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回京城兄弟重聚

字數:6678   加入書籤

A+A-




    睜開朦朧的睡眼,神經傳來的撕裂感繼續折磨著風伊的魂靈。



    想要捂住疼痛的頭顱,卻伸展不開胳膊,“怎麽頭會這麽疼?”反而身體似乎習慣了長期的痛覺。



    “大伯究竟是怎麽想的?現在過去多久了?我之前應該被照顧有段日子了吧,怎麽感覺記不大清了……啊!頭痛!”茫然地想了一會兒,頭痛欲裂的風伊隻得停下思考,本能地運轉起煉體口訣,不一會兒氣息平緩睡著了。



    又過了不知多久,頭兩側傳來有節奏、有力度的àn mó,風伊疲倦地睜開眼睛,看到大伯關切的臉。



    “快吧藥湯喝下再睡,身體已經好轉了許多。”大伯的溫柔讓風伊一愣,記憶中似乎之前都是簡單地喂藥不說話的吧。



    “大伯怎麽像變了個人一樣?是愧疚嗎?”風伊頭痛身傷,敏銳的感覺未曾減少。“一定是了,將我弄成現在這個樣子,要是讓奶奶知道那還得了?哼,不說清楚休想罷休。”暗暗下定決心,張口喝了藥,又沉沉睡去。



    日子一天天過去,風伊在“別樣親切的”大伯照顧下,心境大有不同,平緩了許多,隻是總不敢過度用腦回憶,好像忘掉了什麽東西,又感覺自己就是這樣每日重複著單調、無聊、苦痛和被照顧的生活。



    “放空精神,不要胡思亂想,這次是大伯失了分寸計較,才造成了這麽嚴重的後果,讓我們家伊兒遭受了這麽大的罪,伊兒要怪大伯也等身體養好以後啊。”大伯的解釋當然不能能令風伊信服,不過同之前被忘掉的日子相比,現下的生活倒是沒給風伊那麽多時間和精力思考,總是喝過藥就睡去,而體內的真氣自發地循環著。



    於是,就這樣,風伊偶爾同大伯鬧鬧小情緒地養著傷……



    再次走出房間,甚至有一種物換星移的錯覺,寒龍潭又進入了深秋的時節,風伊也勉強接受了大伯“《冰晶訣》偶得自一次探秘,習練之後能夠明神見性、強魂鑄體,就是性情會有些偏冷,寒冬時節修煉效果最佳”的說法。



    “大伯,這幾日咱們家傳風神腿的真氣似乎漲了一大截。”風伊略顯疑惑地問。



    “放心吧,不是告訴過你勿憂思嘛。”大伯勸解道:“每日讓你運行煉體真氣,自然對內功真氣有促進作用,兩者相輔相成,”



    “怎麽總感覺大伯有什麽事情是瞞著我的?”風伊暗暗思量,但也堅信大伯不會加害自己,即使有什麽瞞著也一定是為了自己好。



    時光如水,秋去春來,又是一年冬夏。此時的風伊明顯長高了一大截,身形看上去愈發消瘦,衣衫下卻全部是結實的肌肉。



    “伊兒,兩載苦修,終成武師,大伯以你為豪!《冰晶訣》氣息自轉,不可或忘也不必過份修煉,年少自當輕狂。回去了少不得要同人比鬥,多多實踐總結,不可驕傲自滿,須知天下英才遍地。”大伯就像所有送別的家長一樣,絮絮叨叨,神情複雜:“願我孩兒遇強克強、蒸蒸日上,名揚京杭。”



    遺憾的是,此時的青年心已飛過寒潭,同樣沒有後來的江湖曆練,否則定會發現大伯的情形奇特。



    “大伯也保重啊,左右不過幾十裏地,逍逸會常來看大伯的。”風伊猛地撲入大伯懷抱,戀戀不舍道。



    拍拍自己侄兒的後背,大伯不再語言,隻是緩緩推開自己懷裏的雛鷹,揮揮手轉身離去。



    風伊心下難舍,目泛淚花,雖然年幼時大伯的形象早已模糊不在,但隨著這兩年的交流接觸,濃濃的關愛還是能清晰地感覺到。風伊也不明白為什麽大伯無論如何不願隨同一起回去,隻覺大伯常年在此似乎是為了借助寒潭的寒氣壓製什麽。



    “公子,我們回吧,老爺、夫人都在家等著呢。”風家大總管看著這個自己抱著、哄著、寵著、慣著、擔心著、牽掛著、驕傲著、煩惱著的青年,從嗷嗷啼哭到現在出落的英姿不凡,滿心的欣喜感動。



    “嗯,風伯,我們走!”



    ——————



    大宋,京城,繁華街。



    “燁子,今日布衣市又新出了一批綢緞,等下去看看吧。”



    “好。”



    “你這麽文靜的小娘子,每日習武練功受得了嗎?聽兄長說授武堂的課業現在要求甚嚴,輕則受罰、重則休業。”



    “還好吧,之前家族所處的環境外族林立,不會習武的俏娘子孤身上街不定就被匪人擄走了。家裏不得不男女一視同仁,嚴格要求、習文學武。”被喚作“燁子”的青年明明是個姑娘,卻作一身幹練打扮,頭紮高髻,腳蹬錦靴,遠遠望去倒像一青年才俊簇擁著兩名如花美眷。



    “你說的太嚇人了。”左側的青衫女子嚇了一跳,急忙拍拍胸口。



    “別聽燁子瞎說,我可聽炫哥哥說了,西北雖亂,但我漢人強勢,外族輕易不敢招惹。”右側的黃衫女子說道。



    “說起來,我倒是感觸不深,不過據爺爺說,他們幼時西北外族欺淩漢人甚重,就算我們兩家紮根百年依然要受到大族的盤剝,”燁子頓了一下,繼續說:“都是周世宗武皇帝英明神武,西驅回鶻、北伐契丹,一掃我漢人唐末以後的嬴弱形象,讓西北諸族再不敢小覷我中原神州!”說到激烈處忍不住以拳擊掌,“想五十年前,折楊兩家威震西北,四十年前,種家軍橫掃甘涼,何其壯哉!”



    兩女對視一眼,撇了撇嘴,由其中一人低聲道:“拜托燁子,此刻你所在是我大宋京城啊,你已經落籍到我大宋兩載了,城衛軍封天鎖地,六扇門捕風捉影,你搞清楚再說話啊!”



    燁子無奈笑了下,暗想自己在北周的所見所聞,民眾自信強勢、安居樂業,guān fāng氣量恢弘、威嚴大氣,哪有這般謹小慎微。遺憾的是自己家族所居過遠,當年的大戰逼迫西域諸族諸家站隊,甘肅二州的世家、門派硬生生逼走了西涼王,大開城門迎接種世衡、迎接北周軍。隻有西四州之眾擁戴的西涼王,雖仍保留王號,卻大失顏麵:不僅丟了祖宗起家的涼州,連甘肅二州也丟了,之後安安生生地做北周的西門戶鎮守。“若非自己兩家因為生意與甘肅的世家關係不睦,怎麽會放著北周不去,遷來這江南文弱之地?”



    時下,南宋建國五十餘年,卻富而不強,縱然占據著古荊州、交州、半個揚州,朝中依然不敢有人擅提同北周開戰,奪回淮北之地,更莫言一統全國。朝廷為防備民間武林門派,防止地方勢力坐大,招募了許多武林世家(比如聞名江南的四大世家)並組織軍中幹將,成立了南宋特有的武裝監管機構,因門有六扇、麵南而開,宋武帝命名為“六扇門”。



    相反北周,東北、漠北、西北皆與外族比鄰而居、摩擦不斷,數十年來卻是節節勝利、開疆拓土,邊軍武者俱是輕死重功,不斷請求對外用兵;國內武林門派俯首稱臣、莫敢不從,整個國家呈現出一種欣欣向上的蓬勃朝氣。“南宋之人還在自稱漢人,殊不知北周之人、甚至我西涼之人,皆自稱周人矣。”



    轉而,三人換了話題,接著聊起今年流行的服飾、首飾,向布衣市而去。



    大宋太祖建國稱製,遷都杭州,仍沿用隋唐傳下來的坊市製格局。居民區“坊”和商業區“市”彼此嚴格分離,並且四周都圍有隔牆或籬柵。坊、市門有專職衛士把守,啟閉時間有官府統一規定。但隨著江南太平臨世,工商業、運輸業、手工業蓬勃發展,市場需求、交易範圍越來越大,“市場固定在城市一處、所有交易都必須在市場中進行”的製度越發難以滿足市場需求,於是市場之外也開始允許交易,坊市的界限逐步被打破。



    還未走出幾步,卻遠遠聽到一聲長嘯自南而來,嘯聲清越,初聞低沉蜿蜒,似盤龍張翼,轉而高亢激昂,如虎嘯山林,尾聲尖銳嘶啞,若金烏衝日,來人仿佛用盡全身氣力,高聲呼喝:“我風逍逸又回來啦!”



    “是他?”



    卻說風伊同風家總管並數名家將一起,乘騎而歸,遠遠望見城頭,風伊已止不住心中激動,拍馬而起,腳點馬首,人如離弦之箭,徑直向杭州城射去。



    “公子,慢行!”管家的呼聲被風卷起,卻怎麽也吹不進風伊的心房。風伊心中想的隻有自己的爺奶爹娘、諸多的兄弟,當然還有那個一點都不女孩兒的“她”。



    “來者何人!”杭州城高十二丈,即便是先天武師也難以踏空而過,風伊身形還未接近城門,已被城樓將士發現,大聲問詢。



    “霜伯伯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否?”風伊並不停留,腳下輕踏路上馬車之頂,依舊衝門而過。



    “逍逸急心歸家,來日再上府拜見伯伯!”話語猶在耳畔,人已射入城中。



    “這臭小子回來了?好,好,好。”霜輝官居京城虎賁衛長,今日正值職守南門,離得近了,自然看出來人使的是風神腿,隻是萬萬想不到兩年不見,昔日少年已登臨武師境界,大懷欣慰。



    腳下生風,顧不上看這兩年京城的變化,風伊朝著自打出生起就沒離開過的家飛馳而去。居高而看,四家府邸就在不遠,風伊也顧不上京中重地不得喧嘩的禁令,胸懷激昂,放聲長嘯。



    清晨出發、下午歸家,一家歡喜自不必提。剛吃過晚飯,顧不上同母親說話,已被風父催促著去其他三家拜會了,雖然時隔兩年,在風伊的印象中隻是去找大伯苦修,但名義上仍是被罰出京。東家串完走西家,風伊顧不上一身寒露,分別拜會了三家爺爺同叔伯,皆是被大大地誇讚了一通,倒是真想見的人兒未能見到。



    翌日,風伊早早出門,在雨府外等候。



    “呦吼,兩年不見,這昔日最晚出門的現在反倒是第一個了,難道是相思的力量?”風伊看著同樣高了、瘦了、變得調皮、卻依舊溫暖的霜冰,上前來給自己的兄弟一個大大的擁抱。



    “可算回來了,一回來就名動京城啊。”兩人分開,霜冰給了風伊一拳,笑著說。



    “以後哥罩著你。”風伊笑言道,看看霜冰精氣內斂、雙目神清,愣了一下說:“你小子也快了吧,我走的時候你還是武生呢,這突破武士有段日子了吧?”



    “你走了以後,也不知道上麵受什麽刺激了,日常的打坐運功不說,每日的訓練量都加大,並且製定了明顯的目標,還增加了實戰,話說你去不會就單單麵壁思過了吧?”



    “嗬嗬,那是我絕不會回憶的內容。”風伊聳聳肩,暗自想著:我也回想不起什麽。



    轉過頭,目視著悄然走近自己的兄長,兩年未見,整個人更加的沉穩幹練。“回來了。”雲煥說。



    風伊一笑,還是原來的味道啊:“嗯呢,也武士了,可喜可賀啊,威濤怎麽沒有長高?我看俊明就高了,帥了,還開竅了。”



    聽了風伊的“關心,”霜冰一錘腦門,內心想:“我就知道,這家夥根本改不了。”



    “……”雲煥黑了臉。



    還準備再說點什麽的風伊聽到雨府開門的聲音,忙回過頭來,兩年,睡覺、練功、記不清的日子不算,除了想念家人、懷念過去的自由快樂,想的最多的也許就是眼前的人兒。



    依然是落落大方的男裝,齊耳短發留長了,紮成馬尾,真是很遺憾看不到披肩的樣子,細細一看,臉色沒有過去那麽黑,人也胖了,個子也……個頭差不多和霜冰一樣,隻比最高的風伊低一點,不細看還真不明顯。



    “小楠,長高了不少啊,”話是對著雨楠說的,眼神卻忍不住瞟了下雲煥。



    隻見雲煥的臉更黑了。



    “看你也沒啥長進,走吧,現在的課業還怕你跟不上呢。”雨楠倒是沒說什麽,招呼大家一起去授武堂。



    “嗬嗬,我怕我把我過的日子講給你聽,”特意頓了一下,見雨楠沒什麽反應,隻好悻悻然地說:“會嚇得你白天吃不下飯、晚上睡不著覺。”



    “嗯,”雨楠應了一聲,說:“那你就不要說了,我還想吃飯睡覺呢。”



    “我……”



    “哈哈哈哈”風伊看著肆意大笑的霜冰、憋著笑紅了臉的雲煥、表麵依舊風輕雲淡的雨楠,會心一笑,繼續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