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逃出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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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蕊第二次逃走,是在小叔子二孩開學以後的一個半夜,那時候,距離八月中秋還有十來天的時間。

    地裏的玉米棒子收到家,全村的人都累壞了,大孩也累壞了,還喝了不少的酒,睡得跟死豬一樣。

    大孩娘也累得不輕,屁都懶得放一個,刷鍋洗碗以後出溜進了被窩。

    小蕊早早起來了,首先摸向男人的褲腰帶,取出了鑰匙。

    每天晚上睡覺前,老太婆都會從外麵將門鎖死,防備她再次逃走,今天也不例外。

    大孩偷偷藏了一把鑰匙,小蕊早注意到了。

    還好是木頭門,門縫很大,輕輕一錯,完全可以把手伸出去。

    小蕊將門鎖打開,輕輕放下門搭料,沒有弄出一絲聲響。

    然後她躡手躡腳拿起早已準備好的行李,悄悄出了門,身影消失在了暗夜裏。

    又是一口氣奔出去四十多裏,上去公路,這時候天光大亮了。

    不遠處同樣有幾個山村,山村裏不斷有人進城,遠遠開過來一輛三馬子。

    小蕊躲在一塊石頭後麵,發現是個中年人,一臉的胡子,不認識,這才忽然跳出來,擋在了路中間。

    “救命!救命啊!大哥救我。”女人首先衝那人跪了下去,苦苦哀求。

    “吱——!”三馬子停穩,中年人嚇一跳,大喝一聲:“不想活了?你幹啥?”

    “大哥,救命啊,俺是來走親戚的,在山裏迷了路,還遇到了狼,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能不能捎我一段?”

    中年人瞅到她是個女人,一路奔波可憐兮兮,立刻起下了憐憫之心:“那行,你上來吧,我把你捎進城裏。”

    “大哥,謝謝你,我遇到好人了。”小蕊感激涕零,飛身上去了三馬車。

    中年人油門一加,三馬車在公路上呼嘯起來。

    這斷山間公路是個鄉道,想要走進縣城,至少還要開一百多裏。

    整整一路女人都是提心吊膽,好擔心大孩他們追過來,不斷回頭觀看。

    老天,這次終於成功了,大老遠看不到後麵有人,小蕊籲了口氣。

    很容易就來到了縣城,女人下車以後,直撲公共qì chē站,找到了開往鳳凰山的長途車。

    長途車不到點不開,她心急如焚,猛然,瞅到了大孩的身影。

    原來大孩已經追過來了。

    大孩是半夜起來撒尿發現媳婦不見的,旁邊一摸,沒有摸到女人的身影,就知道她跑了。

    “娘隔壁的!又跑了,這次瞧我咋著收拾你?”大孩急了,再次衝出家門,跟四周的鄰居尋求幫助。

    這九戶人家雖說平時不來往,可勁兒卻往一塊使,至少六戶人家的媳婦是從人販子手裏花錢買的。

    他們早就有言在先,誰家有事全都幫忙。別人家媳婦跑了你不幫,你家媳婦跑了,別人也不動彈。

    偏趕上秋忙,幾個年輕人從外地回來收莊稼,於是大孩一聲吆喝,把幾個青年又聚了起來。三馬子搖響,咣當咣當順著山道繼續追趕。

    天光大亮以後,來到了縣城的車站,大家四下散開,一輛車一輛車查看。

    隔著車窗,小蕊遠遠瞅到了大孩,嚇得茲溜一聲,躲車座位下麵去了。

    “快找找,看在不在這輛車上?”其中一個青年呼喊到。

    大孩在前,那男人在後,從兩個車門進去的,前後包抄。

    小蕊還是沒有逃得過大孩的眼睛,被男人逮個正著。

    大孩眼睛一瞪:“你又跑?滾回去!”說著,他過來拖女人的手臂。

    小蕊嚇壞了,抓著qì chē欄杆,撅著屁股就是不走,一邊躲閃一邊求救:“救命啊!大家救救俺,他是人販子,不是好人!要抓俺走,報警啊,通知公安!”

    女人又哭又嚎,聲音竭斯底裏,qì chē裏人不少,可沒人上來管,全都躲得遠遠的。

    那些乘客不知道發生了啥事兒,還以為人家小夫妻鬧矛盾。

    “別聽她瞎說,他是我媳婦,俺倆吵架,她鬧著要回娘家。”大孩趕緊跟那些乘客解釋。

    “不是的不是的,他不是俺男人,就是個拐賣人口的販子!大家相信俺啊。”小蕊繼續求救,眼巴巴瞅著qì chē裏的人。

    公交車司機不但沒有出手幫忙,反而眼睛一瞪:“下去!鬧啥鬧?這是公交車,不是你家炕頭!”

    小蕊萬念俱灰,拉扯欄杆的手還是被男人生生掰開了,扛起來就走,好像背著一個麻袋。

    女人的兩手兩腳不斷踢騰,繼續求饒:“大孩!你不得好死!你們全家不得好死!好心人救命啊!”

    大孩卻渾然不顧,還在女人的屁股上拍一巴掌:“別鬧!回家再收拾你!”

    qì chē上的人就那麽眼睜睜瞧著男人把女人扛走了。

    來到外麵的三馬車旁邊,大孩跳上車,把小蕊束得死死的,沒敢太用力。

    這次接受了上次的教訓,吹胡子瞪眼卻不敢動媳婦一指頭。

    村裏的青年一瞅大孩又把媳婦抓了回來,同樣樂壞了,歡天喜地上車,一路歡歌笑語回到了家。

    這次進門,大孩還是把媳婦抱起來送進西屋,上了鎖頭,再跟幾個好哥們痛飲一番。

    半夜,男人醉醺醺走進屋子,仍舊沒動手,他還笑了。

    “小蕊啊,你走不成的,這四周的幾個村子,每個村都有人販子拐來的女人,所有人都跟車站聯係好了,也跟縣裏公家的人聯係好了。隻要是逃走的女人,他們都會送回來,你想走,比登天還難。”

    “啥?你們這兒縣城的公家人竟然不管?”小蕊問。

    “當然了,俺們本地人當然向著本地人。縣裏的那些人,都拿過我們的好處。”

    “你們……還有沒有天理?有沒有王法?”小蕊氣壞了。

    “在這兒我們就是天理,我們就是王法。”大孩得意洋洋說道。

    “好野蠻的山村,好野蠻的愚昧人!”女人隻能發出一聲苦笑。

    但是後來一想,野蠻的何止大孩一家人?鳳凰山呢?還不同樣野蠻?

    她表哥田大海比大孩還要凶狠十倍,大孩隻是想要個媳婦,傳種接代。可表哥田大海為了豬場,完全把招來的工人當做奴隸使喚。

    死在田大海手裏的外來工又何止一個?

    報應啊,報應!現在她甚至覺得,上天把表哥田大海的罪孽降臨在了她的身上。老天懲罰她,完全是代替田大海在贖罪……這就是命!

    這次逃走被抓回來,大孩果然沒有動她一根手指頭,隻是大孩娘咬牙切齒紮了她幾針。

    紮完,老太太怒斥她幾句就走了,又把房門反鎖,將兒子跟兒媳婦鎖在了屋子裏。

    從哪兒以後,小蕊每天晚上跟大孩睡覺前,老婆子都從外麵將門反鎖,鑰匙也有她保管,第二天早上起來,才為兩個人開門。

    經過兩次逃走失敗,小蕊仍舊沒有氣餒,無時不刻不在等待著機會。

    等啊等,從秋天等到入冬,又從入冬等到深冬,眼瞅著快過年了,忽然來了個投宿的楊進寶。

    楊進寶走進屋子,小蕊為他倒茶的時候,忽然聽到娘娘山,又讓她想起了馬二楞。

    這個楊進寶就算不是那個楊進寶,也跟他有著莫大的關係。

    所以,女人顧不得婆婆的謾罵,顧不得大孩的責打,一頭紮進楊進寶的懷裏哭了。

    聽女人把過去的事情訴說一遍,楊進寶嚇得頭發根發炸,簡直難以相信。

    這是一座野蠻的大山,也是一個野蠻的村莊,野山跟野村是貧窮的必然產物。

    他也想不到小蕊的命會這麽苦,無論如何也要把女人救出去,還她的自由,為她討回公道!

    “小蕊,你是不是想逃出去?是不是還想見自己爹娘?”楊進寶問。

    “是啊進寶哥,俺想走,做夢都想走,死也要走!”小蕊堅決地回答。

    “那好,我帶你走,現在就出發!”

    “進寶哥,你小心點,這兒的人可不好惹,你會吃虧的。”小蕊警告道。

    畢竟是強龍難壓地頭蛇,楊進寶人單勢孤,就算打得過大孩,也打不過村子裏的年輕人。

    因為要過年,幾戶人家的年輕人都從山外回來了,群起而攻之,楊進寶一定會吃虧。

    “放心,沒事兒的,我想帶你走,誰也攔不住!”楊進寶咬咬牙說。

    “那好,俺跟你走,咱倆立刻逃!”小蕊說著把男人扯了起來,楊進寶也趕緊收拾東西,準備解開馬韁繩。

    正在這時候,忽然,北屋裏竄出兩條人影,一個手握刀子一個手拿繩索,老婆子跟大孩一起蹦躂了出來。

    “你個賤人!竟然要跟這野漢子私奔?瞧我打不死你!”大孩說著,掄起手裏的刀子要跟楊進寶拚命。

    楊進寶怎麽可能尿他?抬手一揮,當啷!大孩手裏的刀成為了兩半,隻剩下了刀把子。

    老婆子發現不妙,飛身而上,要用繩子套他的脖子,楊進寶抬腿一腳,當!把大孩娘踹飛了。

    他是從不跟老人動手的,也從來不幹沒出息的事兒,可今時不同往日。

    販賣人口,孽待女人,私自束縛一個無辜女人的自由,在楊進寶的眼睛裏大孩娘已經不是老人了,就是一潑婦。

    他要為小蕊出一口氣,就算踹傷她,打官司也輸不了理。

    “啊——!”大孩娘的身體飛到了幹柴堆上,老胳膊老腿摔得不能動彈,劇烈嚎叫起來:“都來幫忙啊!小蕊又要逃走了,她野漢子找來了——!”

    老太婆想呼喊附近的鄰居過來幫忙,就算幾個鄰居趕過來,七八個青年人也走不到楊進寶的跟前。

    “娘——!”大孩發現老娘被踹飛,立刻氣得紅了眼,瞬間抄起旁邊一個钁頭,劈頭蓋臉衝楊進寶就砸。

    楊進寶抬手一揮,钁頭又被劈成了兩半,那把殺豬刀從大孩的脖子上嗖地滑了過去。

    他很想給他一刀,殺死他算了!但是關鍵時刻同樣克製了,刀子沒有劃破大孩的喉嚨,不想再shā rén了。

    第二腳飛過來的時候,踹的是大孩的肚子,大孩出出溜溜被踹出去老遠,腦袋撞在牆壁上,暈死了過去。

    楊進寶把小蕊扶上馬,大模大樣揚長而去。

    他果然沒有拿大孩家一針一線,但是卻搶走了他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