳下,急急忙忙往馬家村的方向奔跑。

    遠遠地,她聽到了嗩呐的震天呐響,聽到了迎親隊伍的呼喊,聽到了叮叮當當的鞭炮聲。

    她還瞅到楊進寶親手將巧玲抱上毛驢,毛驢的腦袋上掛著大紅花,男人就那麽將巧玲牽走了。

    楊進寶沒有難過,一臉的喜悅,巧玲悄悄揭開蓋頭,臉上陽光燦爛,顯出一種野性的嬌羞。

    閃電再一次劈中豆苗的身體,她被雷電擊倒了,身體出溜在了地上。

    “進寶哥,你好狠的心啊……!”女孩仰天嚎哭起來,淚如雨下。

    她想起了從前,男人第一次為她刨花生,想起兩個人從地裏回來,躲在廚房裏偷偷抱著親嘴。想起老娘抄起扁擔,將楊進寶攆得滿大街亂竄,雞飛狗跳。

    想起在打麥場,男人的親吻跟擁抱,想起進寶送她來學校的路上,兩個人在驢車裏盡情打滾,互摸,蕩漾。

    也想起了學校後麵的那個小樹林,男人纏著她,她也纏著男人,兩個人在親吻跟撫摸中一次次愉悅的歡暢。他沒有碰她關鍵的地方,卻讓她嚐到了神仙般的快樂。

    為啥一個月的時間不到,全都變了呢?ài rén沒有了,被別的女人拐走了,她的心也被撕裂了,揉碎了,碾成粉末了,迎風飄散……。

    豆苗就那麽華麗麗暈過去,啥也不知道了。是牛大山將閨女背上馬車,然後趕著馬車將她送回來的。

    走進家門,豆苗娘馬采芹嚇一跳:“哎呀!閨女你咋了?心肝肝啊肉尖尖!這是咋了啊?”

    豆苗昏迷不醒,馬采芹都要嚇死了,一個勁地衝老頭子瞪眼。

    “你瞪我幹啥?還不是你幹的好事兒?”牛大山第一次跟媳婦強嘴。

    “我咋了?”馬采芹問。

    “不是你阻止進寶跟豆苗的親事,楊進寶會娶巧玲?他不娶巧玲,咱家豆苗也不會暈過去,都是你造的孽!!”牛大山不但跟女人強嘴,還學會了吹胡子瞪眼。

    “你個老東西,咋能怪我?楊進寶根本配不上咱家豆苗,癩蛤蟆想吃燉天鵝!咱家豆苗將來是要嫁給城裏人的,要坐洋車,喝洋酒,住洋房的,不能讓她窩在這窮山溝裏!”

    馬采芹振振有詞,嘴巴跟機關槍似得,牛大山根本吵不過她。

    “行!你能!不把豆苗氣死,你不舒心是不是?!這個家早晚被你攪合散!你一個人過去吧!”牛大山依舊氣呼呼的。

    “呀喝!你個老東西,幾天不修理,翅膀硬了,還學會跟老娘叫板了!”

    “誰有空跟你叫板?還不趕緊把豆苗抱屋裏,瞧瞧咱閨女咋了?”

    馬采芹這才想到事情的關鍵,趕緊和男人聯手,將豆苗攙扶到了屋子裏。

    豆苗病了,高燒不退,嘴巴裏一個勁地說胡話:“進寶哥,別走,別走啊……進寶哥,你娶俺吧,俺不上學了……。”

    閨女水米不進,嘴唇幹裂,額頭上一個勁地冒冷汗,可把馬采芹跟牛大山嚇得不輕。

    “咋辦?”牛大山問。

    “你說咋辦?俺可就這麽一個閨女啊,妮兒,你可別嚇唬娘啊……。”馬采芹慌了手腳。

    她特別後悔,早知道豆苗為了進寶要死要活,就不該阻攔他倆戀愛。閨女眼瞅著要沒了,嫁個莊稼漢,也比病死強啊?

    山村的女人就這樣,沒事的時候嘰嘰喳喳,跟個麻雀一樣,衝男人耀武揚威,就顯得她能。

    一旦有事全都懵逼,她們沒有男人那副健壯的肩膀跟身梁,也沒有男人擔當大事的氣度跟胸懷。

    “孩子病了,應該請醫生。”牛大山提議道。

    “那還不快去!把楊招財叫來?整個娘娘山就這麽一個醫生啊。”馬采芹催促道。

    “我才不去嘞,人家兒子正在辦喜事兒,哪有功夫來?”牛大山晃晃大腦袋,顯得極不滿意。

    “那你就忍心瞅著咱家豆苗病死?哎呀俺滴天兒啊……俺滴地兒啊……找個男人不頂用啊……啥事兒也不管,隻會吃喝拉撒啊……是個慫包啊哈……俺的命咋恁苦啊哈……。”

    馬采芹往地上一坐,竟然哭開了,心疼閨女,也悲歎自己命苦。

    “行了行了,別嚎了!我去叫楊招財過來還不行嗎?你呀,非逼死我不可!”盡管牛大山十分不樂意,可還是舍下麵子,去了一次楊家村。

    楊家村裏十分熱鬧,哪兒都人聲鼎沸,哪兒都喜氣洋洋。楊進寶已經將巧玲從馬家村接回了家,兩個人正在拜天地。

    司儀的號子聲高亢嘹亮:“楊進寶跟馬巧玲成親嘍——!婚禮馬上開始嘍——!婚禮進行第一項,一拜天地!”

    牛大山瞅到楊進寶拉著巧玲的手,跪在地上,衝天地磕頭。

    “第二拜,二拜高堂!!”

    牛大山瞅到楊進寶拉著巧玲,給爹娘磕頭,楊招財跟進寶娘坐在正中間,兩個人樂得合不攏嘴。這老兩口全被小輩們抹了黑臉,臉上抹的是鍋底灰。

    娘娘山一代,兒女成親父母是要抹黑臉的,這是千百年不變的風俗。到底這個規矩是什麽寓意,從哪兒流傳下來的,沒人知道。

    可能是寓意新媳婦進門,爹娘要處事公正,鐵麵無私吧。

    “第三拜,夫妻對拜,送入洞房,兩口子上炕……禮成!現在你們倆就是合法的夫妻了,可以隨便折騰了。”那個司儀很風趣,經驗豐富,婚禮的氣氛被他搞得很活躍。

    “好啊!進寶哥跟巧玲成親了,這倆人不用偷偷摸摸了……。”好多人歡呼起來。

    牛大山站在旁邊一直沒敢動,瞅著他們拜完了天地

    天大的事兒也不急於一時,閨女的命重要,人家兒子的婚禮同樣重要。

    宴席開始的時候,牛大山才紅著臉,慢慢向著楊招財靠近:“招財哥……。”他不知道怎麽開口。

    “哎呀!大山老弟,你可來了!走,咱哥倆喝兩盅去。”楊招財樂得北都找不到了,趕緊扯起牛大山的手,準備跟他一醉方休。

    “招財哥,酒一會兒再喝,我有事兒求你,十萬火急!”牛大山不得不開口了。

    “你說,啥事兒?我一定幫你。”楊招財大度地說到。

    “按說,你兒子今天辦喜事兒,我不該打擾你,可真是迫不得已……。”

    “瞧你說嘞,咱哥倆啥關係?快說,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楊招財性情豪爽,豪氣幹雲,十裏八鄉都在傳著他的好名。

    他的威望極高,不僅僅因為他是醫生,而是他助人為樂不圖回報的善良本性。

    “招財哥,俺家豆苗……回來了,瞅到進寶跟巧玲成親,她經受不住打擊……病了,高燒不退。”牛大山終於說出了實情。

    “啥?豆苗回來了?高燒不退可不是小事情,可我已經金盆洗手了,啥也不管了。”

    “啊?那咋辦嘞,為了我閨女,你就不能網開一麵,出山一次?”牛大山趕緊苦苦哀求。

    “沒事,我讓進寶去,這孩子早就傳承了我的衣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可進寶正在成親,他能去?”牛大山還有點不放心。

    “放心,他一定會去的,別說豆苗,任何人有病他都會去,人命關天!”楊招財給牛大山打包票。

    “謝謝你了,真不知掉咋報答,那你喚進寶出來唄。”

    楊招財點點頭,從宴席上拉起了兒子,在楊進寶的耳朵邊小聲嘀咕了幾句。

    此刻的楊進寶已經將巧玲送進洞房,正在招呼客人,好多小哥們給他敬酒,打算將他灌醉。

    猛地聽到豆苗回來的消息,他身體一抖,打個激靈:“爹,豆苗真的回來了?”

    “千真萬確,為了你,她都病了,快去看看吧。”

    楊進寶立刻放下酒杯,衝進屋子抓起醫藥xiāng zǐ,馬不停蹄直奔牛家村。來到牛家村,撲進豆苗的屋子,他再一次見到了女孩。

    “豆苗,豆苗,你咋了?”男人瞅到奄奄一息的女孩,眼淚首先掉了出來。

    “進寶哥……你可來了!嗚嗚嗚……。”豆苗忽然睜開眼,猛地紮進了男人的懷裏,哭了個驚天動地,傾盆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