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戰遍潘家血未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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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伊合十守一,口念彌陀,整個人氣質為之一變,從飄逸淩厲之姿,化為慈善陽剛之態:同一個人,竟會因為不同武學功法而顯現出不同的氣質乎?



    一掌平直而出,無曲無折,力大剛強。



    目之所視、耳之所聞,這都隻是普通一掌,毫無任何多餘變化,但賴以信任的感知卻偏偏明確無比的告訴潘裕:“擋不住,這一掌自己無論如何也擒拿抵擋不住!”



    眾人眼中,潘裕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呆愕地瞪著眼,直視風伊一掌拍來。



    “不!事不可為,當退!”方寸之間,靈台明光乍亮,潘裕閃身後退,避過了來掌。



    “潘裕這家夥到底怎麽回事?那麽慢的掌勢,連我都能格擋反擊,他怎麽就退卻了?”一旁看得潘允詫異莫名,忍不住吐氣出聲。



    “哼,那是因為你境界不到,自然什麽也看不出來!”潘允之父潘惟清低聲怒斥,整個事件還不是潘允攛掇著自己想要嫁女而引發的嗎?如今出了這般多的事端,就算是最後擊敗趕走風伊,潘家的臉麵也保不住了,還不知父親大人會如何震怒。



    潘允聞言一滯,緊抿雙唇,眼中恨意大炙。



    前一刻風潘交手,快若驚鴻,精妙絕倫,圍觀諸人卻多難以分辨,如今兩人交手緩慢不堪,看是看清了,心中倒是不免生出幾分疑惑:“這兩人是真的在鬥武嗎?”



    就見場中,潘裕恍惚間躲過風伊來掌,已是汗出如漿,而風伊並不強攻,隻是身形探前,右掌回收,左臂一拳擊出,似快實慢,勢大力沉。



    眼中是樸實無華的一記羅漢拳,至樸至簡,感知中的一拳卻蘊含無盡變化,自己諸多後手均難以抗,唯有——退,再退。



    風伊麵色從容,波瀾不驚,雙手一拳一掌,大愚大拙;反觀一直麵色堅毅的潘裕卻驚惶不堪,左躲右閃,始終不敢硬剛正麵。



    三十多回合後,風伊重回原地,雙手合一,口宣佛號,淡然道:“承蒙潘兄承讓,此番較量,風伊獲益良多,善哉善哉。”



    “我……敗了?”聞言停駐腳步的潘裕,呆立當成,喃喃自語幾句,“我……敗了,噗!”口中噴血,仰天倒去。自有潘家健仆趕緊扶住,攙回府中。



    “心神攻擊,這風家子怎會心神攻擊之法?而且是以區區宗師之境?!大禪武學中怎會蘊含此等功法?”府門前,潘惟德等人看得真切、驚駭莫名,旁人或許不識,但潘惟德潘惟固久隨其父拚殺謀劃、見多識廣,如何會不知曉其中緣由?隻是風伊使出的招式,的的確確是正宗的佛門金剛掌、羅漢拳啊。



    “風家賢侄藝高人膽大,潘惟清佩服,不如由我下場,過上幾手?”眼看著潘家小一輩全軍覆沒,加之今晨交惡風家的是自家孩兒,且看這風伊的武功路數,潘惟清無論如何也看不下去了:“老五甚至不一定能拿下這小子,還是我親自下場,趕緊收拾了這出鬧劇,去向父親大人請罪。”



    潘家五子惟熙最少,才思敏捷、過目不忘,深受潘美喜愛,學武不過略略,侃侃達到宗師,反而這潘惟清,自幼被送入點蒼派學武,一手點蒼劍法出神入化,若非礙於資質,怕是晉級大宗師不在話下。



    那一廂,潘家忙著胡思亂想;這邊的,風伊也是閉目凝神:“之前使出金剛掌,心中無勝無敗、無喜無憂,仿似於禪門誦讀經書,進入了玄之又玄的境界,《珈藍禪功》中的‘萬法唯識’還能這麽用?這般的招式看似毫無威力,但竟逼得潘裕狼狽不堪……這一招一式的銜接連帶,怎麽頗有些達摩劍法的味道?”



    不待細想,潘惟清喝問傳來,風伊睜開雙目,全然不見機緣被打斷之沮色,抓起身後酒壇,狂放道:“固所願也,請!”言罷豪飲起來,似視對方如無物。



    潘府門前的風伊挑戰,早已傳遍京杭,不僅江南四家之人匆匆趕至,三閥、曹家、皇家等,均是遣人前來,或亮明身份,或隱於暗處。



    潘惟清眼中精光一閃,周身蒸騰一股青氣,清流劍直刺而出,恍惚中乍起一點星芒,劍尖已至咽喉,生生是奔著奪命而去!



    風伊全身寒毛炸起,本能快過神經,稍一側身,長劍刺入左肩,卻再也如法寸進!



    寒潭煉體,禪功鑄體,單輪外功之強,同境界風伊無懼任何人!



    莫看風伊故作飲酒,暗中早已運起佛我同體,兵法雲:欲擒故縱。



    說時遲、那時快,風伊勁運左手,抓住劍刃,右手酒壇猛然砸下,右腿同時踢出——瞬間,製敵、反擊。



    場中形勢變換之快,大出預料,隻有握著劍柄的潘惟清知道,劍尖根本沒有刺入對方,完全像是嵌入鐵壁之中,加上長劍被製、反擊襲來,完全不給其更多反應時間,隻好鬆開長劍、提氣後退。



    潘惟清退,風伊進,潘惟清退得快,風伊進得更快!



    風神腿火力全開,如影隨形,長劍早被扔到身後,此時風伊左右開弓,拳掌指肘,將佛我同在各式鬥技一一施出,才算是今日實力全開。



    潘惟清身為潘家弟子,除劍法外,手上功夫也不差,隻是此時一來先機已失,二來風伊體術有成,近戰之中全不防守,手上腿下,兩路功夫互不幹擾,反而配合默契,相得益彰。



    這一通狂轟爆擊,潘惟清初始尚能抵擋、對攻,越往後越是被動挨打——偌大的杭州城,都知道風家腿上功夫了得,從來沒想過、沒見到風伊手上功夫如此霸道剛烈。



    正宗佛門戰技全力施展,風伊心神牢牢鎖定對方,渾身佛光微亮,宛若金剛降世,鬥戰至極!



    潘惟清麵上青色一閃而逝,不顧自己已受內傷,狂湧真氣,手上拳速更快幾分,定要反製風伊。



    風伊倒是神色不改,既無金剛怒目、也無菩薩慈悲,兩人眨眼間對招過百,從地上鬥到半空。



    風伊氣力雄渾,完全不像剛剛戰過三場的模樣,反而是潘惟清真氣難以為繼,兩人對攻三百招後,明顯落入下風,被風伊完全壓製。



    此時的風伊得理不饒人,招招避過要害,卻拳拳到肉,在如此大庭廣眾之下,這是誅心啊!



    “夠了,停手吧!”潘惟固看不下去了,縱身而起,同潘惟熙一道衝天而去。



    風伊聞言一個空翻、落於地上,提起酒壇飲了起來,全然不顧潘家眾人臉色鐵青。



    這邊風伊將將脫離戰場,潘惟清立時脫力癱倒,幸賴惟熙一把攙住,不至於自半空落下。



    風伊非是要深惡潘家,實在是自身真氣、體力消耗太大,別看兩人交鋒時間短暫,那是為了營造強烈效果、速戰速決,故而先是示敵以弱、後又狂攻不守。而之所以不聽飲酒,是因為風伊早早將得自輪回者們的回氣丹藥碾碎、撒入酒中。



    “風逍逸,來戰!”潘惟熙攙扶著潘惟清落入地上,潘家二爺潘惟固立於空中。



    風伊嘴角一笑,“這一刻,總算開始重視我風家了嗎?”將喝空的酒壇隨手一丟,又提起一壇飲起來,兩腿不動,卻腳下生風,自地麵緩緩升起。



    經過前一場風伊的“表演”,潘惟固沒有著急強攻,反而低聲同風伊交流起來:“如此一番大動幹戈,可是平複了風家大少爺的怒氣?”



    風伊靜靜無聲,佇立半空,口中“咕咚咕咚”喝個不停。



    潘惟固眼中凶芒乍現,這次是真心動了殺機……武帝軍拳,直擊而出。



    宋武帝楚裕,早年尚是晉王時,在北疆練軍,為了於軍中推廣簡單速成之技,特聘請武林大師同軍中宿將一起,精簡歸納出一套單體拳術、一套三人合計刀術、一套眾人刺擊的槍陣,其中拳術至樸至簡,卻暗含大道,許多將領及退伍兵士,均以此術傳承後輩,於是流傳開來,被後人稱為“武帝軍拳”。



    武帝軍拳簡單明了、共分三路拳式:陷陣摧山河、虎豹趕星月、敢死亡司命。分取古之名伍“陷陣營”、“虎豹騎”、“敢死隊”,以“力”“勢”“意”逐層推進,用之堅守反擊、奇招突進、搏命盡功。



    潘惟固自幼煉體有成,本身為了啟蒙練氣的軍體拳,卻在其手中彰顯了不遜於chuán shì武學的威力。



    麵對對方簡單粗暴的一拳,風伊同樣一拳回擊,“佛我同在”並“羅漢拳”——以直對直,以暴易暴!



    “嘭!”天空一聲炸響,掩蓋了潘惟固的骨裂聲。



    “怎麽可能?江南四家什麽時候有煉體心得和功法了?”潘惟固骨骼異於常人,在打熬筋骨的武生階段整整耗時十三年,花費家族天材地寶不計其數,初成武師就能硬抗宗師,不想如今同風伊一番較量,竟然……“縱然是佛門煉體有術,風小子半路出家、根骨早成,又能練成多少!”



    沒有同風伊對戰過的人,根本想象不到風伊的筋骨皮肉何等強大,但風伊心中絲毫不敢有傲然之心,畢竟有輪回者的珠玉在前。



    一招克敵,風伊哪管其他,鼓足真氣、再度攻來,招式上大開大合、或拳或掌,行動見隱現風雷呼喝之音,無不是剛猛恢弘、正大光明!



    潘惟固性如其名,簡而言之就是一個“固”字,仗著自己兩倍於風伊年歲,同樣是沉腰立馬、筋肉拱起,拳拳崩出。



    陷陣無雙,摧城拔寨,卻崩不破風伊的“羅漢伏虎”;



    虎豹凶煞,追亡逐北,卻突不進風伊的“金剛降魔”。



    兩人越打越快、越鬥越恨,身形漸漸拔高,氣勢愈發慘烈,彼此都控製不住自身真氣力道,完全是一副搏命姿態——正是潘惟固率先使出了武帝軍拳中的“敢死亡司命”。



    司命者,主掌人命之天神也。



    古之攻伐,常有無著盔甲者,每於陣前,大口飲酒、大口食肉,戰必登先、攻必擊強,百死而無生。



    武帝本是武學大家、軍中梟將,執國權柄、統禦萬軍,自然知曉膽識、意誌對於功法的重要,此一路拳式重意不重力,既然保定必死無懼的決心,即使是司掌人命的神靈,屠之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