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9章 師徒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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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宏六年的帝都,完全籠罩在一種喜氣洋洋的氣氛之中,在戰爭爆發的第三個年頭裏,國人似乎已經適應了戰爭,同樣適應了戰爭給中國帶的變化,當然幾乎每個人都沉浸在開疆拓土所帶來的“盛世天朝”的感覺之中。又一次帝國陸軍占領了英屬北美的重大勝利已傳遍帝都,傳遍了這個國家的每一個角落。那些平素看起來的沉寂儒雅的人們,麵對這樣的勝利,又一次擁上街頭、再一次為軍隊的勝利而歡呼著。城市、街道、廣場以及公園,到處都是一片人潮湧動的模樣,國旗更是在人群中飄揚著。對於國人來說,這樣的祝捷遊行在過去是陌生的,但是在戰爭爆發之後,榮民協會以及其它各種民間團體便開始組織的祝捷遊行,從那時起,百姓們就像湊熱鬧似的總喜歡參與其中,對於愛看熱鬧的國人來說,這種祝捷遊行無疑是極受歡迎的,而在這種有組織的遊行之中,每一個人都很容易找到某種心理上的契合點,進而主動的融入其中,並受到集群的影響,進而沉浸於這種愛國的狂潮之中。環境會影響到每一個人,在這樣的充斥著愛國主敲鑼打鼓遊行之中,讓國家強盛的使命感一下子被灌輸到每個人的身上,使人們的情操得到了升華,生命獲得了新的意義。當數以萬計的人們唱著那些莊嚴的歌曲時,所有人都感到與這個集體融在一起了。在這一刻,人們可以為祖國去死。沒有人會懷疑,沒有人會去質疑。而從一個勝利到另一個勝利,更是進一步加劇了人們內心的驕傲感,這是過去數百年間,從未曾有過的那種驕傲感、使命感。此時這種在國家機器的刻意引導下產生的種族、國家的優越意識,已使整個國家上下都陷入一種對戰爭的瘋狂崇尚之中。幾乎每一個人都相信,這場戰爭是正義的,是中國為了“不受西洋人欺侮實施的自衛之戰”,是維護尊嚴與榮譽的戰爭,為了勝利他們投入了驚人的熱情。當然,回報也是驚人的!有關殖民地的富庶與肥沃總是不斷的出現在報紙上,通過這祝捷遊行,殖民地的富庶第一次深入人心,使得人們願意主動的離開祖地的,前往未知但卻非常富庶的殖民地,在那裏開始他們的新生。每個人都有戰爭中受益!農民得到他們的需要的土地、商人得到了市場與原料,軍人得到了財富與榮譽,在這種情況下,整個國家自然不可避免的沉浸於這場戰爭狂熱之中。而一位正在帝都的法國記者目睹著眼前的景像時,麵對一場場盛大的祝捷遊行時,在驚愕之餘他在發回國內的報道中寫道:“那些性格溫和的中國人隻知順從,而不知反抗,相比於歐洲各國民眾,他們的國家意識極強,也許是因為曆史上被韃靼人殖民的關係,其民族自尊心更是敏感至極,任何輕微的刺激都有可能導致這個國家做出激烈的反應。這樣的國家是最危險的,他們隨時會在任何地方幹出令人意料不到的瘋狂事情,就像其在巴拿馬的科隆。法蘭西絕不能對中掉以輕心……”
從城外皇村別墅中返回帝都城區後,李鴻章沒顧得上回家,便徑直讓車夫向帝國殖民地部趕去。一路上,街道上那些歡呼勝利的人潮已影響到了交通,這令他十分厭煩。
從心裏說,他對外麵這些看似狂熱的普通民眾,甚至可以說有些不屑一顧,盡管他會感歎民心可用,可他同樣也知道,這民心是什麽。
民心是世間最複雜的東西,今天,他們為了勝利而歡呼,明天,他們就會因為失敗,而質疑政府,對於他來說,在潛意識之中,李鴻章並不讚同這種對民心的操縱。
玩火者終自焚!
現在陛下可以輕車熟路的操縱民心,借助這種方式團體國內的民眾,讓國人在勝利中驕傲、歡呼,可,當民眾習慣了這種集體性的遊行的時候,他們習慣了通過這種方式表達自己的聲音、表達他們的要求時,那麽,將來,他們就會通過這種方式,向政府表達自己的訴願。
到那時,又該如何阻擋他們呢?
而身處帝國中樞的上層,李鴻章很清楚,看似如一池春水似的帝國中樞,實際上並沒有外界眼中的那麽平靜,盡管這些年通過對兩江、兩廣等地的官員的晉升,在某種程度上抑製了湖廣係的一家獨大。但是李鴻章最能體會現在朝廷中樞所麵臨的矛盾和永無休止的爭吵。
月前現任的總理大臣張亮基向陛下請辭後,各方勢力都把眼睛盯上了總理大臣一職,這總理大臣就是過去的宰相!
左宗棠、胡林翼……一個個名字在李鴻章的腦海中閃動著,他甚至相信,如果不是因為一些原因,恐怕恩師也有可能會成為其中的人選……
派係!
地域之見一直影響著中華朝,幾乎從中華朝成立的那天起,就從沒有擺脫過這一切陰影。
想起這些,李鴻章就有些頭痛,尤其是作為殖民地部尚書,他可以說是手握大權,他的權力甚至不遜於宰相。因為殖民地部有權向陛下的推薦殖民地總督,並且任命殖民地官員。
幾年前,英國曾經號稱“日不落帝國”,因為他們擁有世界上最為龐大的殖民地。“太陽無論何時都會照在其領土上”,而現在的中國同樣也是如此,非洲、澳大利亞、新西蘭、太平洋以及北美。
“現在中華帝國已經步入了鼎盛時期,在全世界範圍內大約5億人——也就是全球人口的約二分之一——都是中華帝國的子民,其領土麵積則有約4500萬平方公裏,是世界陸地總麵積的三分之一……”
報紙上的言語或許有些誇張,但是卻充分表明了一點。在過去的兩年間,中國已經建立了一個史無前例的龐大的帝國,而這個帝國60%的土地都是殖民地!
作為殖民地部尚書的李鴻章,無疑也就成為各部之中權力最大的尚書。也正因如此,地域之爭,同樣也把他卷入其中,甚至不得脫身。
每一個殖民地的總督人選,他都需要經過再三的考慮,首先要考慮到平衡,其次要才能考慮到他們的能力,可即便如此,在他的桌麵上,永遠擺放著成堆的文件,等待著他批閱,等待著他做出決定。
這不是最讓他頭痛的,地域之爭所引起的爭持,即便是在殖民地也無法得到平衡,在殖民地除了總督的人選之外,還涉及到其它的很多利益,移民的安置,當然,更重要是企業進入殖民地後在殖民地產生的競爭,這些企業各有各有靠山,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都是依靠地域、鄉誼維係著這一切。
甚至就是李鴻章自己,同樣也是徽商的靠山,盡管“發匪”對徽商造成了非常大打擊,但是現在徽商仍然迅速崛起了,尤其是通過對淮南煤礦等廠礦的投資,使得他們壟斷著長江中下遊地區的煤炭供應,這使得徽商得以重新崛起,有了在殖民地與其它地域商人競爭的資本。
而李鴻章正是徽商集團最大的靠山,而他也總會照顧一下同鄉,當然他知道,陛下同樣也準許他這麽做,因為陛下並不希望一家獨大,無論是中樞,亦或是經濟,都需要平衡。
甚至在當初創辦淮南煤礦時,陛下就刻意關照過徽商,這是一種經濟上的平衡。同樣也是帝國之道,隻有通過這種地域上的平衡,在財力上、權力上的平衡,才能達到國家的穩定。
而對於作臣子的李鴻章來說揣摩到了聖心的情況下,他就需要遵從陛下的想法去辦一些事情,所以在很多時候,得罪人的事情,往往都是由他去處理,就像他把緬甸的油田指定交給一個北直隸的商人開采,這是因為北方商人在國內的力量最為薄弱,所以需要適當的扶持。
為此,李鴻章沒少被報紙諷刺——現在沒有了言官,官員們不需要再考慮言官的掣肘,但是報紙反倒變成了另一個言官,報紙在監督的著官員。那些商人們同樣通過報紙對一些官員的施政大加指責,這,甚至受到法律的保護!
“下次,一定要讓他們多辦幾家報紙!絕不能讓那些湖北人、廣東人掌握所有的報社……”
心底這麽嘀咕著,李鴻章已經想到了處理報紙的辦法——辦報!通過辦更多的報紙,在報紙上與對手打擂台。
但真正令他頭疼的並不僅僅隻是這件事,真正讓他頭痛的是——就在兩天前,一家報紙刊登了一塊豆腐大小的文章,在文章裏提到殖民地部這幾年的功績顯著,言裏言外隻有一個意思——推薦他做總理大臣!
做宰相!
盡管這同樣也是李鴻章所渴望的,但是,現在麵對這篇報道,一向穩重的李鴻溝一時有些慌亂,他感到一場狂風暴雨正向他鋪天蓋地地襲來。
因為對於李鴻章來說,他覺得自己的資曆還不夠,如果再過幾年的話……他定會當仁不讓,但是現在,肯定不行!
“這到底是誰的主意?”
李鴻章的眉頭緊鎖著,他能夠感覺到在這件事背後隱藏著的陰謀,陰謀的氣息幾乎是在他看到報道的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了,那撲麵而來的陰謀,讓他意識到,現在他已經進入了一些人的視線之中,成為某些人的敵人!
在馬車接近殖民地部的時候,李鴻章突然推開車窗,對車夫吩咐道。
“去曾相府上!”
或許,現在隻有老師能解答他心中的疑惑了!
雖同為尚書,但所謂的“相卻是一種尊稱,那是對曾國藩的尊重,同樣,別人也會喊李鴻章為“相”,似乎,對於他們來說,各部尚書都可為相,但真正的宰相是誰?
是總理大臣!
“恩師!”
麵對恩師,喝著杯中的茶,李鴻章顯得有些心魂不定,他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甚至不知道是誰在“害”他,但他知道,在這個時候,在中樞之中,隻有恩師能幫他,畢竟……曾國藩是湘省重臣,與湖廣係打斷骨頭連著筋。
“少荃,你今天來,是為了那份報紙吧!”
曾國藩開門見山的說道,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學生,經過多年的曆練,已經顯出了相國之才,將來他必定會成為一國之相。
“學生不敢相瞞,自從看過那份報紙後,學生便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每每思及,便是惶恐不安啊!”
李鴻章表現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他之所以會擔心,是因為他很清楚,在地域之爭中,兩江係的力量相對薄弱,他可沒有張亮基的根基,他不相信自己能夠平穩各方。
“有什麽好害怕的?”
曾國藩反問道。
“少荃,你是不是覺得,現在有人這麽一提,到時候你就會進入他人的視線之中,到時候大家都覺得,你李少荃是個威脅,要趁早打壓?”
搖著頭曾國藩緩聲說道。
“相比曆朝,國朝待臣子可謂極寬,雖不及宋時那般寬縱,但為中華朝的官,至既不用擔心被打廷杖,更不用擔心被砍掉腦袋,至於流寧古塔……其實,黑龍江也是不錯的,屋裏可是有暖氣,比老家強多了……”
聽出老師話中戲謔之意,李鴻章苦笑道。
“恩師,您知道,學生所憂者不是這些,學生擔心……”
“你是擔心,你撐不起來!”
放下茶杯,曾國藩看著眼前的學生說道。
“國朝地域之見遠甚於各朝,陛下起於湖廣,朝中文臣武將,大都從龍於湖廣,湖廣獨大,世所皆知,張相為相,就是為平衡各方,對不對,可若是張相離職,到時候,你李少荃就是眾矢之的,因為你是安徽人!”
雙眼眯成一條細縫,曾國藩摸了下胡須,盯著李鴻章一字一句的說道。
“你害怕,到時候你就成了其它人的眼中釘,兩江籍的官員,數你官職最高,地位最顯,隻要把你給扳倒了,那兩江……”
老師的話讓李鴻章點頭苦笑著,而曾國藩卻搖頭說道。
“少荃,你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你隻想到了那些,可卻忘了一個人!”
“忘了一個人?還請恩師明示!”
李鴻章疑惑道。
曾國藩故作神秘的微微一笑,拱手搭禮說道。
“別忘了宮裏的那位,你覺得陛下,可能會讓兩江倒下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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