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花樓命案現隱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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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言道:有人歡喜有人愁。就在**風霜四家大張旗鼓、廣邀舊故之時,作為“潘府門前一戰”的另一方——潘家,則大門緊閉,氣氛凝重。



    數天來,皇室、曹家、佛門,都紛紛派人前來說和。



    名義上是說和,其暗含深意,作為馳騁朝堂沙場幾十年的潘美豈會不知?



    一間背光的的老舊書房中,一位衣著簡樸的老人,靜靜靠坐在桌後的椅中,隱沒於黑暗,不知是在休憩、還是沉思。



    “吱呀”一聲,書房的門被推來,盡管來人已經很輕很輕,仍架不住門軸年久,發出令人不喜的聲音。



    “老爺,宮裏來人了。”說話的聲音略有嘶啞,老仆看起來年歲不小,左側的臉頰隱約有一道刀疤,順脖頸而下。



    “誰?”隨著房門打開,光亮照進書房,映上一張令人過目難忘的麵龐:白璧無瑕、宛若天成。



    “廷衛副統領——魏洋。”老仆的回複簡單明了。



    “唔,見過老大了?”



    “見了,說是聖上閉關,諸王都希望京中安穩……”



    “哼!”不待跟隨護衛了自己五六十年的潘戊說完,前一刻還縮在椅子裏的老人徒然睜目——霎那間,黑暗中似有明星乍亮,電走龍蛇。



    “安穩?亂世大幕已啟,這些個無能之輩,還想守成求穩?”老人嗤笑一聲,揮了揮衣袖,複閉上雙眼,在無言語。



    潘戊躬身行了一禮,緩緩退出書房,重新掩上了房門。



    “潘叔,父親大人怎麽說?”看似弱不經風的潘戊,腳步卻不慢,幾下走回前院,還未進書房,就有性急的潘惟熙問道。



    潘戊走入書房、稍稍整理衣袖,朝幾位自家公子拱手,潘惟德幾人連忙恭敬地回禮。



    “老爺並未多言,隻是對諸王的穩健之策似不讚同。”



    “潘叔,此事您怎麽看?”潘惟德跟著問了一聲。



    家族大事,過問一個仆人?



    這事若是放在其他豪族,必然為人詬病,在潘家卻是最平常不過。



    潘戊祖上名潘甲,原並不姓潘,乃是一名朝堂破家子,舉族被罰沒為奴後跟了潘美之祖潘曜。同大多數受到重用的仆從一樣,聰慧機敏、勇武多謀的潘甲後被潘曜賜予主家之姓,這在當時是一種莫大的恩寵,卻遭到了拒絕——理由是,祖姓不敢易、祖宗不敢忘。潘曜感潘甲孝義,準其所願。



    後潘曜成為家主,逢唐末亂世,多曆凶險。一日誤中陷阱,是潘甲舍身禦敵斷後,才趁機逃脫;不想逃至一半,忽有所感,竟重新折返而回,就見潘甲已經精疲力竭、險象環生,當即不顧一切,再度殺上。刀光劍影、殘肢斷臂,好一場廝殺!



    大戰之中,潘甲質問潘曜因何去而複返,潘曜大聲回答:“汝盡其忠,吾盡其義,當真以為潘曜弱你乎?!”



    潘甲聞言,五內如沸、感激涕零,使用了家族秘技,於宗師之境爆發出大宗師之威,殺盡敵寇,潘曜於是獲救;待歸至家中,潘甲已是瀕死之態,將獨子拉至床前,交給潘曜,並請更名為潘甲、其子更名為潘乙,留有遺訓:“潘家救族之恩,無以為報,今林家子孫當更潘姓、遵潘主,曆十代方可重回林家,必當不忘祖、不背主,忠孝兩相全。”



    得潘甲活命之恩、失亦仆亦友之人,潘曜悲慟不已,感其忠孝恩義,欲解林家仆人之契,不想潘乙誓死守衛遺訓,後潘曜將其視為養子,文武學識、衣食住行,無不同於其子。潘乙忠貞智勇不下乃父,同樣是為了守護潘曜之子而逝。後一代代潘甲子孫,從幼年起就跟隨潘家嫡子學藝玩耍,卻從不仗勢欺人、反而處處得體小心,以仆自居,至潘戊已曆五代,子潘已自幼伴隨潘惟德、孫潘庚隨潘袞。



    “老仆哪有什麽想法,隻是跟隨老爺的日子久,見過的東西多些罷了,皇室的策略依然還是拉攏分化、警告平衡,難怪老爺說亂世將至,墨守成規。”言罷搖搖頭,又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潘惟德幾人連忙又還禮目送離去。



    “大哥,真是豈有此理?二哥、四哥還養傷在床,他們楚家……”



    “收聲!”潘惟德怒喝道,“家中大事,自有父親掌舵,下去!”



    “是,大哥。”



    看著潘惟熙閃爍的眼眸,潘惟固又叮囑了一句:“這些時日老老實實呆在家,莫要給老三和薑誠去信,此時,動不如靜。”



    “我……知道了大哥。”



    翌日。



    “老爺,趙國公來信了。”



    “嗯?我看。”潘美一目十行,麵上不動聲色,談談應道:“我知曉,你去回了他們吧。”



    “老爺見見少爺們吧,老仆來書房前剛隨大少爺送走了金山寺清貧大師。”潘戊多提了一句。



    “金山寺?也是為了那個風家小子?”潘美似笑非笑地問。



    “清貧大師表示,此次乃是代玄真方丈前來,一來關注京城逆亂邪魅,二來訪查那日的禪韻佛意。當然,也是聽說了咱們的家事,希望能夠以和為貴、保境安民。”



    “老大怎麽說?”



    “明為勸和,實為撐腰,大少爺倒是暗暗提高警覺,但想來也是金山寺慣有的辭令罷了。”潘戊多說了一嘴。事實上南方武林門派、世家豪族,真發生了什麽摩擦,金山寺都會出麵勸解調節一二。



    “這一次怕不是那樣啊……”



    “那子雖是大禪寺弟子,但金山寺漠視大禪遭劫、排擠大禪遠遁,兩寺間隙早生。”



    “那一日的佛意啊……你不明白,但明白的人自會明白,”潘戊聽不懂自家老爺在說什麽,隻聽其低聲念叨著,“十幾年過去了,絕世神功再現人間,當真是浩劫臨世嗎……”



    書房門外,潘惟固兄弟四人、叩門求見:“父親,如今京中形勢於我潘家大劣,是否要mèi mèi妹夫們幫襯一二?”



    “幫襯什麽!還嫌潘家不夠丟臉嗎?”潘美少見大怒,冷聲喝退,“把那幾個不成器的給我關在府中,一月不得出府;袞兒襄兒兗兒,隨曹家子一道,給我去軍中曆練,無事不得歸府!”



    “這?父親,何時我潘家如此畏縮!”潘惟清登時大怒。



    “何時!當年你父我就是這麽一路畏縮才苟全性命於亂世的!”房門炸開,一道掌風撲麵而來,潘惟固幾人不敢閃躲,皆被掀飛出去,“看看都成什麽樣了!我若死了,潘家怕是還未到袞兒手裏就敗了吧,哼!”



    兄弟幾人臉色惶然,紛紛施禮言不,慢慢退下,互看幾眼,不論是懷著什麽心情,都按照潘美所命,分頭行動了去。



    時光匆匆,距離當日潘家府門一戰,已過月餘,這一日,潘夙也終於熬盡了“被罰不得出府門半步”的日子。好不容易從側門出了府,自有潘家附屬家族的紈絝子弟貼上。



    類似潘家這樣的大家族,都會有一些附屬的小族,而這些小族的嫡子自小隨在潘袞潘襄一道,如今一齊都被扔進了軍中;至於沒資格繼承爵位又不好習武用功的,也漸漸形成了自己的小圈子,聚攏在潘夙周圍。



    潘氏一門,家大業大,也不在乎每一個子嗣都卓越非凡,擅自做主去向玉家提前、譏諷風玉兩家的:正是這一輩的潘家老小——潘夙。



    一行十幾人浩浩蕩蕩、前呼後擁地就上了花樓,正是京杭城中最秀麗、最奢華、最香 豔、最迷人的金風玉露樓。



    花樓平地而起,高有六丈,入門之後登上三十六階青雲梯,才算是踏上一樓大廳。



    “潘公子登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快,進包廂!”人未至、聲先來,聲方起、香亦到。



    來人三十幾許,風姿綽約,乃是花樓三掌櫃尤娘,尤善接人待物,協助打理金風玉露樓十數年,容貌不見絲毫變化,可見武藝精深、保養有道。



    “憋悶了整整一月,今日不去包廂,就在這一樓大廳!”潘夙身為家族幼子,打小倍受寵愛,最是輕狂好動,一個月的禁足差點沒讓潘夙走火入魔。



    “一樓最是熱鬧不過,卻也不免混雜,不若將新來的綠茶給潘公子送至包廂,您也好掐尖兒煮茶,不是?”尤娘香舌輕吐,偏生卻將最後幾個字壓低了聲音,聽得月餘不知肉味的潘夙,心中放佛貓兒抓撓,還哪裏忍得住?



    這金風玉露樓共有三層:一層“豪”,乃是大廳,中間有歌舞琴藝表演,四周小桌聚坐,多為武林豪俠落腳杭州後打探消息、呼朋引伴之所;



    二層“貴”,乃是獨立包廂,包廂隔音防禦俱佳,布局內飾各有不同,或斂或顯、有秀有魅,接待的也多是京中貴族或大派掌門,有是休閑娛樂、也有碰頭密談;



    三層“尊”,也是頂層,具體規格樣式、少有流傳而出,乃是整個南宋最頂尖的一小撮人才能領略,據說還有個真宗陛下的專屬大堂。



    “不急!本少今日得空,待我等一眾先喝個痛快助助興,稍後再到二樓去掐尖兒煮茶。”尤娘聽後笑笑,不在他言。一行人也就順勢坐到了一樓正廳靠窗位置,自然有眼力活泛的小廝,清幹淨這方的四張小桌。說是一樓,其實地勢遠高於窗外地麵,十來個均未加冠成年的半大小子喝酒談天,又能聊些什麽?無外乎名利財色,誰想聊著聊著,又不禁說到了風玉兩家的婚事,潘夙血湧腦顱,再忍不住,痛罵起來。幾個長了心眼的閉口不言,更多的都是跟著起哄謾罵。



    推杯換盞,不大會功夫,潘夙就頭重腳輕,也不知是心情煩躁忘記了用真氣煉化酒勁,還是想借著醉意早早去品味自己的“新茶”。



    落日西垂,眼瞅著潘夙回府的時刻近在眉睫,隨同的小族子弟不免焦急,輕扣潘夙包廂房門,也遲遲得不到回應。方到此時,一票眾人才隱隱察覺不妙,抬掌狠拍房門,仍是不見動靜,這時連尤娘都覺得奇怪,幾人合力破開放慢,映入眼簾的赫然是——



    潘夙赤身仰躺在地,進來伺候的女子也斃命倒地。



    暗殺!明目張膽地暗殺!



    自真宗遭受行刺後,南宋遷都至今五十餘年的杭州京城,竟然又現暗殺之舉!



    死的還偏偏是韓國公潘家幼子!



    花樓出了命案,六扇門,城衛軍,大理寺,近乎同時趕至,各自勘察了現場,發覺潘夙乃是被大力雄渾掌力生生斃命!



    在近乎完全封閉的金風玉露樓二樓包廂,無視宋廷、潘家等威勢而又有作案動機的:結合猜測與線索,疑凶直指身兼“神風腿”和“金剛掌”的風伊!



    消息傳開,京中嘩然,王公震驚,諸家蹙眉:是誰這般明目張膽、正大光明地嫁禍風伊?真當京中大佬們都是傻的嗎?那為什麽單單是殺一個無關緊要的少子?真的僅僅是為了嫁禍於人、挑起動亂?那麽這一切的背後又含著什麽深層自的意義呢?凶人是否也是之前猜測的暗中勢力?



    一時間,京中風頭更緊,眾人皆有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