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安布裏出了皇家庭院，坐上馬車。

    趕馬的安布裏家族的車夫低著頭問道：“爵王大人，我們現在回去？”

    老安布裏在車廂裏怔怔瞧著車廂外氣派的皇家庭院，半晌的安靜之後，他聲音中是說不盡的冷淡：“去塔林國二王子力丸的住所。”

    ***

    “喂！我說，你在這兒站了有一個鍾頭了，無聊不無聊，你要是想出去就出去，想呆著就回房子裏呆著，老站著是幹嘛。”在力丸的住所門外，身後的一個斯洛姆侍衛向力丸喊道。

    力丸並不答話，他隻是雙眼微微閉著，垂著手站立在門外。

    又等了一會兒之後，一輛馬車從遠及近，力丸睜開眼，看到馬車頂上老安布裏家族的圖騰，他的眼神變得意味深長。

    馬車在力丸麵前停下，老安布裏揭開車幔，走了下來。

    “爵…爵王！”那兩個侍衛吃了一驚，他們萬沒想到尊貴的爵王會來這個塔林國俘虜的住所。

    他們急忙單膝下跪，用斯洛姆最高的禮節向爵王行禮。

    在這個國家，除了國王之外，就是老安布裏最為尊貴。甚至在軍隊中，老安布裏的名氣更甚於國王。

    爵王剛一下來，就看到麵前不遠處站立著力丸王子。

    力丸走上來彎腰，然後輕聲道：“爵王，候您多時了。”他說話聲音極小，像是怕被身後的兩個侍衛聽到。

    爵王眯著眼，用一個極其危險的眼光打量這個在他身前彎腰的青年人。

    這個青年人才思敏捷，竟然早早就預知了他的到來。

    許久之後，老安布裏淡淡說了句：“進去說話。”

    有老安布裏陪著力丸，那兩個侍衛當然知趣的退到兩邊，並未跟上去。

    兩人進了客廳，掩了門。

    老安布裏坐在上邊正中央，打量起這房子的布置，開口道：“你畢竟是一國的王子，怎麽房內這麽寒酸。”

    力丸在下邊開口回道：“值錢的器皿都被我賣了換成了賭金。”

    “你既然是個聰明人，怎麽會喜歡上賭。”

    力丸笑了笑，並未答話。

    空氣就這樣變得安靜，房間裏隻剩兩人粗淺的呼吸聲。

    這兩個狐狸一站一坐，都在等對方開口。

    眼看老安布裏半天沒有開口的樣子，力丸眼睛眯成一道弧線：“爵王，時候到了。”

    “哦？什麽時候到了？”

    力丸深深吸了口氣，他刻意壓低了聲音，讓這聲音隻有房內的兩人能夠聽到：“集結軍隊的時候到了！”

    老安布裏嗤笑一聲：“你怎麽就確定我會聽你的，向我自己的國家首都用兵。”他仿佛毫不在意。

    力丸緩緩抬起頭，平靜說道：“爵王大搖大擺進我的宅院，故意讓人們都看到，豈不是想把我一塊拉下水。這點兒覺悟，力丸還是有的。”

    老安布裏眉頭皺起，一聲冷哼。一陣冰涼的殺意襲來，力丸全身打了個冷顫。

    老安布裏聲音冷淡：“你很聰明，是個聰明人。”

    “不敢。”

    “但你難道沒聽說過，聰明人往往死的都很早。”

    力丸又重新低下頭：“隻不過因為這事刻不容緩，就容我聰明一回。”

    老安布裏雙腿站了起來，然後在大廳內來回走動，從那緩慢的步伐中，力丸看出了老安布裏的猶豫。

    這個忠於斯洛姆的最尊貴的老爵王，此時在腦中不斷衡量。他當然知道反叛對於一個家族來說意味著什麽，雖然這是一場戲，但免不了要承擔巨大的風險。

    力丸在等，他自信這個老英雄一定會給出他想要的答案。因為——他已經牢牢抓住了麵前這個爵王的死穴。就像暗影惡魔抓住了國王的死穴那樣。

    他豈非更像個惡魔。倘若給力丸一身紅色骷髏的裝扮，他的一言一行，豈非跟暗影惡魔一模一樣。

    “唉……。”老安布裏深深歎了口氣。

    力丸卻眼睛精光一閃，他知道老安布裏已經做了決定，從他來見力丸的第一刻起，他就知道這個老爵王已經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老安布裏看向力丸，力丸也與他對視，這個老英雄的瞳孔已經不再發亮，麵上的皺紋突然變得更深刻，一大早經過細心梳理的頭發，此時也有些亂糟糟。

    好像一瞬之間，這個斯洛姆帝國的英雄老了十歲。這個決定竟是如此的折磨人。

    老安布裏目光已經慢慢平和，他緩緩坐著椅子上，一手扶著額頭，他像是累了：“既然你給我出了點子，那這盤棋，如果換成你，你該如何下。”

    “來了。”力丸心內暗道。他雙眼不斷閃爍。

    他伸出指頭，蘸了蘸茶杯中的水，在桌子畫了幾道線條：“尊貴的爵王，這是斯洛姆城堡四周的防線，東邊起七十裏外由契科夫伯爵鎮守，士兵五百，南方三十裏由奧克拉公爵鎮守，傭兵一千，而西北兩個方位，加上森林，都是您的領土，士兵——一萬有餘。”

    老安布裏看著桌上的圖案，點了點頭：“繼續。”

    力丸接著道：“城堡中負責皇家的近衛兵團，有一千左右，據我做知，契科夫伯爵與奧克拉公爵，與您是戰場老友，所以我想……，……。”

    老安布裏靜靜聽著。

    麵前這個年輕人滔滔不絕，他竟然對這斯洛姆帝國的首都所有勢力都了若指掌。他甚至給老安布裏出了這個‘假意反叛’的計劃，這個計劃大膽又危險，但老安布裏心裏明白，如今要想讓國王清醒，恐怕隻有這一種法子。

    他可真聰明，我所見的年輕人中，可有誰像他這樣思維大膽，計劃周密，他甚至已經算出安布裏家族會沒落幾年，幾年之後就會再次得到重用。

    老安布裏突然睜大了雙瞳，他在這個年輕人身上突然看到一個可以指點江山的帝王身影，而不是一個軍師。

    這是個好事嗎？

    不！這絕不是個好事，他並非是斯洛姆的傳統貴族。

    所以！他絕對不能活下去！

    這種聰明人如果不能保證他會絕對效忠斯洛姆，那麽他一定要死。

    力丸看出了老安布裏像是在走神，所以他停了下來，好奇的看著老安布裏。

    老安布裏一聽沒了聲音，又看到力丸在奇怪的盯著他。

    老安布裏打了個哈哈，溫和笑道：“你確實有幾分本事，這個事兒結束之後，你可願來我安布裏家族，為我出謀劃策？”

    力丸趕忙走到場中，對著座上那個對他起了殺機的老英雄深深鞠了一躬：“當然，尊貴的爵王，力丸所苦苦追求的，就是您的青睞。”

    “好好好！”

    這兩人一個坐著，一個彎著腰。但嘴角處，都有一絲莫名其妙的詭異笑容。