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拒聯姻激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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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風瑞帶著風伊,以及家中準備的禮物,準備前去拜訪玉家,麵見玉氏家主,遞上聘書。



    府門剛啟,眼簾之前佇立著一票人馬,鮮衣怒馬,甲胄分明,巋然不動,寂靜無聲。



    父子兩人瞳孔一縮,風瑞大步走出府門,抱拳問道:“諸位趕早,不知有何貴幹?”



    人馬分開兩側,一俊美英武少年踏馬而前,麵如冠玉,貌比潘安,高踞騎上,略一抱拳,懶洋洋道:“在下潘家潘允,見過風大人。此次受家父所命,前來拜會大人,送上薄禮,一來慶賀風兄平安歸來,雄姿英發,風采更盛;二來嘛,吾有一妹,年方二八,知書達禮,德貌俱佳,仰慕風兄久矣,年前誤聽傳聞,悲慟哀懷,日漸消瘦,及兄安然無恙之訊入府,歡呼雀躍,喜笑顏開。家中父老皆明吾妹之心意,憐吾妹之情深,遂有今日潘允來訪,欲與風兄喜結連理,互為秦晉!”



    “這?”潘允一席話,著實出乎風瑞預料:潘家久不出世,開宋數十年從未與風家親近,如今猛然傳來如此“深情之言”,怎不教人生疑?



    風瑞尚在思索昨夜談話,分析著潘家此番的真實來意,風伊卻已熱血上湧,不假思索地駁斥道:“不才德寡,何足稱道?素問潘家子女貌美,多喜擇婿聯姻,逍逸何德何能,也有幸入了潘家之眼?”



    韓國公潘美有大功於國,與趙國公曹彬、魯王楚寧並稱為宋**方“三柱石”,其五子卻多平庸,不如曹彬七子出眾,反而是八女各有不凡,所嫁之夫皆人中龍鳳,其中一女如今貴為大宋皇後!偌大的潘家被暗底下嘲諷為靠女婿撐起的門楣。



    “風兄慎言!”潘允神情明顯不快,袖袍一甩,身後披風無風招展,現場氣氛為之一凝。



    “糟糕!其中關係另說,我怎得忘了伊兒抵觸聯姻之心甚重。”風瑞來不及縷出萬千思緒,趕忙製止風伊,伸手將對方迎進府門:“潘公子請先進府中,待我稟明了家父,再行商議。”



    “慢!”風伊一步踏前,伸臂攔住欲要轉身的父親,轉首直視潘允,朗聲道:“風伊福薄,怕是擔不起貴女錯憐。不瞞潘大公子,在下心中已有佳偶,自幼相識相知,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今時今日正要跟隨家父前往府門求親,令公子如此奔波一趟,於心甚愧,改日定當shàng mén賠罪。”



    義正詞嚴,擲地有聲。



    場麵為之一靜。



    潘允一愣,麵上遍布陰雲,問道:“不知……是何家貴女,令風兄如此牽腸掛肚、意切情深?”



    “河西玉氏!”直麵內外,無所畏懼。



    劍眉一挑,潘允撥馬踏前兩步,居高臨下,俯視風伊,一字一頓道:“風兄初回京城,怕還不是很了解京中形勢。你我身為大族子弟,婚姻之事,從來以利家為先,什麽時候需要考慮雙方的兒女私情了?”



    風伊嘴角微翹,一甩衣袖,雙手背後,整個人無風而動,原地緩緩而起,就在這潘允的注視下,半空而立,與之齊平,緩緩開口道:“也許別家子弟需要靠聯姻為家族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力,報答家族的養育之恩,但,我,風,伊,無需。”



    強大的氣場,空前的堅定,傲然的自信!



    潘允——勃然變色!



    誰家子弟需要靠聯姻為家族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力?



    誰家子弟盡是靠聯姻為家族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力??



    誰家子弟沒有強橫的實力,隻能靠姻親和家族勢力???



    “風逍逸!你算個什麽東西!”被風伊氣勢所迫的寶馬出於本能,倒退兩步,鞍上的潘允再也矜不住自小養成的貴族氣質,怒發衝冠,“我潘家是看得起你!你真以為你們風家算什麽嗎?你真以為你風伊一個小小宗師算什麽嗎!”



    “我風家是何物,我風伊是何人,卻不是你一個不入先天的世家子可以質評的!”風伊衣衫鼓蕩,語氣冰涼。



    “哈哈哈哈,風逍逸!你以為你天資不凡就能目空一切了?不成武聖,都是白搭!”從未被如此頂撞過的潘允,怒急攻心,再無顧忌:



    “你爺爺不過是宗師,我爺爺卻是準聖!”



    “你爺爺不過是國侯,我爺爺卻是國公!”



    “你爺爺遣人不過上百,我爺爺卻可以調兵數十萬!”



    “夠了公子!”見潘允越說越無禮、越說越逾越,潘家騎兵領隊趕緊上前製止。



    “哈哈哈哈!”風伊以一種更張狂、更豪放、更變本加厲、甚至魔性地大笑,回擊給對方,“你啊年,年少權重、錦衣玉食、才貌無雙,卻從不敢真實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何其可悲可歎。我同你不一樣,我風逍逸就是風逍逸,我命由我不由天!”



    潘允眼中寒芒炸放,周身氣勢一放即收,招呼手下,徑自走了。



    此時雖是清晨初明,但京中如此局勢,潘家子前往風家之事,又光明正大,如何瞞得過他人?不出半晌,杭州城中大小門閥世家,俱是明了事件始末,畢竟兩人都是年輕氣盛,說話毫無遮掩。



    風伊回到家京城的第二日,踏足家門後的第一天,原計劃的上玉府求親自然告罷,反而又惹出了如此大一出風波,同潘允一番激烈言辭,可以預想接下來潘風兩家的衝突,真無愧幼時“惹禍小能手”的“美譽”。



    此時的風家之中,風瑞陰沉著臉,站立一旁,一刻鍾前還意氣風發、睥睨天下的風伊,垂首跪在爺爺身前。



    “孩子啊……”風老爺子看著自家孩兒,久久無言。



    自風家獲祖師授藝至今,三百餘年,再無一人有風伊的天資際遇,不過二十出頭,已至高級宗師之境,身兼莫大機緣傳承,天資高絕,羨煞旁人;卻偏偏驕傲孤高、不諳世事,幼年譏諷金無憚、險些得罪金家,如今大了大了,仍是頭腦簡單、不懂心機隱忍,交惡潘家。



    交惡潘家,在當下這個敏感的時期,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四家兩姓勢同水火之局已定;



    意味著本已結為同盟的三閥又不知會起什麽樣的心思;



    意味著皇室又可以站在高處、任意拿捏兩方爭鬥尺度;



    意味著之後結交的家族、權貴、門派時,對方都會反複權衡再三!



    “孩子啊,你的武道天賦極強,雖是你的優勢,也是你的劣勢,你可知道為何?”看著家中唯一的繼承人,老爺子暫時放下了責怪,反而耐心地引導起來。



    知道自己又闖下大禍的風伊寂寂無言,默默跪在堂中,聽了爺爺的問話,靜思了下,緩緩抬頭,看著自己爺爺說:“天賦佳,境界高,固然讓我保命的能力強上一層,同時被人挑釁和針對的可能性也更高,危險性也更大,正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這一點你知道,大家也都知道。”老爺子點點頭,算是認可了風伊的話,接著又搖搖頭,歎息般道,“一般的優秀或許會讓人操心,但你的際遇傳承爺爺如何不知,那些所謂的危險你怕是根本不屑一顧吧,因為你太強了!”



    “可是啊孩子,那潘允有一句話沒說錯,不至武聖,皆為凡人!你境界高、天資好、實力強,所以你習慣了以武力來解決問題,在你看來沒有什麽是戰一場解決不了的,如果有,就兩場!”



    “可是,縱觀數十年來神州大戰,武聖殞落不敢詳計,遠的不說,就說那西域羅刹宗主、那奧林匹斯的東侵武聖,這些經曆雖不至於讓你有切身之痛,但也不至於讓你完全沒有任何想法啊!”



    “你的感情用事不足為患,真正令爺爺憂心的是:你完全看不起權術,對外你尚可以力壓人,但對內呢?將來你們一輩掌權了,你同雲煥有了分歧,你也要靠你的禪功壓服對方嗎?”



    一句接著一句,一句比一句柔和,但聽到風伊耳中,不亞於春雷炸響,振聾發聵。



    “兵法有雲:上兵伐謀,其次伐交,最次伐兵,最下攻城。又雲:善戰者無赫赫之功。雖說我輩武者的威名,是建立在一場場煊赫的勝利上,但比武拚殺誰能說準個萬一?實際上乃是下下之乘。若非我們做不了自己的主,誰願自家子弟去做刀、而那些上位者做那執刀者呢?”



    從小到家,風伊接受的教育就是強體習武,守護家族,哪裏能想到這一層麵?



    “攻城,伐兵,雖是必要之手段,但謀劃、談判,更是萬不可少!有談判就免不了交換、退讓、爭取、強硬、虛偽,甚至做戲。”老爺子心疼地看著目瞪口呆、坐倒在地的孫兒,狠下心繼續說道,“無論是對待同僚、對待下屬、對待上峰、對待帝王、對待盟友、對待敵人,甚至對待自己的妻子。”



    “父親……”一旁的風瑞雖知曉這些都是風伊該掌握的,但四家至情至性,遠不及一般武林宗門、朝堂世家那般世故,驟然“下了如此一劑猛藥”,真擔心自己兒子承受不住。



    “為了家族的存活延續,沒有什麽是不能舍棄的!包括任何一個人的——個人感情。”神情冷峻,言詞鏗鏘!



    風伊難以置信,豁然抬頭,迎向爺爺逼視的目光,渾身一震,氣息徹底萎靡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