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大象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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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北風吹來,楓嵐山的楓林立刻變得稀疏起來,漫天的褐黃葉子幾乎遮蔽了天空,隻留下幹巴巴的樹枝矗立在那裏,如同持戈的武士。
時已深冬,一對少年少女依靠在墨門裏最高的那顆榕樹上麵,冬日裏難得的綠色尚未完全消退。楓葉雖美,卻隻屬於秋天,哪像這顆榕樹,任由四季變換,翠綠不改。
甘羅很喜歡這顆榕樹,它茁壯的身軀立在山頭,淩空舒展,像極了一個充滿智慧的精靈,眺望著山下的芸芸眾生。
芊瑤最近也很喜歡這顆榕樹,有些時候,兩個人會很有默契的在這裏相遇,然後天馬行空的談論一番,純粹的想到什麽說什麽,說完了起身,各自拍屁股走人,連一句告別都顯得多餘。
“聽說……你前段時間弄了個什麽飯來著,整個楓嵐山附近農家和集市的雞子都被墨門買光了,是不是?”
“嗯。”甘羅撐著下巴點了點頭,雙眼仍是映著遠山外的茫茫景色。
芊瑤好奇地望著甘羅:“那個……什麽飯,真有那麽好吃嗎?”
“還行吧。”甘羅回答得有點兒心不在焉:“像什麽蔥花蛋、煎蛋、粉子蛋、荷包蛋什麽的,應該比蛋炒飯好吃一點吧。”
一長串的名字芊瑤聽得有些亂了神,她很奇怪為什麽好好的雞子甘羅要稱之為蛋,而且雞子不應該是鑿一個小洞再用湯匙盛汁兒喝麽,為什麽會有這麽多從未聽過的名字。
“要不,你……教教我?”
甘羅癟了癟嘴,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也不知是答應還是沒答應。
芊瑤眨巴著一雙清瑩秀澈的大眼睛,眸子裏閃過幾絲少女情懷獨有的崇敬。
“聽說,你還做了個什麽馬桶,連治離統領都誇讚呢。”芊瑤笑得很歡,露出兩個醉人的酒窩,“怎麽樣,茅房改造工程是不是快要完工了?”
甘羅又點了點頭,神情有些恍惚:“應該快了吧。”
芊瑤嘟了下嘴唇,似乎有些氣惱身邊的這個少年,但她很快又恢複了笑意,因為她知道,這個少年或許有著旁人難以理解和想象的心事。
甘羅察覺到了芊瑤的小情緒,努力地穩了穩心神,然後讓自己變得開心一點,雖然暫時無法改變什麽,但至少,一個開心的微笑對誰都沒有壞處。
“那幫兔崽子個個便秘,拉屎又慢又臭!我要不搞個好東西出來,茅房都得擠爆!”
芊瑤捂著櫻桃般的小嘴登時笑得眼淚花直翻,粗魯,好粗魯的家夥,但她卻覺得粗魯得很有趣。
“這麽說,你是拯救師兄們便秘的大恩人咯?”
甘羅眉宇一揚:“倒也不全是,馬桶這玩意兒吧,治標不治本,我在想啊,明年我得替他們治治本才好。”
“怎樣治本呐?”芊瑤笑夠了,抹了抹眼角的淚花兒。
甘羅忽地立起身來,抬手在榕樹茂盛的枝葉中舞了一圈:“看見沒,這顆榕樹在冬天裏依舊翠綠,很好看吧。”隨後,他又朝墨門東廚那邊好幾畝菜地指了指,“明年的今天,我要讓那裏也長滿翠綠!”
“那裏……”芊瑤癡癡地看著甘羅手指的方向,“那裏不是菜園嗎?冬日裏除了一堆泥什麽都沒有吧。”
見甘羅仍是自信滿滿地笑望菜園,芊瑤略微一怔,漸漸反應過來:“你是說……綠菜?”
甘羅這才點了點頭,又繼續說到:“師姐你人不錯,明年冬天的第一株綠菜,我一定送給你。”
冬日的綠菜沒有人知道他有多珍貴,因為這東西從未有過,但甘羅很確信,一旦這東西問世,那又會掀起楓嵐山的一陣飲食風暴,甚至可能更遠。
芊瑤似乎也沒想到這個點上,她隻是感到很驚喜,驚訝的是這個少年要讓冬天裏長出綠菜,喜的是這個少年要將它送給自己。
懵懂歲月的情愫總是來得不知不覺,前幾個月,芊瑤還隻覺得甘羅是一個非常有趣的小師弟,即便他有時候會莫名其妙的沮喪不怎麽理睬人,但這並不影響和他在一起時總能感受到的歡樂。
現在,這個少年的形象忽然間變得高大起來,如同一個揮斥方遒的意氣將軍。芊瑤信了,即便冬日裏長出綠菜是她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事情,但她就是信了,沒有為什麽。
芊瑤的眼睛笑得彎彎的:“好啊,要是你不送,本公主就把你們東廚的菜園子給掀了。”
“可別啊公主!”茂密的綠冠裏冒出來第三個人的聲音,令甘羅和芊瑤不禁內心一凜。
短暫的驚嚇過後,兩人卻都回過味來,聽出了這是喬小丁的聲音。
“死胖丁,人嚇人是要嚇死人滴!”甘羅朝著密綠叢生的樹冠裏吼道。
樹葉堆裏即刻冒出一顆圓滾滾的大腦袋,笑容極是生動。
“誰嚇你了,是我先在上邊打盹好不?是你們一直說這說那的,硬生生把我吵醒了。”
喬小丁本來就是性子野不喜歡拘束的人,加上又和甘羅相處久了,自然而然也沒把芊瑤時時當做公主一樣敬畏。
“這麽冷的天,你在樹上也能睡著?”芊瑤笑嘻嘻地問到。
喬小丁拍拍胸脯,正想說自己體格健壯不怕凍之類的話,卻是被甘羅一個鄙視的眼神搶先開口刺了幾句。
“師姐你是不知道,這家夥皮糙肉厚哪能經不住凍咧,你看那山野裏的大棕熊一到冬天就要冬眠對吧,胖丁也差不多,畢竟肥肉禦寒嘛,哈哈哈、哈哈哈!”
說著說著,甘羅瞧見喬小丁臉色越來越黑,氣得像個兩百斤的大胖子,實在忍不住便笑得岔了氣。
喬小丁有時倒也喜歡和甘羅鬥嘴,但鬥了好些個回合從來沒有沒鬥贏過,索性逮起來就揍,甘羅跑不過也打不過,吃了幾次虧,但說好的不打臉胖丁還是很給麵子。
但現在不同了,甘羅見喬小丁又想來過兩招,徑直跳下樹梢,在下麵一臉笑意地勾了勾手指。
喬小丁氣得呼呼喘氣,緊接著便如一顆炮彈般落向地麵,轟隆一聲:“敵將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